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旗取出,幻象自然消失,院中路径再次出现,周瑜沿路而行。一盏茶时分,在一个凉亭前停了下来,看着亭中端坐的白衣中年儒生,周瑜神色有些凝重。
如果单单是一座凉亭或者一个人,哪怕是虚丹境高手,他也大可不必如此重视。但如果这个坐在凉亭中的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久经沙场的老鸟,在这只老鸟前面再摆上一副军用沙盘,那就由不得周瑜不重视--第二关军棋推演来了。
缓缓步入凉亭,没等对方招呼,周瑜直接大大咧咧的在沙盘前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手一招,对方身前的一杯香茗自动落入手中。周瑜毫不客气的一口饮下,吧叽几下嘴,非常无礼的叫道:“喂,老头,还有没有?再给少爷满上!”
嘴上叫着,眼睛可没闲着。周瑜一边留心观察沙盘布局,一边偷偷观看对面儒生,发现对方神色竟然没有丝毫变化,不由心中暗呼厉害。
两军交战,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相对周瑜这只沙场菜鸟(周瑜的前世经历别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对方是当之无愧的前辈,而这只标准菜鸟对前辈不但没有保持应有的尊重,反而显得放肆至极。并非周瑜不懂礼节,而是为了让触怒对方,只要对手动怒,心神就会出现破绽;只要出现破绽,自己便有了可乘之机。不得不说周瑜的计划很好,但计划好不如运气好,对手显然不是易与之辈,根本没有上钩。
“唰”,景像瞬间转换,周瑜发现自己已经置身战场:一片广阔草原上,自己统领五万五千标准配备的大秦军士--一万轻骑兵、两万枪兵、一万盾刀兵、一万弓箭兵和五千辎重兵,依托一座平缓的土丘,相距不足千米对上了两万五千北蒙骑兵,其中还包括五千重骑兵。北蒙一万轻骑已经开始缓缓移动,即将对大秦发起正面冲锋--对方不但没有让自己这个晚辈先行出招,反而率先动手,不但率先动手,还是可耻的偷袭!
“妈的,太没前辈风范了!”心中大骂,周瑜手上可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还要强行压下自己的怒火--对方同样是在打攻心战,周瑜当然不能上当!
双方兵马还没正式交锋,两名主将已经打了一个回合,可谓旗鼓相当,基本战成平手。
“宋宁天教习太没风度了,对上晚辈居然还偷袭!”王诗嫣大为不满,一旁的杨若兰也是愤愤不平。
“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从来没有偷袭一说,”老人神色变得相当严肃,“只论胜负,不讲风度!”
……
周瑜双手连连挥动,大秦一方阵地正面及两侧顿时竖起了厚重的栅栏,一万盾刀兵迅速前移,弓箭兵紧随其后,枪兵、辎重兵居中,骑兵缓缓后移。
北蒙骑兵甲天下。周瑜以前只是在书中看到一些相关的记载,真正接触还是头一次,但对方的骑术和箭术给了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万轻骑行动一致、快若疾风,那浩大的声势犹如平地起惊雷,整个大地似乎都在瑟瑟发抖。方一进入射程范围,在大秦弓箭兵放箭的同时,北蒙轻骑也展开了骑射,动作不比大秦兵慢上分毫,甚至更为精准。
战场上顿时箭矢纷飞,如同雨下,双方互有伤亡。大秦胜在有盾兵防护在先,但也足足损失近千人之多,仅比北蒙略少。
两轮箭雨过后,北蒙骑兵距离大秦阵地已不足一百五十米。
