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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岁月寄思(11)

文章的题目本来是写枟闲话散步枠,又一想,那就是仅仅对散步作一种解释或者是自己对散步的感受,类似的文章怕也早已是汗牛充栋了;于是,模仿卢梭的枟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遐想枠,我的想法不敢叫做“遐想”,就把题目换成枟散步闲话枠。

以上是对自己的散步做一些解释,也算是对愿意或者不愿意或者错误地读了这篇文字的读者诸君一个起码的交代。人微言轻,小人物应该对自己的言行做出合于情理的说明,更何况白纸黑字,这些话用文字留在这里,不能对不起每一个阅读者善良温和的眼睛。

我的散步很随意,只要有心情,只要想散步,我就不会选择散步的环境,随便哪里,随便什么样的天气,对我都适合于散步。不一定要求必须是在黄昏,早晨霞光满天或者浓云密布的时候,散步可以洗涤精神;不一定非要在花前月下,秋天的萧索和冬天的颓败中,散步足以休整疲惫的心灵;不一定要有和煦的风,刺骨的寒意和凄凉的景致中,散步可以遥寄衷心诚挚的祝福;不一定要有伤感的雨,酷暑的炙热中,散步适合梳理情感的纷纭;不一定要有青草的芳香绿树的掩映,衰草枯杨的落寞田野,散步能够沐浴到来自自然的抚慰。四季中的每一个日子,每天的任何一个时辰,都可以从很小的个人世界里走出来,随意走走,就只是走走。

散步是亲近自然的方式。

人是自然的一种产物,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天地山川,花鸟鱼虫,日月风霜,流云雾岚,深沟险滩,江河大海,小溪急流等等等等,人人都可以沐浴其中享受其中,却不必去占有,也不想着去占有。

在自然面前,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人类之间也相互平等,自然不选择人类或者某个人对其的亲近或者疏远,不像生活和人的感情,强加给人不愿接受却也无法拒绝的种种磨难和困惑。

散步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可以认作朋友。风是朋友,风的手掌抚摸脸颊,春风无疑是姑娘柔软的手,夏日是少妇热情的手,秋阳是村妇激情的手,严寒是老妪粗糙的手;雨也是朋友,春雨妩媚,夏雨豪爽,秋雨温柔,冬雪娇美;天也是朋友,春季的天空可以连同纸鸢一起放飞慵懒,夏季的天空适合与蝉诉蛙鸣同时引吭高歌,秋季的天空能够读出一种深邃,冬季的天空不乏一种给人启示般的凝重。

我们每天都在生活着,而生活中至少有一半的心情与自然有关,于是,在散步中融入自然,从自然中寻得一种解脱或者启示,则散步给人的回报必将是自然对人的启迪,有了这种启迪,无论多么疲惫和苍凉的心,都将得到或多或少的滋润,因了这种滋润,散步后的你一定会有新的力量和勇气面对每一个无论多么阴晦或沉重的日子。

我把你也看作自然,拥有你而不是霸占你,在拥有你的时候,我已经在你的生命里散过步,此生夫复何求?

把自己融入自然,把自己的生命融入你的生命,现在的我可以说,我的人生至少有一半是美丽的了。不管明天的你将会在哪里,因与你的相互融化,因与你在自然中的相互感知,通过今天的散步,我已经感觉到这些已经是我在不经意间走过的生命高峰。我宁愿在我后半生的下坡路上,不时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生命中最辉煌的顶点,哪怕从今天开始,已经是离它越来越远,只要你可以开心,只要你愿意。

现在再回到题目,如果写成枟闲话散步枠,闲话两个字总有些刺眼,有棱有角;而现在这样的枟散步闲话枠,则是说明我自己正在散步,随便想到了几句话,虽然不得不说,但也是散步中可有可无的话,并且是我自己主观的臆想。

“偶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如是说说而已。 守望宁静

许久以来,一直盼望着能有一间简单宁静、舒适明亮的书房。这个愿望犹如我从小圈养的一条蚕,蜗居在心里,让人心痒痒的,也暖暖的。每当看到路边的书店或者路过学校听到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乃至看到一篇会心的文字,这条蚕就动弹一下,长大一分。

岁月流水而去,鬓角华发渐生,世事在不曾预料不可预料中变更,生命在不能奢望不敢奢望里穿行。每次回头,总依稀看到曾经的希望并没有死去,仍然缓缓蠕动,才明白她们只是蛰伏了许久;每有叹息,才觉得自己努力的脚步过于蹒跚,流连蹉跎,进步甚微。

每个人都曾经有过太多的希望,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但时间如鞭,每天都是凌空抽下,每一抽,那些希望便破灭许多。检点已然走过的路程,能够拣拾起来的曾经的希望还能有多少?扪心而问,便只剩下唏嘘,唯有伤楚了。

