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高窟,炎寒酷署,青衣女子跪在那里,不动不移。身旁杂草几乎要湮没住她娇小的身子。
妙妙离的近,自然而然的把她当成了邻居,时不时的来窜个门,唠会家长。
“小师妹,我今天给你带了个礼物。”妙妙眼角笑意很深,收了扇子。拿出两个小木偶,笑道:“你看,这个女童是我,这个自然是你那俊美无双的大师兄了。”
她示意那只木偶足足比女童短了半截。芳华侧目看去。
那木偶头被削去半断,胳膊上腿上胸上皆是刻痕。一只足只到膝盖,另一只足上一线细细的红线,盘了几圈。线身一头缠上另一个木偶。如果仔细看,线上也是有不少的痕迹,但也只是痕迹。丝线稳稳当当如金丝之坚。
“送给你。”妙妙朝芳华推过去。
“我不要。”青衣女子不看木偶,改看蓝蓝的天空。
“怎么?你嫌这上头的师兄不好看?这可是我从月老那儿偷来的。我本是要断了红绳,可无论如何也绞不断它,每闲暇时,我就在师兄身上刻上几刀。这偶越发丑陋,我看见生厌,不妨送给你,你要是不喜,可以把女偶烧了。”
芳华缓缓转过头来,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目光看着妙妙,突然她说:“你跟我师兄是天定姻缘。”
“呵。。”妙妙噗嗤笑了,“可苦了你师兄了,他一心要娶你姐姐,竟与我天定姻缘,想毕砸了那月老庙也是该的。”
芳华抬起头来,淡然的脸上一抹笑意,脸上的稚气像是突然蒸发了。“你与我师兄是成了亲的。”
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为情甘困地府,一个身居云中,魂离无主,他已疯了。眼前这个女子疯癫成魔,根本不是当年青华山乖巧柔顺的妙妙了。她目光由近随远,越来越淡,最后淡的只能映下天中空的白云。许久后,才道:“妙妙姑娘,你说,将来我求了云居老人随他修道如何?”
妙妙闭眼嗅着山间香气。“这便要看你在道术上的造谐了。”
妙妙刚说完,芳华改跪为盘膝而坐,手掌微握放于膝上,倒还真有三分道童骨风。芳华自此不语,直至天色暗了下来。
妙妙看芳华打了一下午坐,甚觉百般无聊。她看到地上染了污泥的两个木偶,一脚将它们踢了下去。
云亭上,透白的女子打后方揽住五慧子,“师叔,你说当初我要是嫁给你了该多好啊!”妙妙慵懒爬在他背上,摸着眼泪撒着娇。
“咳、咳咳。净上胡说。”五慧子极其尴尬拿到她缠上来的手。
“你是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糟践我的。”妙妙的脸在五慧子发上蹭了蹭,将泪水全摸在五慧子身上。“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我一颗火红赤子之心,叫他给我毁的形神俱灭!”
“噗。。哈哈哈!还。形身俱灭?”形身俱灭的不是她吧。五慧子感到有点不对劲,转过头来,妙妙泪流满面,缩涩在他背上抽泣。
唉。。“妙妙!”他轻轻唤她。
“嗯,我听着呢,再多叫几声,以后恐就听不到了。”
五慧子反手将她抱住,柔声哄道:“你若是愿意,可以一辈子留在这里。”
“那怎么可能?”妙妙擦了一把脸,原来一只鬼也是可以流眼泪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知道啦,我什么都知道。”她吸吸鼻子,师傅对她宽宏大量起来,不关押不打骂,顶多就是无奈的看上两眼,纵然是傻子也该知道情况有多不对劲。
五慧子看着她,“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想着要离开你们,还真是舍不得。”妙妙无声叹气,呜延着,“我这命可真是贱,连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
“妙妙,别这么说你自己。芳川会很伤心的。”
“他?”妙妙皱皱鼻子,“你干嘛提他,都是他把我害死的。”
“妙妙,任性可以是一个女孩子特有期间的权力,但她总不能一直任性下去。”五慧子突然语重心长起来,“你看看高窟下青狐都不在了,心随着道而升,不再俗苦缠心。还记得给你派发食盒的玉精儿么?她触了法容你一只鬼入了云居。我师兄为了给地府一个交待将她化成石碑纵于高窟上,每个人每件事的发生和终止大多上都归于宿命!”
“宿命。”妙妙双眼迷离,几乎要不认识这个嬉笑恕骂的师叔了,“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芳红,那只狐妖在地府顶着芳川的位子。”
“她愿意便是自个的事。”
“妙妙!”五慧子厉声推开她,“于其揪着过往不放,倒不如好好看看,这世上所谓的真像跟你亲眼见到的还差的很远。”
“我才不要看,我累!”妙妙在逃避着什么。
“不要害怕,不要逃避,睁开眼用你的心去看,也许结果并不坏呢!”
“你看,你会笑、会撒娇、会生气流泪,你还以前的妙妙啊。”
妙妙觉得这个师叔变的不可爱了,索性也不赖着他了,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整整衣裳,双手却透过身子贯穿过去,她有些气愤,都是死的人了,师叔还在这跟她大道小义的,烦人!
“妙妙!”五慧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道透明的影子掠了上来,轻轻对五慧子摇了摇头。年轻的道长无声叹气,悠悠下了云居。
“哟,自己聚回来了,不容易嘛!”妙妙总觉要说些什么,才能暂切忘了她也是一缕魂的事实
芳川脸上挂着淡笑,仍是淡淡的语气:“若你是一丝幽魂,我愿成一方野鬼。若你被捉下了地府,我随你去。若你留恋红尘我便陪着你此间游荡。”
妙妙直直看着他,真真觉得好笑,前些日子还嘲讽他成了野鬼,不想自己才是真正的孤魂。慢慢飘到亭中去,身子一跃手中便多了盏灯。
“妙妙!”芳川淡蓝的眸子聚紧,神色紧张,大声喝住她。
女子眼神凌厉起来,提着灯盏冷笑,“怎么?你也怕魂飞魄散?天庭上仙?你莫慌莫怕啊,你稍有闪失会有各路神仙为你织魂铺路,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完她掐灭了一组灯芯。
魂灯八组,组魂不散!这么一掐,云亭上女子身影顿时稀薄了几分,芳川压下心惊,强作震定,“妙妙,你不是恨我的吗?你不能在这里,我的身子就在云居上,你掐灭了灯芯,我也不会魂飞魄散,你何若要搭上自己!”
“呵呵。。你紧张什么,我没有要搭上自己。”女子眉眼如霜,轻启朱唇。“我只是看这灯盏挺好看。”平生再无可牵挂了,提着聚魂灯是想干什么呢!
“朱妙妙!”
是云居老翁爆跳如雷的声音,他许久不对自己发火,还真是另人想念。妙妙笑道,“师傅,徒儿不孝,至死也未能完成您的心愿,愿师傅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妙妙以后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
白发老翁恕喝道:“朱妙妙,你敢给我离开云居半步,我决不轻饶你。”
“师傅啊,我不想去地府,听说哪儿很冷,听说还有审鬼判官,我不想去,可我已经死了啊。。”妙妙看着围亭阁的人越来越多,透白的手伸出来,掐住了另一组灯芯。
“朱妙、咳咳。咳。。”
“啊,师徒吐血了!”棋儿惊叫起来,手帕高举起来,果然有血。
妙妙也就是那么一愣,虚幻透明白身子被旁物压住,有人打她手里夺过了聚魂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