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脑里浮现那夜青璇带着包裹,拿着“作案工具”的情景,嘴上却答道:“回皇上,没有。”
接着,他把公主在行宫的状况,包括到街上游玩,一一叙述。不光隐瞒了青璇在饭菜里下蒙汗药,企图逃跑的不良行为,更是把阿七的出现,直接删除。
当然,不光是他一个人知道阿七的存在,不过,如何让那些见过宫女侍卫们也忘掉阿七的出现,他自有办法。
身为帝王,又相貌不俗,姬玉良浑身散发着尊贵的王者之气,一举一动,霸气外漏。左手执杯,右手拎盖,慢条斯理品着新进贡来的好茶,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终年遮着面具的男子。
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番,没有瞧出什么端倪,这才朗声笑道:“不错,有你守护公主,我就放心了。”
从衣袖里掏出一粒药丸,又道:“这个你收下,吃了它,对你的武功大有裨益。”
末魇顺从的接过来,吞下。姬玉良满意的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末魇面对着他退下,退出御书房后,一个身影绕过他,不屑的扫了他一眼,踏进御书房。
来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姬玉良一见到此人,悠闲的表情变得肃穆,沉声问:“有消息了么?”
来人人高马大,是深得姬玉良信任的带刀侍卫,奔雷。这几年,走遍大地,他奉命搜寻一个逃犯的下落。
奔雷头垂的更低:“请皇上降罪。”
姬玉良盯着手中玉杯,翠绿欲滴的茶叶,沉沉浮浮。沉思良久,徐声道:“这也不能怪你,或许,他早就死了,尸首无存。”
多年前,他要奔雷秘密去查一个人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凡是都有意外,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无法事事称心。
或许,他真的已经死了,这个结果,再好不过。可惜,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悬着的那颗心,总也不敢放下。谨慎起见,他吩咐奔雷带着手下继续搜寻,只要熬过这一年,等到明年百花齐放,木已成舟,他便可高枕无忧。
眼前不由浮现一张温婉恬静的脸,姬玉良的心一阵绞痛,皇后啊皇后,我这么用心的保护着咱们的女儿,你可看到了?若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一切顺顺利利的,这样咱们的女儿,才能健康长久。
藏月殿。
紫烟花的独特幽香,萦绕在寝室的每一个角落,明明外面阳光和煦,温暖宜人,这里却无声无息涌动着一波波寒意。
每年等紫烟花开后,姬玉良都会命人采集些来,散在公主所住的藏月殿的每个角落,剩下的,会让人晒干,留着给宝贝女儿泡茶喝。
青璇极喜欢喝紫烟花茶,通常都是宫女泡好了呈上来,她捧着玉杯,嗅着袅袅香气,可以发一整个下午的呆。
层层叠叠的淡粉色纱幔后,少女特有的苗条青涩的身躯若隐若现。
连夜赶回皇宫,赏过紫烟花后,疲倦不堪,倒头就睡。此刻她趴在铺着华美锦褥的床上,半张粉脸埋在松软的锦褥里,星眸紧闭,秀美微蹙,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约莫两个时辰后,青璇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她体质比较弱,本来脸色就不太好,此时因为惊吓,小脸苍白如纸,冷汗浸湿了衣裳,额前发丝凌乱的黏贴在脸颊两侧。
血。
铺天盖地的血。
即使那是梦,她似乎也嗅到了那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的血腥味。
梦里有一个人,看不太清楚面孔,暴戾的挥舞着手臂,随着他每次的挥舞,眼前的血红更多,更浓,化作深海,将她淹没。
睁开眼,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帘,青璇茫然的抹掉额上的汗,心有余悸的滑下床榻,如大病初愈,全身虚脱。
不仅浑身无力,还感到口干舌燥。
映影及时泡好茶,端了过来。
由紫烟花泡出的花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滑下,驱散了噩梦带来的惊恐。青璇疲惫的窝在软椅上,捧着玉杯,盯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出神。
奇异的,那种莫名想要摆脱皇宫束缚的念头,如滔滔不绝的洪水,再次汹涌冒出。
安静的候在一旁的映影,不时的偷偷看她,过了片刻,终于找到了勇气,小声问:“公主,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头微偏,迎上那关切中带着些许怯意的目光,身子扭动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青璇懒懒道:“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有点累。”
基于对公主的惧畏,映影不光做事谨小慎微,更是谨记宫中前辈给她的教会,多做事,少说话。公主若不问,绝不多说一个字。
可眼下,公主脸色极差,她出于关心,斗胆问了一句,公主不但没有怪她多嘴,还心平气和的回答了她的问题,竟有些受宠若惊,杵在那里。
“你喜欢这里么?”啜了口茶,青璇偏着脑袋问。
看起来公主今日虽看起来疲惫不堪,心情还不错,居然主动提问题。映影忙不迭点头:“喜欢啊,我很喜欢皇宫……”
这话说得违心,到了话尾,她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皇宫再好,却为奴为婢,若不是家境窘迫,她也不会抛下亲爱的爹娘,来这深渊似海的皇宫。
更何况,伺候的,还是生性乖戾的公主,每天悬着心过日子,谈何喜欢。
青璇不知她的心思,也懒得去揣测,喃喃道:“是么?”
纤纤玉指捻起一片紫烟花瓣,放在鼻端,迷茫的眼,如纸般白的肤色,像是一只误入迷途的羔羊,教人心生怜悯。
映影清秀的眉眼,浮现一丝疑虑。伺候公主时间越久,疑虑越多。别人都道瑜国公主生性残暴,是个不折不扣的嗜血魔鬼,可她却发现,公主虽然爱发脾气,却没惩罚过他们。
可那些令她胆颤心惊的传闻,总不会空穴来风,被灭门的穆家,投井自尽的宫女,这一切,都跟眼前看起来的无害的少女有关。
想到这,她不寒而栗。很不巧,这一幕,被青璇无意捕捉到。
心头涌起苦涩,所有人都唯恐避她不及。
身处尊位,却尝尽孤独。
人人都羡慕她呼风唤雨的权利,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又能了解她心中的落寞?父皇虽然宠她,却是以物质的方式,总是借口国事太忙,不肯多陪伴她。如果可以,她愿意用拥有的一切,来换取一个人的推心置腹。
“你说,我如果厌倦了皇宫生活,怎么才能出去?”
许是想出宫想的魔怔了,才会问起候在身边,一直唯唯诺诺的小宫女。
本来也没期望她能给出答案,无心插柳的心态,却收获了惊喜。
“公主,您不会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您还要嫁人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