当然,这些希望都是旧希望,人活着,旧的希望逐渐破灭,而新的希望也会悄悄产生。可对我来说,能有一间书房歇息我欲诉的衷肠,能抚慰我疲倦的思想,可以舒展我伤痕累累的躯体,便足够了。这是我的一个旧希望,可这个希望经历这么多年仍未死去,仍未破灭,可见我对这个希望珍视的程度。

而现在,我就坐在这样一个简单宁静的书房里。现在是夜晚,灯光下的房间不能说明亮,但温馨萦绕在每一寸空气中,我用目光逐一打量那些整整齐齐码在橱柜中的书本,突然发现,这些与我曾经促膝相谈共枕而眠乃至有些不舍释手的朋友们,今天却都怎么是脸带怨气,冷冷的很有些漠然的挤在一起。

这是在五月的夜晚,窗外有风,这些风掠过树枝,掠过花朵,掠过草地,这风就有了树木展叶、花朵生蕊、青草吐芽的香味。依然记得,这些熟悉的味道曾陪伴我深夜读书,这熟悉的味道曾陪伴我黎明涂鸦,这些味道啊,曾浸润我的思绪,曾芬芳我的爱情,曾氤氲我的衣衫,曾诱惑我的欲望。这味道此刻如溪流从窗外飘来,而那些曾经的希望像被其载着的蚂蚁。溪流涌动,那些希望便任其推着,任其冲着,任其浮起,又任其沉没。那些希望,在灵魂的深处飘过来飘过去,今夜偶尔相遇,就仅一瞥,却把人心弄疼了。

是的,我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走向那整齐排列着的书。这些让我心疼的书,曾刻下我的梦,曾录下我的歌,曾与我共沐清风同读月,我需要向你们深深鞠上一躬,是我怠慢了你们,是我冷落了你们,是我不好,是我迷失了自己当初选择的道路,而只记住了曾经的希望,是我洁净了躯体而忘却了精神的涤荡。

坐拥书房,而不能善感宁静,怪不得你说我浮躁。

清风满屋,而不知草木花香,怪不得你说我轻狂。

窗外有花,小区无森林,我却怎么无视花香而寻子归?我太贪心了吗!

人有情而岁月无情,眼看陋巷成通衢,桑田再辟新巷,黑发下移长成剃不尽的胡须,脸被雨打泪淋再被岁月搓干弄皱。乡音未改旧梦依稀,那些写过眉批的书,那些写满了诗句的纸,那些执手相赠的红叶,那些柔肠百转的细语,怎么会被我都遗忘了呢?

而今,年老,梦醒,歌丢,笔遗。欲报恩,那些施予者却难觅,想发奋,又觉力微身朽心疲惫。坐拥书房,一己之身,外而无物。心内自责,空有对旧梦的回忆。回忆甚苦,苦的是对酒不当歌,对书房不读书。回忆最苦,最苦的是旧情复苏,旧事复醒,旧望复生。安得神医操刀,能一下割断我的弊病,使我单纯如婴儿,一切重新开始,不知有昨日,不知有旧梦,不知有旧疾。

五月的夜晚,我被自己的希望灼伤,疼,由里至外,我的宁静,我以我的方式守望。 寂寞的温暖

一到秋天,古城天水的天空就像被拉上了浅灰色幕布的样子。早晨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还没有亮透,便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

第二次睁开眼,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可睡意全无,尽管被窝里面比房间里面暖和,但也不能不起来,于是,洗脸刷牙,收拾房间。做这些的同时,随手沏上一杯茶,打开音响。如果是流行歌曲,自己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哼唱。

如果是音乐,便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番,也可在拖地抹桌子的时候,把拖布抹布当作指挥棒一样,在地板和桌子上划出一种只有自己才可以体会得到的旋律。倘若是一首相当喜欢的音乐,便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拖布或者抹布也划出旋律,并留下宽宽窄窄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空白,回头看时,连自己也忍不住要大笑起来。那拖过的地板和抹过的桌子,和让孩子做过的差不多。于是,只好再来一遍。

秋天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灰蒙蒙的秋天的天空,倘若没有音乐,便给人带来些许压抑和沉重的感觉。如我等身在曹营心在汉之人(个中原因,倒不必详谈),常常因这种压抑和沉重,更易生长出一种叫做“望穿秋水”的植物,这种植物一旦发芽,浑身便如被麦芒所刺一般,身心从里到外有如被蚕吞噬,痒不是痒,痛不是痛,那种滋味真的是难以用笔墨表述。古人说“痛可忍,痒不可忍”,我却能够忍得住痒,但这种分不清是痒还是痛,更多的是兼而有之的感受,我却一点也不能承受,于是,这一天就很有些烦躁,极易发怒。之所以这样,说明我是一个感性多于理性的人,也就是说,尽管生命已经经历了一半,而我的性格还不够成熟。正因如此,在这种灰蒙蒙的季节里,我便用音乐来调整心情。久而久之,我却发现,以灰蒙蒙的天空为音乐的背景,那么这种灰蒙蒙的本不讨人喜欢的颜色,反而更加可以给人带来一些平和和稳重踏实的感觉。于是,方对天地万物相克相生之理略有感触,造化之神奇,不得不令人折服。

