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珠宅院的后花园,月华清辉朗照,一池碧水之旁,一栋红楼之上,飞檐斗拱的廊檐,灯笼高挂,廊檐下是半露半隐的阔大露台,露台上摆了一张圆桌,几张圆凳。
圆桌上几道菜肴,一壶好酒,六七个酒盏,果品月饼,摆满了一桌。这二楼的露台,正是个赏月的好去处,抬头桂魄银盘高悬,低头园中景致尽收。
当是之时,长空全无云迹,池中荷叶银辉流碧,池旁假山花树相映,更有秋风拂过,暗香阵阵。
圆桌为首坐着一个壮年汉子,面容圆润饱满,穿着圆领博袖的袍服,颌下几缕青须,此人正是李金珠。他的下手坐着两个青年,尽是短打劲装结束,腰悬宝剑,精壮勇武,正是他的两个师弟。桌旁凳上还坐着几个艳装霓裳的女子,却是李金珠新买的歌妓小妾。
李金珠道:“今日中秋佳节,本该早点回府,不想被衙门中的冗事羁绊,却是冷落了美人了。”
一女子娇声道:“老爷知道回府,未被院中的冗妹所绊,妾身倒是知足了。”
李金珠哈哈笑道:“有你们这几位,我已应付不来。”说完,搂着一女子亲上一口,说道:“来来,大家喝酒,今日倒要一醉。”又一女子嬉笑道:“老爷,你倒有几日不是醉的。”
众人尽皆嬉笑不止,如此喝得一阵,都已有些个酒意,李金珠道:“两位师弟,近几个月辛苦了,过些个日子哥哥替你们谋个差事,也好为朝廷效力,个人富贵却是靠自己的能为了。”
两人立起身来说道:“全凭哥哥做主。”三人一碰酒盏,各喝了一个。
一个红衣女子道:“老爷,明月当空,美色当前,且说些个无聊的话题,岂不糟蹋了这花前月下的好景致。”
李金珠呵呵笑道:“小红说得对,要不你唱上一曲,让我们哥仨也乐呵乐呵。”
小红撅嘴道:“怎的又是我……哎,我贱,我自找的。”
嘴里如此说,却已起身到屋内抱出一个琵琶来,拖过一张圆凳,侧身坐了,玉指拨动琴弦,朱唇轻启,唱得却是苏轼的《念奴娇*中秋》,只听她口中唱道:
“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琼楼,乘鸾来去,人在清凉国。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
一曲终了,众人尽皆叫好。
杯来盏往,一时间已是子时已过。
此时,薛振、尹果儿和铁拐老丐来到李金珠院前,在院外盯守的是丐帮的一个香主。
见了此人,铁拐老丐问道:“院中情况如何?”那香主道:“李金珠和师弟三人,俱在后花园赏月喝酒,别无他人,宅院前后都有帮中兄弟把守,错不了的。”
铁拐老丐道:“好,你和兄弟们守好院门,不要让人走脱了,我和薛少侠这就去后花园,会会这恶贼。”
薛振道:“尹妹,你和这位香主哥哥一起在外等候。”
尹果儿无奈,只好答应,嘴里说道:“振哥哥,你可要小心。”
李金珠正自饮酒赏月,和几个小妾嬉笑打骂,忽见花园围墙外跃进两个人影来,看身法步伐都是武功不弱,心中一惊。李金珠向红楼内招招手,从楼内走出一队金军来,个个手握强弓硬弩,在廊檐上一字排开,张弓搭箭对着来人。
李金珠站起身来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夜闯本府。”
“丐帮陆有朋,这位是薛少侠,李指挥使花园赏月,特来凑个乐趣。”
“给我站住!再走就放箭了。陆老丐,你丐帮这是要造反吗!”
薛振哈哈笑道:“李指挥使,花园赏月没有个乐曲岂不单调,我给你吹上一曲如何。”
说完长身一跃,已站在假山之上,掏出乌铁洞箫便吹奏起来。箫声起时婉转悠扬,渐渐的越拔越高,高到颠毫犹自徘徊,箫声中自有摄人心魄振聋发聩的魔力,此时薛振已是运足了真气内力,箫声之强悍犹如山洪海啸,内力精强之人尚可抵挡。
李金珠师兄弟三人勉强无事,几个小妾已是晕倒在地,张弓搭箭的金军有人已丢了弓弩,捂着耳躲避逃窜。箫声一停,薛振怒喝道:
“胡天德!你杀我师傅公孙道长,今日要取你狗命,替师傅报仇!”
