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证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我虽然一瞬间猜了许多个答案,但绝想不到会是“张旺福”。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校长的名字。我和刘琴面面相觑,以为看走眼了,或者同名同姓。可身份证上的照片跟张校长是一个模样,住址也一样,铁定错不了。
我连连“啊”了几声,刘琴更是惊道:“怎么可能?这盒子难道是张校长的?”
“不会吧?村小学不比城市小学,当一辈子校长也赚不了那么多啊!”我叹道,“他人那么好,怎么可能逼我们……”
“那身份证怎么会夹在钱里?”刘琴不明白。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如果这盒子是张校长的,他干吗把身份证夹在钱里,并在那晚去老马场呢?想来想去,我便没了主意,即便盒子不是张校长的,那他也脱不了干系。这段时间张校长一直给我们施压力,不主张再去报警,说会惹来麻烦。现在一想,张校长是不是怕盒子的事情被警察发现?
我和刘琴面对着桌子上的钱和铅弹等物,不知如何是好,为防万一,刘琴建议我拿手机把这些东西拍下来。将来若是有什么闪失,再被警察审问时,有张照片做证也好,谁能保证盒子会不会再被偷走。我已经决定今晚拿着盒子去老马场一趟,现在先将东西拍照,这的确是一个保险的办法。于是,我将身份证和钱都放在宿舍里,然后叫刘琴看着,自己再去村尾的小路上把藏起来的盒子带回来。
在路上,我遇到了几个村民,还有一位老教师。因为身份证的事,我叫住老教师,问张校长今天什么时候回来。老教师一个劲地摇头,告诉我王小龙伤势过重,张校长陪着村长夫妇留在县城医院里,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马场村了。我听到那句话,走向村尾时,心想既然张校长今晚回不来,那身份证的事就暂时搁一边吧,没准只是他的身份证被偷了而已。
过了几分钟,我在村尾把藏起来的盒子找到了,为了不让过路的人看见,还带了一个包来装盒子。实际上,我拎着一个包在村里走更突兀,有的人看见了就笑起来。我一路尴尬地走回小学,武陵春又堵住去路,想继续纠缠照片的事。我此刻正心慌意乱,没工夫瞎闹,只好不去理会,硬是闯过一关,进到宿舍里了就把门关上。
刘琴看我神秘兮兮的,想要问是不是有人跟踪,我就指了指门下。
那里有人站着,傻子都知道是武陵春贴在门上偷听,她可能以为我在搞什么把戏。静静地等了两分钟,武陵春才无趣地走开,我见状就立刻抓紧机会,给盒子与钱等物拍照。我的手机拍照功能实在不好,拍了很多次,好不容易才拍出几张比较清晰的。
刘琴等我办妥了,便问:“要不要数一数这些钱?”
“数什么呀?”我答,“又不是我们的,不数!”
刘琴“哦”了一声,随即把钱全部塞回盒子里,可我们却再次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钱全部塞进去了,盒子还是没有满,似乎少了点什么。我起初怀疑韦大宝他们花了点钱,或者没把钱全部交上来,也许小孩子以为少交几张不会被发现。可人家王小龙连命都差点儿赔上了,韦大宝和莫飞鹰还敢留着钱吗?要么就是肖卫海拿了一点钱,花掉了。
我和刘琴认为蹊跷,接下来的半小时内,一起把钱数了三遍。盒子里的钱正好有十二万之多,没有零头。这个数很特别,如果有零头的话,那很可能有人拿了一点钱出去;如果数额是整万的话,那么很可能钱如数归还了。可若钱如数归还了,那盒子怎么塞不满了。最后,我仔细地量了量,钱的表面离盒子被塞满之外仍有近两厘米的厚度。
刘琴肯定道:“小孩子不会留下钱的,要留也是随便抓几张吧。”
“也不可能是肖卫海留了一部分的钱,否则他早就把盒子里的钱全部转移了,不会留下部分让我偷去。”我皱眉道。
“要是没人拿走钱,难道……”刘琴怀疑道,“会不会是那晚我们开盒子时,钱的下面压着什么东西?所以我们没发现?”
我不置可否,要是真有东西,那小孩子为什么不还给我们,或者肖卫海不继续留在盒子里?我不知道盒子里另外藏了什么东西,现在也没时间追查了,还有十多分钟就要上课了。欧阳新这时候从学校外面回来,经过我们宿舍时,他敲了门,并叫我今天傍晚就跟他去老马场。和上次一样,不能等到晚上才去,白天时一定要再好好地检查老马场的每一寸。
“你……你把盒子拿回来了?”欧阳新看进宿舍内,很意外地问。
我小声地解释了一番,欧阳新又说:“这样做太危险了,你不怕盒子又被偷走?”
