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秋无力地点点头,说:“宛秋擅自出府,还请额娘责罚!”
“免了罢!”庄敏说,“心都够痛了,还要再损伤躯体吗?以后要出府,和蒋嬷嬷交待一声,说明去处,免得众人为你担心!”
绛珠楼。绣阁
缠枝牡丹翠叶熏炉一缕白烟飘出,满室温香。慕灵心无旁鹜,手腕轻灵,笔走龙蛇,没一会,又一副字完成了。一旁伺候的襄怜帮着将那副字细心收好,嘟嚷道:“襄怜认字不多,但陪格格练了五日字,总也识得这‘知道了’三字。”
慕灵冲襄怜一笑,暂时将笔搁下,揉揉略显酸痛的手腕,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三个字,金贵得紧呢!”
襄怜好奇地翻了翻手中一摞的字,不解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奴才可看不出有什么金贵啊!啊……奴才知道了,定是八爷为了青藤书屋的事,以此责罚格格呢!”
“是是是,你什么都知道……”慕灵“扑哧”一笑,“那么有请聪明的襄怜姑娘帮我取些茶水点心,如何?”
襄怜拿腔捏调道:“知道了!”
慕灵掩唇嫣然,望着襄怜下楼后,她轻挽衣袖,手执墨锭,又准备开始新的习练。可是,踩踏楼梯声又复响起,慕灵笑着说:“怎么又回来了?不是都……知道了……了吗?”她抬头一看,胤禩如颗温润明珠,正倚在楼梯边上,春风含笑,瞧着慕灵。
“灵儿给八爷请安!”慕灵忙搁下笔,福身行礼道,“八爷不是说七日后来么?怎么……”
胤禩戏谑道:“看来,绛珠楼并不欢迎我!那我走了……”
“不……不是的……”慕灵一急,拉住了胤禩的衣袖,明知此举有碍礼法,却舍不得放手。
胤禩回首,忧郁深邃的眼神从那腼腆的霞飞双颊,扫到娇嫩欲滴的红唇,停留在拉扯袖角的柔荑上。只听他温柔地说:“素手染墨香,青丝绾情关。”他掏出帕子,轻轻拭着慕灵掌上的墨渍,“说来,这情景好熟……哦……上次扎针的地方,好了吗?”
慕灵含羞带怯,臻首微侧,低眉垂眼道:“好……好了……”
青烟袅袅,浓得化不开的暧昧弥漫在绣阁之中,两条身影几乎叠覆。自胤禩许下七日之约后,慕灵不再成日倚窗期盼,而是沉迷于书法,不愿让胤禩失望。慕灵美梦早圆,喜出望外,柔情万千。望着娇若红玫、芳若幽兰的慕灵,胤禩腹中一团火熊熊燃烧,他极力克制****从眼中流露。几日来,他无数次徘徊于竹园外,眺望着绛珠楼一角,别样滋味打翻在心头。这,叫做相思吗?多年来,他再没有体会过这般感受。终于在五日后,他鬼使神差地迈进绛珠楼,看到慕灵,如饥渴之人适逢珍馐甘霖,浑身舒泰,一双腿如灌浆般再也挪动不了。
“八爷,格格!”一个不适时宜的惊叫打破宁静迷情的氛围,襄怜端成茶点,圆睁柳目,站在楼梯口。
“襄怜,不是你想得那样?”慕灵赧赧然,慌忙解释着。
“放下茶点,跪安吧!”胤禩凌然道,“怎么?听不懂爷的话吗?”
被胤禩一喝,襄怜背脊发凉,执托盘的双手微微颤抖,顺从地将茶点放在几案上,窃视二人。
“慢!襄怜,八爷来检查我的功课,你将这五****写的几副字,拿出来给八爷过目!”慕灵吩咐道。
胤禩一甩辫梢,说:“好,看看!”
襄怜将箱子里的字一幅幅取出,布满了整个书案。胤禩依着顺序看去,渐露笑意:“写得不错,已有七八分相似了!”
慕灵一听,如泄气的皮球般,垂头丧气道:“灵儿没用!”
胤禩说:“怪不得你,这三个字最常见,便最难模仿!”
“咦?”襄怜惊讶出声,惹得胤禩、慕灵齐齐投来问询的目光,她只得低声说:“奴才听过格格说,‘知道了’三字金贵,可八爷又说它常见。奴才虽不懂大道理,但也知物以稀为贵,因此好奇。”
胤禩仰面长笑,挥毫落纸,写下“知道了”三字,慕灵十分默契地接过笔,也写了同样三个字。胤禩取过原帖,与自己的、慕灵的字摆在一起,说:“襄怜,你觉得哪幅写得最好?”
襄怜红着脸说:“奴才大字不识几个,怎么敢评论主子的字?”
胤禩说:“没关系,你就看哪幅字最顺眼,最好看便是……”
襄怜仔细看了又看,犹疑不定地说:“自然是八爷的字最好,格格的字和册子上的字一模一样,也是极好的。”
胤禩撇嘴笑了笑,转问:“灵儿,你说呢?”
慕灵思忖一番,徐徐道:“册子上的字清逸洒脱、风骨健劲,王者傲然霸气跃于纸上,已自成一家。八爷落笔从容果断,字体工整有力,较寻常可见的馆阁体更富英锐之气。最不足的便是灵儿的字,一昧追求笔致相似,这气势,却难以临摹。”
胤禩点头道:“灵儿目光犀利,分析得头头是道。书法一向是本阿哥的弱项,皇父曾派何焯何大人入府侍读两年,每日书写十幅字呈览,勤练多年,总算能入皇父的眼。”
襄怜插嘴问:“原来八爷也和格格一样,每日要写十幅‘知道了’!”
胤禩与慕灵相视一笑,胤禩摇头笑道:“鸡同鸭讲,鸡同鸭讲!襄怜,你还是去给爷沏杯上好的龙井,拿几味精致的小菜来。对了,未得允准,任何人不得私上绣阁,爷和格格有要事相商。”
襄怜福身道:“嗻!”
胤禩厉声道:“另外,若有人多嘴嚼舌,爷定不轻饶!别忘了,这府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前一刻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胤禩,立即转变得正颜厉色、凛然难犯。襄怜不寒而栗,疾步退出绛珠楼。
缺了襄怜,绣阁上又恢复了尴尬的宁静,慕灵装作不在意地说:“皇上这几个字形似易神似难,八爷说灵儿已有七八成相似,已是过誉了!不过,灵儿一介弱女,只怕笔致中的霸气不足,失了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