薛振双足一点,身似鹏飞鹰击向廊檐下露台飞去,身在空中早已拔剑在手,剑身抖动发出龙吟之声。李金珠师兄弟三人见薛振来得迅猛,把桌上的杯、盘、木箸尽当暗器向薛振发射,也是夹带劲风,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响,尽被薛振挥剑格开,来势却不稍减。
李金珠见薛振猛不可当,撩起一张凳子向薛振砸去,口中高喊:“来人那!挡住这叛贼!”自己却转身向红楼内逃去。
薛振人到剑到,一沾上露台边沿,已是剑招连发。
李金珠的两个师弟拔剑来攻,不及两招一人已被薛振一剑穿心而过,当场殒命,另一名师弟见状发狂猛扑,却被薛振一脚踢中胸前要穴,跌下红楼扭了几扭便不动了。
近旁不及趋避的金军,也被薛振长剑斩杀了好几个,余下众人尽往露台两边退开,心急害怕,有人翻过栏杆跳下红楼去了。
薛振也不顾余下金军,一脚踢开楼上门扇去追李金珠,楼上已不见了他的踪影,纵身到了楼下,一眼睥见李金珠已穿过楼下厅堂,一闪身进了一旁的内室。
薛振正要发足追赶,只听得头顶“吱吱咯咯”一阵异响,知是李金珠拨动了预设的机关,急忙挥剑后跃。只见厅堂之上“呼啦啦”坍塌了一大片,无数白灰石粉倾倒而下,一瞬间厅堂之中白灰弥漫,气味辛辣呛人口鼻。
这白灰石粉除了石灰之外,却还拌有发散之毒。此时,铁拐老丐已从门外追至堂前,被这白灰石粉一熏,差点栽倒,急退几步坐于地下。
铁拐老丐高呼道:“薛少侠,此中有毒,且要小心。”
薛振虽觉辛辣呛人,却还未有异样,却是那金蚕蛊毒又立一功,恁样的毒物化入体内,自是百毒不侵。但是石灰细粉掉入眼中,也是难于抵挡,薛振掏出一块锦帕捂住口鼻,闭眼挥剑便往厅旁内室急冲。
薛振撞进内室之中,却不见了李金珠,想来此中必有机关暗道,薛振也不及细找详探,运足真气内力,发掌将屋内一应物事尽皆打个稀烂。在几块破碎的床板之下,果然有一道暗门却是地道的入口,薛振打开暗门正欲跃入地道去追。
就听得铁拐老丐在楼外喊道:“薛少侠,贼人骑马跑了,快出来追!”
原来这机关地道连着隔壁的一个小院,院中是李金珠暗藏的一个马厩,养着一匹骏马,逃跑时也不用走自家宅院的前后门,今日见薛振武功无敌,便启用这地道逃命,也让埋伏在宅院前后的丐帮弟兄空等一场。
薛振听得铁拐老丐的呼声,随即反身出了红楼,腾身上了屋顶。
薛振在屋顶之上,见一匹骏马在燕京空阔的街道上急奔,急促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传来,格外的突兀响亮。薛振也不寻路径,急运轻身梯纵之术,在街道两旁的屋瓦之上急追下去,身若狸猫飞燕,快似电闪流星。
守在门外的丐帮弟子见走了正主,也都拨腿来追,追在最前面的却是尹果儿,尹果儿这几个月来苦练轻功,已小有成就,虽然还追不上薛振,一时也不至于落下太多。
李金珠一路直奔西门,到得城门之下,命守城的士卒开门,值星的校尉见是副指挥使,便打开城门放李金珠出城,李金珠出城之后,马不停蹄地奔通州而去。
薛振追至城门时,城门又已关闭,薛振像一只大鸟般越城而过,过不多时尹果儿又身轻如燕般上了城头,直把守城的金军将士看得呆了。
堪堪天色将明,前面出现了一座金军大营,营房鳞次栉比建在小山的缓坡之上,四周围着一丈来高的栅栏,营内旌旗招展,营门高大森严,防备严密。营门内高高竖起一根旗杆,旗杆上横飘着一面大旗,上书斗大的一个“童”字。
这统军的万户童百胜,却是李金珠的一个同门师兄。
李金珠拍马走近营门,和一位军官嘀咕一阵,牵马进了营内,随后那军官招来一队士兵,足有百人之多。薛振走近时,雨点般的羽箭便向薛振射来,薛振拔剑拨打箭矢,急跃后退,如是几次却难于走近院门。
薛振正自无奈,尹果儿却已赶到,她直赶得面色红润,气喘不匀。
见薛振兀自还要往军营内冲,便说道:“振哥哥,若大一座军营,此人进入,便是泥牛入海,即便冲得进去,又如何能轻易找到,且要另想办法。”
薛振闻言,掷剑于地,却是十分的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