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栾川老君山出发,窦仙姑、尹果儿和雪乔白天赶路,晚上还要做那江洋大盗的勾当,在这秦岭山的腹地,难找大富大贵的人家,直做了好些个案子才筹全五千两赎银,已是搅得风声鹤唳,人人畏惧。
这一日,三人到了徐家集,还在那车马店里打尖,把那小二拽过来要他上山通报,这已经是第七天的上午了。过了一个时辰,来了两位接引上山的教众,一行人上了马便往拜弥勒教的总坛去。到得一线峡已是过午时分,这一路走来三人内心惊惧,要不是提着这五千两赎银,有教众接引,要上这冠云山谈何容易,就算是大队的官军来剿,没个十天半月也不一定上得了一线峡。
三人来到拜弥勒教的总坛所在,见房屋建筑有几百丈之广,虽然大多是些树篱泥巴的草房,却有上千间之多,房屋所建按着奇门遁甲之术,太极八卦的方位排列有序,房屋之间机关密布,暗藏戎机兵锋,生死之地。整个拜弥勒教总坛建筑,就是个精心布置的大迷宫,建筑之广蔚为壮观,要是没有教主令牌的接引,任何人要想进出总坛却也是休想。
拜弥勒教精心建筑的总坛,规模宏大,慑人心魄,任何人站在总坛之前必将心生敬畏。
三人随着接引的教众来到总坛的核心之处,拜弥勒佛大殿,大殿是个穹顶形的建筑,就如一座巨大的中军帐。在殿外听宣之时,窦仙姑从怀中取出蝙蝠,暗自放飞,那蝙蝠在大殿之上盘旋一周,便如一道黑色闪电,向东南方老君山三清观飞去。
老君山下,三清观内,三清宝殿殿门紧闭,老道玄诚子早已在大殿之上布下六丁六甲之阵。玄诚子双手抱剑,眼目微闭坐在阵形之中,阵形之外按着太极八卦的方位,在各神祗所在之处,已点上香烛。这一日,忽听得殿外振翅之声响起,玄诚子睁开眼来,目光如电,却是那放飞的蝙蝠从大殿门窗的格栅中飞进殿来。
那蝙蝠在大殿之上盘旋三匝,这才落在玄诚子的肩头,张羽呲牙片刻,似与玄诚子相语。玄诚子颔首微笑,立起身来,在阵中仗剑禹步而行,口念六丁六甲咒语,出符箓命六丁六甲神将驻阵。
只见殿上暗风涌动,烛光摇曳,真是平地起风云。
窦仙姑,尹果儿和雪乔等得多时,这才应宣来到弥勒佛大殿之中。只见大殿穹顶之下,神坛莲花宝座之上,坐着个金冠金袍之人,莲花坐旁前后左右各置一个小鼎,似有青烟飘出,看来此人便是拜弥勒教教主。仔细看时,大殿穹顶之上有黑瘴之气聚集,殿内空气之中微有酸腐之味,窦仙姑暗想,莫非这小鼎中烧的是尸油不成。再看神坛之下,四方护法使各领一队教众,依方位列阵,四队教众,衣分四色,白朱青黑。
窦仙姑,尹果儿和雪乔来到神坛前,将装银两的布囊掷于地上,窦仙姑向神坛之上拱手说道:“教主阁下,赎银已具备,这就放人吧。”
话音刚落,就听得四围教众齐声呼喝道:“妖邪之人,见了弥勒尊佛,还不快快膜拜!”
