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里阴暗浑浊,我将手机打开摄像模式,并保持闪光灯,一照进去就看见土地公公动了。起初,我以为见到异象了,刚惊叫一声,轰隆一声,土地公公的泥像就倒了下来。我壮起胆子,走进去瞧了瞧,心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知怎的,泥像被人推倒了,压在一根生锈的贴线上,维持这状态的时间一长,铁线就断了。那根铁线横在泥像前,以前是用来贴上符咒之类的东西,风一吹就像彩旗般地飘扬。
如今,土地庙里一片狼藉,像是发生过了打斗。地上散落着青色的柑子皮、猪肝色的血衣,再加上倒下的泥像,庙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圈,没有找到赵喜悦,却找到了三张百元人民币。
这里又不是大街上,即使是大街上,也不会这么快有300元让你捡。我心说,这一定是我给赵喜悦的钱,在我离开后,是不是有人找到她了?
我小声叫了几次,没人应答,土地庙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手机的光线照射范围有限,难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找人。我心跳加快地在附近找了一找,实在找不到人,近半小时后才悻悻地走回村子里。在这过程中,欧阳新给我打了几次电话,告诉我刘大妈又来催人了,他自告奋勇地替我先去守灵,叫我办完事了回去找他。
不过,我走回去时,没有马上去吴阿公的守灵处,而是先回到宿舍里。这时候,刘琴还没睡,仿佛不见到我,她就睡不着。把刘琴叫醒,让她担惊受怕,我很内疚,所以一进门就主动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她。和我想的一样,刘琴惊叫连连,都不敢相信村子里会有很厉害的角色。
“听你这么说,我都想辞职了……”刘琴害怕道。
“你那么漂亮,出去找工作很容易吧。”我叹道。
“我倒想去找。可张校长好心安排我来这里,我现在就走,太对不起他了。不如我们把这件事告诉……”
“跟张校长讲不清楚的,”我接道,“你昏迷的那几天,张校长还叫我们少惹点事,他压力大着呢。他要是相信,我早就说了。对了,你们的钱我先拿着,万一喜悦姐又找到我,我就能马上给她了。”
“这事不急,”刘琴对我说,“倒是武陵春,她刚才来问我好多次了,我不知道怎么讲明白,你是不是要……”
“不行!这事不能告诉武陵春!”我坚持道,因为武陵春个性要强,要是把她卷进来,估计要闹得更大。说不定,没人相信她,她会跳楼证明清白。
我和刘琴聊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一看号码是欧阳新的。我接通电话,以为他要催我去接班,谁知道他只叫我快点去,说是有事情商量。我疑惑地想,有什么事不能在学校里商量,非要去守灵的地方。不过,本来就该我去守灵,我于是叫刘琴把门锁好,自己拿起钥匙就出门了。
守灵的地方就在吴阿公家前,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仅有两面围墙和一些木梁没倒塌。棺材前面有一盏黄色的灯,电线是从别人家里拉过来的,夜里的风一吹,灯泡就一晃一晃的,人的影子给晃出了好几个。我走在路上,差点以为有人跟着。远远地,我还闻到米酒味、蜡烛味,叫人一阵哆嗦。
欧阳新坐在棺材旁的椅子上,瞧见我来了,他就走过来小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长叹一声,如实相告,然后问欧阳新是否见到村子里的人进出,因为一定有人发现了赵喜悦的踪迹,跟着我们到了土地庙那边。欧阳新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地告诉我,刚才是有人进出村子,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肖卫海。
“又是他?”我气急败坏。
“他今天开车去果园了,车留在那边,夜里一个人走回来的。”欧阳新对我说,“现在大家都睡了,你要不要和我去他家里看一看?明天就是第七天了,你的盒子还没找到呢。”
“你不是说他回家了吗?我们现在去,岂不是大闺女坐菜刀。”我摇头道。
“什么是大闺女坐菜刀?”欧阳新疑惑地问了问,然后正色道:“我们不进去,只爬到墙头看一看里面有什么情况。上回不是看见林老虎在里面吗?如果这一次我们再看见他,那我就留下来看着人,你去找村长来,到时候就不会有人怀疑你说谎了!”
“这……”我怕道,“肖卫海都回家了,你还敢去爬墙头,不怕被打死?万一林老虎也在,你打得过吗?”
