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薛振和尹果儿分别,独自上岭之后,尹果儿一人隐在岭下树林之中,思量该如何劝阻黄河帮众人上岭,又恐自己武功低微,着了黄河帮内鬼的道儿,放火不成,害了黄河帮众位英雄的性命,自己也恐小命不保,岂不有负振哥哥所托。
尹果儿思前想后,左右为难,倏忽间又是心中一亮,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尹果儿你妄自聪明,如此简单的道理你却想不到,只要放起火来,众位英雄自然看得明白。”
尹果儿想明白这一层,心自坦然。
天亮以后,已有三拨人上了金鸡岭,却还不见黄河帮众人的身影,尹果儿此时倒是希望他们早些儿到来。约莫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才见到远远的来了一大队人马,约有四十人上下。领头的有二十来骑,尽是宽袖长袍,冠带鲜明之人,其中却不乏粗壮的健汉,后面跟着两辆大车,车上装着酒坛箱笼等物品,每辆车旁都有近十位圆领短衣的健硕汉子同行。这一行人走得不紧不慢,显然并不着紧赶路。
尹果儿不等这队人马走近,点起两支火把,拍马来到上岭的官道之中,当道而立。高声问道:“来的可是黄河帮的众位英雄?”
“女娃娃,是又怎样!”一人越众上前高声回道。
话音刚落,尹果儿左右开弓,将两支火把丢在官道两旁的柴草之中,顿时火焰冲天而起,迅速蔓延,燃着了金鸡岭下大片的树林。火势如此迅猛,正是薛振和尹果儿在柴草中撒布硫磺肖药之功。黄河帮中早有一人,手提一柄五环刀,拍马上前怒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烧山阻道,我先劈了你。”刀上五环哐啷啷乱响,声威吓人心魄。
尹果儿心似明镜,高喊道:“此人是帮中内鬼,勾结金狗,在此暗害帮主。”
那人见被道破机关,心虚害怕,也顾不上尹果儿,拨转马头又往斜刺里奔命,黄河帮宋帮主却是见机极快,早已纵马赶到,一把将其抓下马来,丢在地上,此人正是黄河帮潼关白虎寨寨主朱祥龙。
此时,正值北方初春时节,东风劲急,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尹果儿点燃的大火,正呼呼啦啦地向着岭上燃烧,耶律元宜埋伏在山道两侧的两个百人队弓箭手,被火势所逼,纷纷起身满山遍野地逃窜。黄河帮众人远远看见,尽皆骇然,要不是小姑娘的这一把火,岂不人人要被射作刺猬一般。宋帮主转过脸来怒道:
“朱寨主,大家都是袍泽兄弟,为何这般暗害诸位弟兄,今日且是饶你不得。”
不等宋帮主发话,大家早已一齐动手,将朱寨主砍作肉泥。宋帮主向着尹果儿拱手道:“谢姑娘相救本帮,姑娘大德,容宋某日后再报。”说完宋帮主正要拨转马头,尹果儿道:“宋帮主且慢,在下尹果儿有话要说。”宋帮主道:“姑娘请讲。”尹果儿催马上前,与黄河帮众人分说当下处境的厉害所在,众人齐道:“正如姑娘所言,我们这就冲上岭去。”黄河帮众人也不等山火烧尽,尽皆快马加鞭,向着山岭的烟火中冲去。
薛振见山下火起,心内洞明,更是装着打得伤重,匍匐不起,其时正自暗蓄精力以待时机。
邬海林邬公公站在岭头,察看山火燃烧的情况,忽见烟火中向岭上急冲的黄河帮众人。急转身说道:“准备弓箭。”十二太保各取长弓羽箭,在岭头上搭好阵势。薛振看时,心下焦急,原来这十二太保个个膂力雄长,所持弓箭比普通军士的都要大上一号。黄河帮众人从山道下往上冲,遭此一顿弓箭射杀,势必损伤众多。薛振正要想法破解危局,一眼睥见完颜俊雅手提长剑站在不远之处,心念电转,暗自用力奋力一跃,一把抱住完颜俊雅,夺下手中长剑架在完颜俊雅的脖颈之上,高声喝道:
“都退后,退到亭子里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邬公公见九公主被制,却也不敢造次,急忙命十二太保退入凉亭中去。
九公主完颜俊雅被薛振抱在怀里,心中却是打翻了五味瓶,又羞又急,有几分着恼,又有点儿欢喜,想要挣扎,又觉得浑身酥软无力。也就在这一转眼间,黄河帮众人已奔上岭来,尹果儿一见薛振急跃下马,见薛振脸色苍白急切问道:“振哥哥你怎么了?”薛振道:“不碍!去林子中牵一匹马来。”