窦仙姑心想,入这龙潭虎穴只为救人,受些委屈它日再找回便罢,今日且拜它一拜。心念至此,便放下身段行这膜拜之礼,尹果儿和雪乔见窦仙姑如此,便也跟着一起膜拜。行完膜拜之礼,这才站起身来。
就听得坐上之人说道:“座下三人,放下银两,这就下山去吧,所囚之人本教自会释放。”
原来窦仙姑,尹果儿和雪乔三人在外等候之时,正值看守的教徒来报,薛振已挣脱铁链,砸破牢门,逃出了黑牢。教主南宫灯心下疑虑重重,中了金蚕蛊毒之人,到了七日之上,早已是奄奄一息之人,怎还会破门而出。此时再去捉拿,一时也不可得,就让这奇门遁甲之阵先将他困住,过后再作理会。
至于门外等候之人,南宫灯心想:“三个女流,不如利用本教的威势,出言唬住,逼其留下银两知难而退,如若不然,要制住她们也容易。”
不曾想,三人听闻此言,心中忿怒,纷纷拔出剑来,窦仙姑怒道:“你以教主之尊,且来愚弄三个女流,今日若不两清,你也须讨不得好去。”
殿内教众见三人拔剑,持了兵刃前来围攻,大殿上乱作一团,窦仙姑,尹果儿和雪乔三柄长剑,一时间剑光嚯嚯,顿时便有十数名教众中剑受伤。其余众人见三人神勇,只将三人远远围困,虚张声势却不敢靠得太近。混乱之中,只听那教主南宫灯,呵呵呵冷笑道:“大胆狂徒,敢来本教总坛撒野,却是活的不耐烦了,也要叫你尝尝本教的厉害。”
说完,南宫灯双手已各抓了两张符箓,手腕一抖便即然起火来,分别投在四个小鼎之中,鼎中燃起火苗,南宫灯又在鼎中撒了些豢养的蠹虫,转瞬间黑烟四起,南宫灯双目紧闭口颂咒语,身体却在这莲花宝座上转动起来,大殿穹顶之上黑瘴之气弥集。这巴中巫师南宫灯已是发动灵降之术,驱使豢养的山妖野鬼,乘势来摄三人的魂魄。看那穹顶之上,黑瘴之气忽聚忽散,似有魑魅魍魉蠢蠢欲动。
窦仙姑看在眼里,早已取出四方符箓烧在殿内,披发仗剑,应天罡,踩禹步,口念先天八卦咒,只听她口中念道:“……艮山展威灵,闭地虎,封鬼路,穿鬼心,破鬼肚,封锁凶神恶煞八卦宫中藏……妖邪鬼魅化浮尘,六丁六甲神将护,吾奉老君真敕令……”
窦仙姑这边念动先天八卦咒,三清观坐阵的老道玄诚子早有感应,便即催动阵形,只见他须发飘荡,口中念道:“画地局,出天门,入地户,闭金门……六丁六甲神将乘我行……”念完咒语,一道金光出了三清观大殿便往冠云山而来。只见窦仙姑手中长剑金光一闪,六丁六甲神将已到,窦仙姑挥剑劈斩空中翻滚黑瘴之气,似有哀嚎呜咽之声传来。
大殿之上黑瘴之气渐趋收缩,最后聚拢在穹顶之巅,刹那间又齐向南宫灯直冲而下,南宫灯猛地睁开双眼,眼赤如朱,“啊”地一声惨呼腾身跌下神坛,巴中巫师南宫灯的巫术道行被玄诚子师徒所破。南宫灯被坛下教众救起,迅速地退出了大殿,三人仗剑来追时,却已不见了踪影。
窦仙姑、尹果儿和雪乔商量着还是先找薛振,便一边走,一边喊薛振的名字,可是转了好久,却还在拜弥勒殿的附近。尹果儿和雪乔心里焦急,挂念薛振的安慰,一个嘴里喊着“振哥哥”,一个喊着“振弟”,却已经都要哭出声来。窦仙姑又气又恼,一股子劲没地儿使,想痛痛快快打一架,却又找不到人,逼得她直想骂人。
窦仙姑、尹果儿和雪乔跃上房顶,看这几百丈之阔的拜弥勒教总坛,想要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又不知薛振在哪里。况且七日之期已到,最要紧的是找到薛振,如何还敢莽撞行事。
在房顶之上,三人展开轻功向西冲一阵,向北冲一阵,均被机关、暗器、陷阱阻挡,没奈何又退到大殿之旁。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听得西北方响声大作,三人跃到穹顶之上向那边观看,只见一人已是砸倒了一大片茅屋。三人见着此人,站在穹顶之上“振哥哥”“振弟”“振儿”乱哄哄叫作一片,俱各欣喜若狂。
此人正是薛振,薛振走出牢房之时,看守的教众已逃个精光。稍后,把守的教徒接了谕旨,要困住薛振,便只施那障眼法,让薛振在一众房舍间转来转去。薛振没走多远,又转回了石屋牢房的所在,如此来回三四次,直弄得薛振心中怒火炽燃。
薛振找来一段粗铁链,拴上一具大石锁,奋起神勇,使开石锁流星锤,一顿的横扫竖劈。那树篱泥糊的茅屋,如何经得起薛振的疯狂扫荡,纷纷的柱断梁塌,顷刻间便倒了一大片,把守的教众见薛振如此神勇,纷纷趋避,哪里还敢应战。
薛振见穹顶上站着窦仙姑、尹果儿和雪乔姐姐,心内更是亢奋,口中答应着,手上的石锁流星锤一路狂砸过去,片刻间便已砸出了一条坦途。
四人合到一处,大家见薛振无事,俱各欢喜,尹果儿抱住薛振更是欢喜落泪。
四人出得拜弥勒教的总坛,看着被薛振砸得支离破碎的建筑群,兀自愤恨难消,想着邪教害人,如何还要留下它的老巢,便四下里放起火来。火焰一起,这上千间的茅屋烧成一片火海,不过几个时辰,拜弥勒教的总坛便在这山风烈焰中灰飞湮灭,只留下一片白地。
一行四人下得冠云山,途中把守关隘的教众,也逃得一个不留。
那巴中巫人南宫灯,巫术被玄诚子师徒所破,后又被教众抛弃,身无分文,在卢氏如何呆得下去,一路乞讨欲回巴中,不久在途中抑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