我的确有这个顾虑,因此就答:“这次我把盒子装进包里,上课也带在身上,除非有人来抢,否则不会再丢了。”
欧阳新苦笑一声,没说什么,只嘱咐我真的要带在身边,不能让包离开视线外。事实上,我在这天下午的确背着那个包,任别人怎么笑我都不脱下来。下午是体育课,我既教语文,也兼顾体育。今天不太平,学生们也不在状态,所以我就让他们随便玩,只要不溜出学校就行了。
莫飞鹰看我站在操场上,似乎想跟我说话,他刚走上前一步,韦大宝就拽着他跑开了。我不想逼紧孩子,没有追去,只是在想早上谁写了“我看见谁杀了吴阿公”的纸条。趁着下午上课的那段时间,我偷偷地给王金贵打了一通电话。上午时,我拒绝了王金贵“国庆去柳州玩”的邀请,因此打这通电话时,纠结了很久。当然,我打电话给王金贵不是后悔拒绝了邀请,而是问他张校长是不是真的还在医院守着。
可是,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听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想,可能王金贵在给病人做手术,不能接电话吧。本来,我想既然打不通,那就算了。刚要收起手机,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看那号码,居然就是张校长本人的。
要不要接电话?张校长干吗打电话过来?我紧张地想了想,犹豫片刻后,还是接通了电话:“喂,校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唐啊,你还在学校吗?”这个声音不是张校长,而是王村长。
“我还在。”我纳闷儿地答,“你怎么用张校长的手机。”
“我的手机找不到了,可能送孩子到医院时丢了,”王村长解释道,“小唐,我问你,小龙在楼顶跟你说了什么?”
“这……”我欲言又止,这叫我从何说起。为了安慰王村长,我就假说王小龙当时不想跳楼了,只不过没站稳才摔下去,与家长无关。村长用哽咽的声音跟我讲了很多话,大部分内容重复来重复去,一直讲了半小时才肯停下来。过程中,我问了张校长是不是真的留在医院里,王村长就跟我说张校长就在医院里,一步都没离开过。
挂断了电话,我松了一口气,张校长没回村子就好,那晚上在老马场就不应该看到他了。这一天下午,我一直在想,今晚会不会看到盒子的主人,他来拿盒子,总不会蒙面吧。然后,我又想,盒子的主人不会带枪,或者刀来吧?我几次想报警,又一转念,这会把盒子的主人吓得够呛,他不想灭口才怪。
等到下午放学了,我跑去和欧阳新商量,要不要带把菜刀去防身。欧阳新先是一愣,然后叫我别那么夸张,菜刀就不必了,拿好手机就得了。
真遇到危险了,拿起来朝人家脑袋一砸,就算是金子头也得裂掉。
我站在宿舍前,认真道:“谁开玩笑了,我说正经的!”
“刀就不用带了,有危险的话,你快点跑开,让我应付。”欧阳新很轻松地答。
“你?你以为你是欧阳锋!”我不信。
正说话时,刘琴就从教学楼那边走过来,看到我们在商量事情,她就要求道:“我也想去。”
“你留在宿舍,跟武陵春在一起嘛,”我劝道,“她虽然凶了点,但对你还算客气。”
刘琴不想显得太窝囊,这次坚持要一起去,还说经历了一次摔伤事件,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我不肯答应,要知道连我都怕夜里在老马场晃悠,更别说她了。说不定,老马场还没走到,刘琴就已经晕了。不过,刘琴执意要去,还说我们不让她去的话,等我们走了,她就悄悄跟去。欧阳新拗不过刘琴,又想人多胆子大,于是就答应了刘琴的要求。
我刚想反对,刘琴就把话题岔开,跟欧阳新提起了身份证的事。和我们一样,欧阳新也很惊讶,直到看到身份证了,他才肯相信这不是谎言。
武陵春看我们三个站在宿舍前窃窃私语,认为我们孤立了她,进门时就故意把门摔得震耳欲聋。我看时间不早了,为了在傍晚前赶去老马场,再熟悉一下那边的环境,所以打算现在就出发。
我没时间和刘琴争执,只好拿了一把水果刀给她,叫她好好照顾自己。刘琴却不肯拿,硬把水果刀塞回来。我叹了口气,把刀放进背包里,然后就和他们一起走出了学校。下午时,天色有点变了,西天不再是霞光万丈,而是乌云密布,似乎晚上会有雨。我祈祷着,老天爷,你千万别在今晚下雨,留到明天吧,明天发洪水都随便你。
奇怪的是,我们刚走出校门,莫飞鹰就神情慌张地从远处跑过来,对我们吁吁地喊:“老师,等一下!你们被骗了!”
“怎么?”我急问,因为今天下午莫飞鹰就有松口的迹象,我怕韦大宝又来打断,所以赶紧问。
紧接着,莫飞鹰就吐露了一个关键的线索,一个我们没想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