黄河帮众人在马上与薛振抱拳施礼,宋帮主高声命道:“纪大通、屈洪在岭上接应薛少侠,其余跟随宋某下山。”转身又向薛振施礼道:“薛少侠,宋某在山下恭候。”此时早已有人搬开了挡道的马车,黄河帮众人这才下得金鸡岭去。
薛振高声道:“邬公公,我只请九公主下岭走一走,并无加害之意,大家安全了便放公主回来。”
尹果儿牵了两匹马打前先走,纪大通和屈洪在后压阵,薛振携了完颜俊雅走在中间,邬公公和十二太保远远跟随。到得岭下,薛振拱手施礼道:“九公主,薛振今日出此下策胁迫公主,有失狭义正道,实为形势所迫,得罪之处请多多原谅,薛某这就告辞。”
薛振说完,翻身上马,正欲离去。
完颜俊雅见薛振就要离去,心中一急,说道:“薛少侠,且慢!”薛振回头看时,完颜俊雅低眉颔首立于道中,身姿俊美,脸有羞意。薛振拱手道:“九公主有何见教?”完颜俊雅含笑道:“见教是不敢,只是薛少侠年纪轻轻,本领了得,若是愿为朝廷出力,尽可来找在下。”
说完在腰下解下一物,甩手向薛振扔来,薛振一把接住,入手温润,却是一块玉牌。那玉牌色泽淡雅,通灵剔透,刻有凤翔鹤鸣如意图,雕刻精美,尤赛沧海遗珠,乃是不可多得之物。再看背面,刻着四个小篆“俊雅如意”。完颜俊雅见薛振收下玉牌,心下宽慰,便说道:
“薛少侠,如有需要可凭此物前来相见。”
“谢九公主美意,咱们这就别过。”
邬海林邬公公见薛振释放了九公主,这才心中石头落地,和十二太保紧跑着赶到跟前,齐刷刷跪在九公主身后,请罪道:“奴才们护驾不力,请九公主治罪。”九公主自顾着目送薛振离开,却并不理会,直到一行人完全隐没在道路尽头,这才转过身来,冷冷地说了句:“这就起来吧。”便径直往金鸡岭上走,才走几步,又回头问邬海林道:
“邬公公,薛少侠使得是哪个门派的剑法?”
“依老奴看是铁禅派的苍龙追风剑,可是剑招的变化和剑法的威力,似乎还更胜一筹,少年人有如此的修为也是难得一见。”
“此人如若为我所用,当是大有可为。”
“九公主说的是,此人心思缜密,胆大心细,黄河帮逆贼全仗其一人之功幸存,真可谓是后生可畏,只怕是要招录此人也不易办到。”
“哈哈哈……邬公公,事在人为嘛。”
完颜俊雅回到金鸡岭凉亭之内,耶律元宜带着包抄的人马这才刚到岭头,被火烧后,满山遍野乱窜的军士,也开始在八角亭外聚集。完颜俊雅坐在石桌旁,手指拨弄着棋子,心想,父皇的后宫着实糟乱不堪,回到燕京皇宫也不见得有什么快乐可言,得想个办法留在开封行宫才好,眼不见为净,还落得个自在逍遥。
正在思想之时,耶律元宜在八角亭外禀道:“禀公主殿下,人马集结完毕,请示下。”
“将士们辛苦一天了,都回吧,耶律元宜你且留一下。”
完颜俊雅冷冷地回了句,却已心生一计,留在开封还要着落在耶律元宜身上,此人深得父皇信任,自己要留下还要此人先向父皇要人,计议一定,喜上心头。耶律元宜遣回了人马,便往凉亭内走来,完颜俊雅见耶律元宜走进凉亭,“嚯”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问:“耶律元宜!你泄漏军情,致使叛贼走脱,本公主被贼人夹持,你该当何罪!”
今日之事,耶律元宜本自内心犯难,要请公主在皇上面前开罪,不曾想却被公主当场喝问,却好似当头炸了个惊雷,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臣下知罪,还望九公主救拔。”完颜俊雅见耶律元宜服罪,这事已成功了一半,便又说道:“本公主今日受了一肚子痷赞气,是一定要找这些贼人讨回的,可父皇不日就要回燕京皇宫,这……”
耶律元宜是何等的聪明伶俐,不等说完,早知九公主心中所想,便说道:“这些大胆贼人,公主自然要亲手宰了这才痛快,况且本军治下匪盗猖獗,要是有公主坐镇自当灰飞烟灭,百姓乐享太平。”完颜俊雅听了耶律元宜这套说辞,“扑哧”一下笑出生来,说道:“好了,好了,起来吧!”
“是!”耶律元宜答应一声,恭恭敬敬立于一旁。
“坐下说话。”
耶律元宜半坐在石几之上,帮着完颜俊雅谋划留在的开封行宫的计划,直到计议停当,有些把握了,完颜俊雅这才离开金鸡岭,启程回开封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