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顾倾城眼界见识俱是了得,通晓诸般道理,引经据典,又是循循善诱,又是危言恫吓,试图让杜小宇这昏货知道墨门的恩义不仅仅是恩义,还带着盘算,好教他不念此恩,避免将来落入算计。
但那杜小宇这人,虽然小聪明有些,也算得上狡猾,但如今的见识格局只是略略比之以前有所提升,仍旧未到得了腹黑这一层次。任凭顾倾城如何辩才了得,他也不听。虽然被那潜龙多是他用震惊了一番,也依旧不相信那司龙子会是反复之人。
二人一番争论,都是一般固执己见,都是一般不肯服输,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顾倾城最后实在是恼怒到了极点,气得骂人:“你这一条筋的昏货!姐的忠言逆语不听半分,那司龙子谎话连篇,却是信了十足。气死姐了!”
杜小宇唯唯诺诺不敢回应。
顾倾城见他不言不语,更是平添三分恼怒,
“姐不想再见到你这种死活不听人话的笨蛋了。姑娘们,且随姐来,我们再也不理这发昏的浑人。”妖女发起狠来,一句狠话撂下,竟是要带着一群栖凤阁女子撇下杜小宇走人。
一气之下,直接与他分道扬镳,招呼着杜晚娘等人呼啸而去,把他抛在原地。
徐半夏等人见他们方才还是好端端的,突然之间便要分道扬镳各走一方,不明所以,又不敢违拗顾倾城,只得快快跟上。
唯独杜晚娘留了个心眼慢了半步,好声好气小声对杜小宇道:“女子最是小气,二师姐恼怒上个几个时辰便会消气。你到时候厚着脸皮回到他身边,放下身段说些认错的说话,她便会忘了此事了。”
这本家女子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二师姐说的话,有些道理,你自己好生斟酌斟酌吧。”
说完一溜烟赶上顾倾城等人,彻底丢下杜小宇一人。
杜小宇呆立原地,默然良久,徐徐吐出一道幽气:“倾城句句是肺腑之言,我岂会不识。只是这论调实在太过骇人。对你好的人,还得对他提防,留个心眼。这种事情,杜某如今还做不到。”
他一口幽气吐尽,便将此事放下,寻了个与顾倾城等人不同的方向独自探寻。
首阳殿内中五脏俱全,建筑颇多。其中有修心养性练功调养之处,有炼铅化汞龙虎合阴阳的丹堂,有制作机关傀儡的工坊,有长者讲道的道堂,有诸生安寝的静室,有惩戒顽劣的小黑屋...
杜小宇独自走寻,避开了顾倾城等人的气息所在之处,独自走到了一处所在。
此处所在乃是一个光线颇足的房子,然房内空空荡荡,并无余物。房间的地板乃是用一种青色土壤铺成。
杜小宇从推开房门而进,第一时间就发现地上不知怎的,其上有着一个个脚印。
密密麻麻,有条不紊的脚印。脚印的大小都是一样,似乎是同一人所踩。脚印的排序有着规律,杜小宇只是一眼,便明了这是一门步法。
杜小宇将目光从脚印中抽出,又发现房内四方墙壁上有着一幅幅壁画。画上是一个个身形舞动的人形。这些画中人,或挥剑,或弄刀,或舞枪赫然是三种截然不同的武学。
其中刀法大开大阖,将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刀中八法用得壮阔,教观看之人陡然生出一种激烈壮怀忍不住随着刀者的招式演武,看到酣处,更有仰天长啸的冲动。
而那剑法则是剑随身走,以身带剑,剑与身合,身与气合,气与神合,已然做到随心所欲。每一次出剑如行云流水一般,有如羚羊挂角攻敌之所必守,使人防不胜防。
最后那枪法也是不凡,一柄长枪,以木为持,以金为锋,枪下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这些壁画旁边,还添有细小的字迹批注,说的是如何发力,如何蓄势,如何出手,如何藏锋,如何收势等等技巧。
“此处,怕是墨门首阳殿中的演武堂。”
杜小宇只是大略一看,便觉得其中的几段批注说得极妙,引人共鸣。当下赞叹不已:“了不得,了不得。这三门绝学比之当世名门大派的传世之招丝毫不逊,墨门昔日的威风我听人说得多了,却始终不曾见得不大相信,如今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正当杜小宇赞叹之时,身后忽闻脚步移动之声,过得片刻,只见一人缓缓走出。
“此处,想必就是墨门演武堂。方某以为自己不去探索其余所在,放弃其他各样造化机缘,应该会独享此地武缘才是,不想君行甚早,还在方某之前。”
听此人言语,倒像是早就知道了首阳殿之中有这样一处可以学习墨门绝学的地方,甘愿舍弃其他造化,只寻此地一般。
那人跨过门槛,进得堂内,对着杜小宇行了一礼:“沐兄,在下方孝青有礼了。”
杜小宇心中一凛,他前不久才被顾倾城告知方孝青此人腹中计谋甚多,须得谨慎结交,若是得罪了此人,必须不择手段杀了以绝后患。
却不想,自己竟会如此快便遇上了这名崭露头角的谋师。
“见过方兄。”杜小宇不动声色还了一礼。
见礼过后,他又试探道:“听方兄之言,仿佛早已知道此地之造化,不知可愿意与沐某共享?”
