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纷飞的隆冬季节里,家家户户大门深锁,街道上少了人的气息,这北方的边城顿时成了一片死寂,世界仿佛淹没在了白雪之中,冷冽的空气迎面袭来,直教人冻到心坎里去。
一对年轻的夫妇身受重伤,怀抱襁褓中的女婴逃命来到边城,他们硬撑着一口气,最后的心愿就是托孤。
“娘子……撑着点儿……我们……终于到了……”男子自喉头困难地发出孱弱的声音,旋即被呼啸而过的狂风掩盖,几不可闻。
女子连点头的嫌费力了,她声音细若游丝地“嗯……”了一声,她已感觉自己的生命将画上句点了。
“砰砰砰!”
男子用尽仅剩的力气敲城门并大喊:“开门,我是城防大人的朋友,我要见你们的大人……”
回答他的是无情的冷风。
“请开门,我是你们城主的朋友,我要觐见你们城主……”男子喊得声嘶力竭,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终于,城的侧门缓缓地打开,夫妇俩等不及城门全打开,便拖着如千斤得脚步挪上前。
男子一只手怀抱着婴儿,另一只手与妻子交握——
“开了,城门开了……”
“呜……我孩儿有救了……”女子悲喜交加地哭出声来,他们似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
他是城主的朋友,带着妻儿一块投奔朋友而来,不料路途中遭到强盗洗劫,随行的奴仆与朋友派来迎接他们的侍卫都惨死,成了强盗的刀下亡魂。
男子身负重伤,紧紧怀抱着怀里的婴儿同妻子一道跳下了山崖……
谁知,大难不死,还有一口气活着,夫妇俩靠着超强的意志力,一步一步捱到了边城。
守城的士兵哆嗦着探出头来,看到他们身受重伤,必定是遭到了仇杀,为了边城的安危,他们以长矛挡住了他们欲进去的步伐。
“你们打哪儿来?来边城做什么?”守卫不客气地问到。
男子一脸疲累地恳求道:“我……我们是城主的朋友……麻烦你们带我们进去……找……你们……城主大人……”
“啧啧,要说谎也请你高明一点儿,你知道想与我们城主攀亲带故的人有多少吗?一年四季都有。滚滚滚……”守卫无情地挥动手中的长矛赶人,显得很不耐烦与厌恶。
是啊,守城大人的朋友和亲戚,他难道不会派人去接吗?这可是边城啊,防守比什么都重要,守城大人又是如此谨慎胆小之人。
想哄我们么?没门!
“这位小哥,我真的是你们城主的好朋友啊,是他派了人来接我们的啊……求求你……通报一下也行……”
他苦苦哀求,他知道这是孩子唯一的生机了,不能让女儿陪着他们共赴黄泉!
“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滚……”守卫冷冷的长矛吓唬着他们,逼他们退到离城门好几步远的地方。
妻子不怕死地欲冲上前,却被丈夫拉住了。但是她不甘心,老天不会对她这样残忍到家的!
“小哥……我们不进城没关系……但求求你……求你把婴儿……抱与城主好吗?……求求你……小哥……”
守卫给她的回答是将城门再度关上。
女子绝望地瘫倒在雪地上,冰冷的眼泪如冰冻的心一般,任冷冽的寒风吹袭,白雪覆盖着大地,已是走投无路了。
“娘子,别这样……”男子拉起妻子往城门旁孤零零的大树下走去。
如果是上苍的意思,要让他们一家子命绝于此,他也不怨天尤人。
“夫君……我……我……我……不甘心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才从宫里逃了出来……”
男子将襁褓中的婴儿抱给了妻子,并撕下了衣衫的一角,再用手指蘸着胸口流出的血,在布衫上写起字来。
妻子懂得夫君要做什么,她从腰间取出一只玉玲珑交到夫君手上——
“夫君……这……玉玲珑……可当信……信……信物……还有一个……在风儿身上……”
一阵眩晕袭来,女人软绵绵地瘫软跪地,怀中的婴儿差点儿跟着坠地。
“娘子……”
男子欲抓紧妻女,致使只写了一半的遗书掉落在了雪地上。
“夫君……我……我不行了……”女子眼前一暗,紧抱着女婴侧倒于雪地之上,女婴小小的身体正好压住写了一半的遗书。
“娘子……娘子……”男子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咚”地一声跟着倒在了雪地里。他将手中的玉玲珑置于女儿的襁褓中后,紧紧抱住妻女俩。
“我……可怜的女儿……”
大雪纷飞,像似他们夫妇的亡魂不舍弃女儿而去,卷起的雪花片片盘旋于他们之上……女婴似乎懂了人间的悲苦,嚎啕大哭了起来。
“哇啊……哇哇……”
女婴大而响亮的哭声为人世间的离愁添上了几许的凄凉。
……
此刻,城主正站在高高的城门上,神情复杂地看着城门外仿佛在发生的情景。
“大人,还是将他们都接进城里来吧,可怜那襁褓中的婴儿啊……”守城大人身边的一个叫“菜脑壳”的中年副将唏嘘地说。
“哎……有什么办法呢?是王后娘娘下令要杀了他们,我这是没有办法啊……可怜我的那两个去接人的随从,他们才是枉死的冤魂啊!”守城大人叹息道。
……
守城大人到底还是发了善心,最后令人将小婴儿抱进了城里,又着人将已经死去的夫妇俩安葬了。
副将“菜脑壳”是个单身的中年男人,他出身于边城的一户农家,因为贫穷,从小就死了父母,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人。后来凭着一股子盲打莽撞的冲劲,当上了守城的士兵,为的就是能过吃饱饭。
又因为他的足智多谋和敢打敢拼,他终于得到了守城大人的信赖,成了守城大人的副将。三十岁那年,守城大人将自己小老婆的妹妹嫁给了他,谁知妻子在难产中带着咽气的儿子一命呜呼了,从此他便再也没有了成家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