“妞妞!怎么啦!”一个五大三粗的粗鲁汉子如狂风骤雨般,卷进屋内,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父爱,令对阿玛几乎无印象的慕灵产生了几分羡慕。汉子急于想要安抚像根黄豆芽般脆弱的妞妞,却无从下手。汉子冲慕灵厉声喝道:“快说,妞妞为什么哭?”
慕灵吱唔道:“是我不好……不该提妞妞的……娘……”最后一个字,她的声音就像蚊呐般。
汉子脸色肃然,正待说什么,忽然,听到一阵喧哗,细细分辨,似乎有马蹄声、吵喊声和金属碰撞之声。
妞妞忘了哭泣,泪水盈盈的双眼盛满了惊惧:“爹,爹,是不是山贼又来了?”
汉子黑青的脸变得惨白,他挣脱妞妞,跑到外屋。
妞妞全身打着冷颤,死死抱着前胸,不自觉地说:“山贼来了……山贼……不要……”
慕灵慌了神,忙下炕,掀开门帘,想到外屋看看情况,谁知和那汉子撞了个满怀。那汉子看了看软成滩泥般的妞妞,索性将一个包袱塞到慕灵怀里,低声道:“跟我来!”他扒开炕下柴灰,用力一拉铁板,现出炕底现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那汉子如拎小鸡般将妞妞塞了进去,对慕灵说:“水、食物、还有一些银子。这位小姐,看在我救你一命份上,求你多照顾妞妞!扣上铁阀,我没叫你们,别出来!”
屋外杀伐吆喝及撞门声越发响亮,汉子将再不管慕灵是否明白,半推半塞地将她也推进洞中,盖上铁板,迅速将柴火和炕灰又拨回炕底。屋内地面本就肮脏不堪,确实不易被人发现。
慕灵好容易从内扣上铁阀,手中紧握着妞妞冷汗直冒的手掌,愈发觉得呼吸困难。原本这密洞是为妞妞一人而挖,根本没有通气设计,全靠一点儿缝隙透进气息。地方狭小,尘埃密布,慕灵用水沾湿了自己和妞妞的前襟,轻捂口鼻,避免灰尘引起喷嚏。没一会,妞妞哭得晕了过去,安静与黑暗,一点点蚕食着慕灵残余的勇气。慕灵抱着妞妞,泪哭干了,食物和水吃完了,洞内充溢着屎尿尘土的气息。饥饿、担心……二人再也撑不住了,慕灵拉开铁阀,蹑手蹑脚地爬出炕底,眼前的一幕,令她惊惧到无法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焦土的气息,简陋的木屋烧得仅存片瓦残垣。透过几根摇摇欲坠的屋梁,黑压压的乌云仿佛就在头顶,豆大的雨点狠狠地打在脸上,令人无法直视眼前的事物。。只听妞妞一声啼哭:“爹!”坍塌处,汉子双目怒睁,趴在泥水中,早已没了气息。很明显,山贼们杀了人,烧了房,若不是天降甘霖,慕灵和妞妞定要活埋于密洞中,妄想逃出生天。慕灵担心屋子随时可能会塌,不断劝说妞妞先行离开,天亮再回来。妞妞死死抱着汉子冰冷的尸体,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慕灵一咬牙,在危房中陪了一夜。
天大亮后,慕灵从废墟中挖出一把歪曲变形的锄头,与妞妞一起,半拖半拉将汉子的尸体拖到山上,埋了。
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哭够了,两个小姑娘大眼瞪小眼,开始发愁。打开汉子的包袱,里面有两角碎银子和几十文钱,想必是当了银锁、抓了药后所剩。
慕灵虽年方十二,但听过或经历过的甚多。想那博尔济吉特氏在玛尔珲逝世后,还能撑上六年,若不是有着相当的智慧,早已被事实上的女主人佟佳氏害死。博尔济吉特氏担心自己西去后,女儿会受人谋算,狠不得将叮咛烙印在慕灵脑海里。
前思后想,慕灵决定带妞妞上京。汉子留的钱很快就花完了,两个小姑娘相依为命,一个馒头两个人吃,真正开始风餐露宿的乞讨生活。慕灵与妞妞个子矮小,衣裳褴褛,灰头土脸,路人只当她们是逃难的小乞儿,一路上除了忍饥挨饿外,倒没有被什么恶霸欺凌。慕灵还为妞妞改了个好听的名字:襄怜。
她们一步步挨到了京城,在八阿哥府附近徘徊数日,由于没有信物,庄敏也未收到过郡王府来信,自然连吃闭门羹。今晨,慕灵和襄怜被食物的香气吸引到八阿哥角门,阴差阳错,还真见到了八阿哥,被带入府中。
庄敏抹着泪花,轻轻抚着慕灵的背脊:“好了,好了,这下子总算到家了!以后你安心在府里住下,和姑母做个伴,可好?”
“姑母……”慕灵倚在庄敏肩头,透过挂着晶莹泪珠的睫毛,隐隐看见胤禩蓝云纹的前襟,心中没由来“呯呯”一跳。
“敏敏,你们聊吧!”胤禩慢慢站起来,掸了掸衣裳,深深地看了一眼慕灵说,“把绛珠楼安排出来吧!”
庄敏微微躬身,应道:“是,夫君!”说罢,将胤禩送到琴瑟居门口,又唤了几个人进来,先向众人介绍了慕灵后,再一一介绍给庄敏:“这位是蒋嬷嬷,往后的礼仪训育,还少不了麻烦蒋嬷嬷。”
“慕灵给蒋嬷嬷见礼……”慕灵明白资深的老嬷嬷在府中的地位,来日方长,需要她关照的地方还很多。
蒋嬷嬷忙客气地搀住慕灵:“不敢当,不敢当,慕灵格格如此,可要折损老奴了!”她细细打量一番慕灵,回身对庄敏说:“人都说‘侄女像姑姑’,老奴看这慕灵格格与福晋眉目间有着七八分相似呢!”这话,整个八阿哥府的奴才里,也只有蒋嬷嬷敢说。
庄敏笑道:“是吗?难怪我一见这丫头便喜欢,原来是这个理!”她这才留意到这个细节,慕灵的样貌与庄敏年轻时的确十分相似,更胜三分娇俏。忽地,一种不好的预感跳入庄敏脑海,她一惊,用力攥紧帕子。
红儿机灵,端起茶,说:“福晋,请用杯茶吧!”
庄敏恍过神来,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她拉起红儿的手,说:“慕灵,这是红儿,有什么需要便和她商量吧!红儿,吩咐拾掇绛珠楼,给慕灵格格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