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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巅顶苍茫(中)

BGM:伦桑、阡陌《花叶梦记》

若水紧盯扑面而来的剑风,自忖难以抵挡、回剑不及,只好迅速侧开身子,让那剑风擦过云鬓。她只觉,眼前一道纯白影子顿成齑粉,映衬剑光。

“白玉梅簪!”若水不禁失声叫道,转过身子,目光寒凉地瞥向鸿离,反手轻托长剑,先是由右上至左下画个弧,震荡仙力抵住凌厉剑风,后又倒转手腕长剑上挑,破除鸿离随即而来的再一道剑招,生生将他逼退一步。

鸿离忙收剑护在身前,微微吃惊道:“长虹贯日。”鸿离见她这般不管不顾,剑上力道也弱了三分,亦是强自抗住“清散剑法”的莫大威力,还是缓步后退。

若水长剑斜斜刺出,与“洪荒之剑”相触一刹,手腕转动,忽地缠住那剑,以风雨骤起之势困住鸿离的长剑于方寸之间。

蓦然受阻,鸿离不动声色地随着旋转长剑,催动仙力压制若水,只见剑光愈转愈慢,最后“锵”地一声,两剑同时刺入脚下石中,余音震荡飘散。

“玲珑殷血点,本是雪中仙。无骨还成节,幽香落酷寒。”凌水轻声道,“先师,也即前任宫主玉壶上仙,在千年前的鬼仙大战中为冰寒黑石所伤,灰飞烟灭。师妹素发点饰白玉梅簪,是对先师的敬慕和怀念。这剑风虽是无意中激荡梅簪以至化为烟尘,终究还是令师妹颇为恼怒。”

鸿离抱拳恭敬一礼,沉声道:“若鸿离未曾记错,这诗应是司香宫嗣位之典上,若水主事以仙草精华为墨,题在白泽仙将扇面上的诗句。是鸿离鲁莽了,还望若水主事宽宥。那白玉梅簪,定当赔偿。”

“既然如此,还请重明仙将评点。”天帝君看向重明,微笑道。

重明起身抱拳道:“不论仙位阅历,白泽仙将都较我更为服众,又终于不再隐居。不如,让白兄来评点罢。”说着,让过白泽。

众仙闻言,纷纷看向白泽。天帝君略略思虑,点头示意。白泽见状,缓展纸扇,道:“少君的剑法大气稳重、从容不迫,对‘乾坤剑法’有些心得,却是欠缺许多。”

“若水……主事,”白泽目光滑过若水,颔首看着手中洁白扇面道,“对‘清散剑法’甚是熟稔,可惜临阵对敌之时心浮气躁。”

鸿离一步踏在若水身前,道:“多谢白泽仙将评点,鸿离铭记在心。今日难得仙家毕集,不知可是有幸得见白泽仙将亲身示范剑法?”

白泽侧首垂眸,似在思量,半晌不言,使得鸿离甚是尴尬。

“白泽仙将乃是仙界垂范,却是无礼至极,如何让众仙拜服?”若水道,声音不高,但其中的威严却是不少丝毫。

白泽微微一笑,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若水一怔,轻声疑惑道,眉间染上愈浓的不满。

鸿离依然恭敬,问道:“不知白泽仙将有何条件?”

白泽展开纸扇,轻轻摇着,缓缓道出两字:“磨墨,”又续道,“烦请少君为我磨墨。”

鸿离依旧温文尔雅道:“鸿离昨日恰寻到一方砚台,请白泽仙将赏鉴。”

若水盯着白泽,蹙眉抿唇,正自不满,见鸿离将砚台置于她掌中,听他道:“还请若水真人托稳砚台。”

那砚台呈八棱形,色泽紫润、质地细腻,周缘凹陷成环渠为墨池之用,砚边宽沿上浅浮雕刻汹涌波涛与龙蛇巨鲸,细致精绝。砚台八侧面皆以云雷纹样为底,其中四面上浮雕**水兽。

若水晓得,这砚台上诸般神兽尽生在方丈洲周海,近传说中踪迹不定的玉石泉。

白泽缓步走来,右手拿过毛笔轻蘸浓墨,展臂揽来浮空中流云一朵,左手涂抹成偌大白宣,专注作画,不时蘸墨。

若水不无怒气地看着白泽挥毫泼墨,只觉他文雅潇洒、似带忧愁,久违的熟悉悄然涌上心头。

不多时,尺幅山水已成。远山横斜似眉黛,近水回环荡碧波,草木葳蕤纵展翠毯,淡紫花瓣漫天纷飞。

若水不禁深深吸气,分明感其中暗藏的千钧力道、无争意念和温润德行,心道:“难不成……”

收笔伫立,白泽目光悠远地望着天地间的淡雅墨色,缄默不语。

鸿离上前道:“这画中山水,应是白泽仙将隐居之前所居的沧海岛木令谷罢。”

“白泽仙将何不题诗一首,也不负这柔婉山水。”若水的心渐渐下沉。

白泽眼神渐转清澈,看向若水,垂眸道:“画蛇添足,不题也罢。”

“许是画龙点睛,”若水直视白泽道,拿过他手中毛笔,不假思索,在留白处题了首诗。

鸿离负手而立,轻声吟着若水字迹——

“娇眼斜回绿水畔,淡香点染青山间。

白莲聊忆反生劫,剑气犹闻朝夕颜。

一去芳魂思彻骨,云天万里空哀然。

桑田沧海心摇落,木令花开情却繁。”

题罢,若水远远看着白泽晦明不定的表情,问道:“白泽仙将,不知这诗句可有记错。”

白泽目光复杂道:“若水主事果然过目不忘。”

“原来,风流倜傥到底犹存一点深情如许,”鸿离慨然感叹道,望着若水的眼神似又深了几分。

“白泽仙将,”清晓柔美的声音传来,“少君邀白泽仙将示范,怎成了作画?恐我等仙力低微,难以领悟其中玄机,不知白泽仙将可否赐教?”

白泽斜睨清晓,眼中似有不屑,仍是沉默不言。

重明见状,起身走到画前,右手自上而下划过,凝出一柄长剑。剑身修长、中脊分明、从刃锋利,金色剑身上满布墨色菱形暗格花纹,灿灿不可直视。

执剑画圆,重明挽个剑花,揽过淡墨,起手舞剑,剑风和缓温柔,又厚重沉静。反手横掠,长剑一转,重明剑挑流水,剑势绵长细腻,有大江东去的磅礴,也有泉水叮咚的温润。

重明转身迈步,长剑触及谷中浅碧,剑风陡沉,颇有飞沙走石、秋扫落叶之感,无端端透着几分悲哀苦痛。剑指花海,重明身形骤缓,剑势再归安柔,如和静不争的隐者,意味深长、意境悠远。

片刻沉默,忽掌声雷动,众仙很是兴奋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得见少君对战已是奢望,不料又见白泽仙将作画、重明仙将舞剑,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收剑而立,重明不无赞赏道:“白兄何时新创剑法,连我也不曾目睹。”

若水已是惊得半点言语不出,方才再不愿承认的猜测,此刻也成真。对白泽的高超剑法,若水多少还是了解。千年的音信隔绝,她感到他陌生了些许。

重明难掩兴奋,笑问:“白兄,不知这新创的剑法是何名字,你莫要告诉我不曾取名,我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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