“那墨门司龙子前辈云,一切造化,留待有缘。沐兄既然来得此处,想必也是与此地有缘。方某虽然有些自信,但却万万不敢想象自己能杀得了沐兄,独享此地造化。如若方某出手留不住沐兄,让沐兄引来援助,此地的机缘,只怕便要让更多人得去。如此之事,太亏,太亏。”
方孝青展颜一笑,“既然如此,方某愿意告知沐兄此地信息。”
杜小宇听他一番话语,又惊又叹。惊的是方孝青此人果真是不可以用常理推测,竟然对自己说出要在此地杀人夺宝之心;叹的是此人瞬息之间便闪过计谋万千,腹谋之强,让人叹服。
他躬身称谢:“谢过方兄。”道谢之后,挺直身板,暗自警惕提防,生怕方孝青动手。
方孝青见他如此动作,不仅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大为赞赏。
“方某自问行事低调,不引人注目。不想,竟叫沐兄看出了跟脚。”
杜小宇听了他这话,一片糊涂,不知所云。
方孝青呵呵一笑:“沐兄莫要装糊涂,方某乃是第九方养子之事,甚少人知晓。沐兄的再三防备,分明是沐兄早已看破方某身份。”
“在方某进来之时,杜兄便对方某防备不已。而方才方某坦然自己的谋害之心要与沐兄分享情报之时,沐兄惊诧之余,竟然对方某更加防备。如若不是知悉方某的身份,怎么会处处戒备?”
此人仿佛遇上了值得相较的对手似地,朗声道:“若是换了他人,只怕会有一刹那失神。也只在这一刹那失神之际,便会被我暗算,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杜小宇暗道惭愧,他根本不知道第九方养子这身份与方孝青的腹黑算计有何关系。
他对方孝青的防备,只是因为顾倾城的提醒。在此之前,他哪里能想到此人三言两语之间,也施展攻心计,要杀人放火。
“哪里,哪里?沐某只是谨慎惯了,谨慎惯了...”杜小宇应道。
二人又是虚话客套几句,方孝青才徐徐道出此地奥秘。
“此地乃是墨门至高演武堂。其上武学共有三种,分别是相夫剑,相里刀,邓陵枪。”
“墨门七七四十九殿,分别是建立传承那一代的墨门高层巨头所立,其中四十七殿之主当年乃是问矩境界,而首阳太阴二殿殿主,则是道真境界的谪仙人,其内的造化机缘最为高等。而这三种绝学相夫剑,相里刀,邓陵枪乃是墨门最高绝学,对应墨门三大圣器。而三大圣器也叫相夫剑,相里刀,邓陵枪。”
杜小宇面无表情,心下却暗暗留心:“真不知此人如何知道如此之多秘辛。他竟似对墨门之内的事情一清二楚。我也只是在司龙子前辈与我交易之时提示首阳殿之中有传送之阵法可直达太阴殿,才知道有太阴殿的存在。”
方孝青看了他一眼:“方某还知道,此地地上的脚印,乃是一种阵法。这阵法的功效,只有一个,便是将此地进入的修士挪移出去。”
“据传,这刀枪剑三种绝学,墨门分别传于三人,每人只传半个时辰。整个墨门空间之中,在有了三人进入各自学得半个时辰之后,其内所有殿中的演武堂都会永久关闭。”
这方孝青说得玄乎玄乎,杜小宇也不知是信或不信。
“沐兄在我之前便得到了此地机缘,方某心里还是有些不服。不如你我便借着这半个时辰,相较一番悟性高下如何?”
方孝青诡异一笑,炯炯看着杜小宇,眼里尽是兴奋与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