“所以才悄悄去看啊!”欧阳新怂恿道。
我心一横,决定再去肖家一趟,没准儿真是肖卫海跟着我们去了土地庙,要不然喜悦姐不会又不见了!但愿赵喜悦没有死,因为附近没有尸体,而那么短的时间内,好像也来不及挖坑埋尸。主意一定,我就和欧阳新摸黑朝肖家走去,不管守灵了,反正刘大妈不可能夜里来巡视我们还在不在。
快要走到肖家了,我先看到了灯光,接着就放慢了脚步,心想肖卫海还没睡吗?或是林老虎自己把灯打开了?欧阳新倒认为这是个好现象,因为有灯的话,我们就能趴在墙头看见屋里的人了。我看向欧阳新,想起刘琴说过的话,准备要问他屋里藏了什么人,可他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肖家后门了,那里的墙比较矮,容易爬上去。
可后门竟咿呀一声,悄悄地打开了。若不是欧阳新捂住我的嘴,将我拖到旁边的树丛里,一定会被人发现。黑暗中,我们看见有人打了一支白光手电走出来,接着又走出来一个人。我眯起眼睛一望,不由得嘀咕,她怎么会来这里?
在夜里,肖卫海将林书香送出门,等她打着手电走远了,他才把后门关上。林书香是莫老板的老婆,半夜三更的,她居然跑到肖卫海家里,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回忆起赵喜悦说过的话,村里还有一个藏得很深的厉害角色,连林书香都搞不定,莫非就是肖卫海?可我看肖卫海顶多能打,要用脑子的话,他行吗?
等了一会儿,欧阳新就说:“我们过去吧!”
“别急,如果林书香还会回来怎么办?”我拉住欧阳新,同时在想,怎么我们两个又和好了。
“她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欧阳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蹲在墙下,你踩到我背上,趴在墙头看一看屋里有什么情况。”
我面露难色,欧阳新却不给拒绝的机会,硬拉着我窜到了肖家后门的墙下。我怕踩伤欧阳新,死活不肯那么做,天知道我的体重会不会将他踩死。争执了一会儿,欧阳新就一把抱住我,和我靠得很近,他身上诱人的味道钻进我鼻子里,身子都软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欧阳新就把我举起来,刚好让我的头高过了肖家后墙。
“呼”的一声,我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墙头。这时,肖卫海家的客厅和卧房都亮着灯,可却见不到林老虎的踪影,估计已经逃走了。肖卫海把人送走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桌子上摆了一个盒子,而那个盒子正是铝皮盒子。果然跟王小龙说的一样,盒子被肖卫海偷走了,但他怎么会有我的钥匙,宿舍的锁并没有撬动痕迹。那晚肖卫海还被村民围住,他真的趁着间隙来偷我找到的盒子吗?
我趴在墙头,看着房子里的一切,满头雾水。那晚我从老马场回来,路上没碰到别人,除了欧阳新,就只有盒子的主人知道东西在我手上。既然盒子的主人发出信息,叫我七天后把盒子归还,这说明盒子的主人不是肖卫海,否则他拿到了盒子,不必多此一举地再去威胁我。
问题是,肖卫海如何得知我有盒子,而且那么快就把盒子偷走了?
我死都想不明白,恨不得直接翻过墙,跑进屋里质问肖卫海。约莫过了一分钟,肖卫海从客厅的椅子上站起来,将盒子收在一个柜子里锁上后就拉黑了灯。紧接着,肖卫海又走进卧房,把里面的灯也拉黑了。本来,我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刚想叫欧阳新放我下来,此时就见到灯再一次地亮了起来。
肖卫海在屋里大喊一声:“操你妈的,谁在后面偷看,找死!”
猛地,肖卫海从屋里抓着一把刀,向着后门这边冲来。我吓得倒下来,忙叫欧阳新快跑,咱们被发现了。欧阳新什么都没说,干脆背起我跑向刚才躲过的树丛里。我心喊,你当真是大闺女坐菜刀,跑到这里有什么用,树不能当盾牌,继续跑远一点儿啊!很快地,肖卫海把后门推开,拿着刀追进夜色里。
奇怪的是,肖卫海没有朝我们这边追来。我被欧阳新放下来后,依稀地看见另一面墙上跳下来一个人,慌忙地逃到反方向的黑暗中,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