在音乐撩拨心灵的同时,不仅仅是灰蒙蒙的天空变了,也把窗外萧瑟的秋色抚弄的易感而动情。种种乐器所发出的不同音符和旋律,深深浅浅地唤起柔柔款款的不同情绪,这种情绪也感染了窗里窗外的景物,景物又反过来抚慰心灵。音乐雄浑处心灵便振作,音乐平缓时情感就温馨,旋律伤感中思绪就哀伤,旋律浪漫时身心就愉悦,及至到了旋律缠绵处,便不由得人心惬意的摇曳起来。每当此刻,便会有一种似曾享受过的甜蜜涌上心头,好像与老友重逢般给人一些特别的慰藉和欣喜。

我常常后悔自己所学太少,于数理化及外语等不懂尚可原囿的话,对音乐的无知几乎可以成为自己生命的残疾。倘若有机会让我重新选择,我一定要学会音乐,可以目不识丁,因为用文字来叙述广阔的内心世界,总有隔鞋挠痒的感觉。唯有音乐足以抵达灵魂,展现丰富的内心。只有在音乐中,那些久已埋藏在心底的不具体、不形象、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浅浅淡淡的希望或者已经被时间淹没了的感情和景象,才可被拂拭出清晰感人的样子来。

这样的一刻,身外的景物、如水的音乐和自己的感悟,呈现出立体的三维形状,形成一个巨大而温馨的旋涡,让人心甘情愿的深深坠落下去,去享受,去体会,去感悟,去思念,也可以去祈祷或者祝福。

做完家里的卫生,有些微微出汗,这时,茶已经泡好了,拧开杯盖,便有茶香氤氲开来,浅浅的抿上一口,慢慢在口中来回品咂,然后缓慢匀速地咽下去,口中便流下一股淡苦微甜很耐反刍的清香。我把脸颊贴在很有些凉意的窗户玻璃上,用享受的心态张望远处的风景,眼前秋天的山峦便一改萧瑟的常态而展开一片另一种灿烂的景象。灰蒙蒙的天空下是满山自由伸展着的各色树木落尽了叶子的枝条,树下是丰满柔韧健康的大地母亲的躯体,金色的落叶于秋风中在母亲身上尽情翻舞,像一群活泼机灵而又淘气贪玩的孩子。几只鸟儿在天空高高低低的相互追逐,飞累了,随便在哪一根枝条上收敛了双翅,就随着秋风摇晃出非常古典的平仄韵味,让人不得不发出“恨不得肋下生双翼”的感叹来。“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偏僻西北能有此情此景,那么生长游玩在南方的前人所说的这话,定当不是诳语了。

茶过两杯,移一椅于阳台,读书一二刻,音乐隐约可闻,茶香隐约可嗅。

灰蒙蒙的天空下,再白的纸张也不会反射出刺眼的光亮来,但有秋风送来收割过的土地散发出来的泥土香,给人很安逸平和的心境。这时候读书,大多可以给人更多的遐想和幽思,倘有所感,便置书于橱,打开电脑或者铺开纸笔。为文则可聊叙胸怀,作画便能信笔涂鸦,思念逸友,则可敲击几个键盘,把自己的这份得意和愉悦与他(她)共享,亦不失为颇具浪漫色彩的美事一桩。

上午既过,午后小睡片刻,起来后或继续写文作画,或仅仅安心读书。

尚在无知觉之中,天空渐渐暗淡下来,这时必须要起身摘菜煮饭了。不多时,房中就已弥漫了菜肴的香味,置菜于几,打开电视,一边听新闻,一边翻看今日自己所写所画,或者在和亲朋的短信电话中等候孩子放学归来。

如是一日,也可抵十年尘梦。只是深秋之后,日色越来越短,晚上就颇有些冷意,便把思念移栽在梦中,早早安歇了。

秋天的我,总喜欢把自己关在寂寞的屋里,而因为音乐,这寂寞便温暖起来,一如谁在我耳边温柔的絮语。 场景

很多时候,很多心情,很多情绪,很多情节,总是和某些特定的场景有关。我们常常回忆不起当时时间或者事情的细节,但我们会记住那个场景,并经由这个场景的带领,我们再一次重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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