就在杨若兰、王诗嫣两人觉得双方将正面交锋时,只见宋教习两手连挥,阵旗再次移动,一万轻骑犹如滔滔江水遇到顽固明礁,瞬间从正中分成两半,直接绕过大秦阵地正面,快速向左右两侧迂回包抄,奔行间展开游射;在其正后方,出现了一道快速移动的黑色钢铁洪流--五千重骑兵已经随后发起了冲锋。
没有试探攻击,直接展开决战!两女不由暗自为周瑜担心。
果不其然,面对对方潮水般的猛烈攻击,周瑜手上的动作发生了迟疑,指挥上出现了明显的失误。本应立即前出的枪兵没有及时前出,竟然呆在原地未动,盾刀兵、弓箭兵将直接面对重骑兵的正面冲锋;辎重兵也没有及时后撤,一旦北蒙重骑突破防线,前方的步兵不亚于一群脱光衣服的美女面对成群的色狼,被凿穿只是片刻间的事儿,其身后的大秦辎重也难逃被洗劫的命运。唯一的亮点就是一万轻骑兵移至土丘,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对沿两翼包抄而来的北蒙骑兵构成了一定威胁,令其不能全力以赴投入战斗。
好在周瑜还没有完全乱了方寸,在北蒙即将完成包抄之前,及时反应了过来,双手连连挥动,将剩余的一万枪兵移到了两侧,依托栅栏组成了枪阵;盾刀兵、弓箭兵兵分两路,开始了对两翼骑兵实施打击,为己方军士抵挡北蒙游射。虽然不是最佳应对方案,但大秦军队面对北蒙的三面合围至少不会无还手之力。
“老爷,这小子还太年轻,经历的阵仗太少,乱中出错情有可原。”看到王诗嫣再次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戚老不得不硬着头皮为周瑜开脱,“看他前面的表现,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呃……”
戚老打了半天的腹稿用不上了--关键时刻,周瑜竟然乱中出错,出了一手奇臭无比的臭棋--指挥辎重兵将辎重当成滚石用投石器向着重骑兵投了出去。辎重体积过大,轻重不一,投送距离差异很大,相当一部分都投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对重骑兵的杀伤十分有限。还好阵地前沿大秦军士都已经为抵抗两侧骑兵而撤出,没砸到自己人。
王诗嫣、杨若兰两人以手捂面,不好意思再看。
“胜负未见分晓,接着看下去就是了!”老人不置可否的说道。
紧接着,让三人万分惊讶的是,正是周瑜的这一手臭棋,让大占上风的宋教习脸色大变,匆忙间抓起代表重骑的军旗,本想收回,稍稍犹豫了一下又放下--重骑兵一旦发起冲锋,由于惯性作用,根本就停不下来。宋宁天稍作思考,当机立断,把手中最后一枚代表一万轻骑的小旗掷出,将预备队全部压了上去。
接下来战场形势立变,重骑兵摧枯拉朽般冲破栅栏,本该长驱直入,却被地上的层层辎重所阻。如果是轻骑,这点障碍自然可以轻松一跃而过,但重骑兵无论军士还是马匹都披着厚厚的铠甲,马匹负重超过三百公斤,连冲锋时间都只能控制在一个时辰以内,更别说向上高高跃起。前排队伍顿时人翻马仰,后面的骑兵一时间根本无法停止冲锋的步伐,继续潮水般的向前涌来,相互冲撞之下,顿时乱成一团;相互踩踏之下,自损接近一成。
周瑜就像一只早已蹲守在鸡窝边的狐狸,手中小旗不失时机的向前一挥,正前方一万枪兵果断压了上去,辎重兵也把握时机,投石器开足马力,斗大的滚石如同雨点般落向重骑队伍纵深,行动不便的重骑兵顿时从吃人的恶狼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两翼的北蒙骑兵有心相救,可距离栅栏太近,游射可以,冲锋则嫌力道不足,短时间内又怎能突破栅栏?
好在北蒙的一万预备队在重骑兵差不多损失了一半后,及时赶了上来,绕过重骑,以不计伤亡为代价,迅速突破大秦阵地正面两侧靠前位置的栅栏,挽救重骑于将亡。
周瑜见好就收,指挥全军且战且退,全线缓缓向后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