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独孤问剑连连说了几个他娘的,笑长老不再言语。
他知道,这位老朋友是绝对不会让玄都外门回归,玄都内门中高层们的盘算都将通通落空。
他更从独孤问剑的话语中明白,独孤问剑这个想法,不是一时的想法。而是一生的执念。只要独孤问剑在世一日,独孤都不会任由老师的心血白费。
许久,笑长老叹道:“我真想此刻杀了你,即便是要和你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可惜却深知自己不是你的对手。”
独孤虽是伤悲,却没有失去理智,他淡淡道:“老朋友,你离去吧。此事休要再提。”
笑长老转身离去,走出数步,又回过身来:“你若愿率领众人回归,我许你在玄都建立二宗,你为北宗,我玄都正统为南宗。我让掌门为你的老师正名,甚至修改道门史册,不再让后世之人认为你的老师是叛徒,而将他尊为北宗祖师。北宗世代传承,道统不断。”
独孤此时心情已然平复,脸上泪珠也都随风而去:“南宗北宗?呵呵,如此北宗,与玄都中的一峰之主有何区别?”
“我已经让步致斯,你还嫌不够!老朋友,你当真想我今日死在此处吗?!”笑长老目露悲壮,“玄都如今内忧外患,必须要团结。内门外门归一势在必行!尊为北宗仍不满足,我只好与你死战了。”
笑长老声色俱怒:“老朋友,你究竟想要什么?”
“老师要的,是外门传承不断。我想要的,自然也是外门传承不断。被尊为北宗,甚至修改历史正名,虽也是极好。但这些只不过是一时荣尊。我去后,尔等南宗之人必定以温水煮青蛙之法灭了北宗。届时,想要重新修改历史,想要重新唾骂我的老师是叛徒,都是你们的自由。”
独孤问剑冷静之极,头脑极为清晰:“这样的北宗,我要之何用?”
“你究竟想要什么?”笑长老急了。
“我要正统!”
“乱臣贼子!!”笑长老再度忍不住爆发,“好你个独孤,平日里装着无心权柄的样子,在今日,你终于露出了自己的野心!”
只听独孤问剑又说道:“我不要名不副实的北宗。我要玄都再分三清。如今内门为太清、我一脉为玉清、桑道人一脉为上清。尊我的老师为玉清祖师,桑道人的老师为上清祖师。三清地位不分上下。此后的每一任玄都掌门都将从三清嫡传弟子中竞选而出!”
桑道人的老师,道牙子的三弟子,昔日曾随独孤问剑的老师一同反叛玄都。
笑长老恨不得冲上去将眼前这人手刃,但推演了无数遍都不是独孤的对手,这才作罢。
“狼子野心!乱臣贼子!”笑长老恨得牙痒痒。
这时,却听独孤问剑道:“我要的不是玄都的权柄。也不是要我的门下夺取玄都的权柄。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我只是要日后的玄都掌教,再也无法修改历史,再也无法抹杀我的老师的地位。我可以承诺,我与我的弟子终其一生,都不会夺取玄都的权柄。我也可以以武力威逼桑道人对着大道起誓,他与他的弟子终其一生,都不能夺取玄都的权柄。”
“若你能答应,我独孤问剑与桑道人,都可为当代掌门驱驰。”
笑长老心中飞速地盘算开来:如此一来,我太清正统有两代掌教,未尝不能将玄都的权柄紧紧握在手中。
更妙的是,若与独孤达成协议,外门的隐患将会在这一代的玄都高层手中彻底终结!此后的玄都,将会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派门!
虽然已然心动,笑长老内心却仍谨慎:“此事太大,我不能独自做决定,须让掌门决议。”
独孤问剑轻轻一挥手,那被笑长老掀翻的石桌,踢倒的石凳,摔破的酒器纷纷恢复原状,回到原地。
“恭送道友。”独孤问剑拱手。
笑长老颔首作揖,身入虚空,回到玄都。
回到玄都八景宫中,找到掌门道济,对他详述此行经过。
掌门道济真人听后,长叹一口气:“师叔,我的心已经乱了。这让我心动,又让我犹豫。我已分不清若独孤师叔这个建议,是要逼迫我们签下城下之盟,还是真心实意要玄都归一。”
“此事关乎玄都日后传承,我不能给掌门丝毫建议。否则便是逾矩了。不单是我,便连苦道人和刘浪小子,也不能给掌门丝毫建议。”笑长老说完此事,转身便走。
“我晓得。”道济真人知道笑长老这是在隐晦提醒此事在没有决定之前,不能让苦长老以及刘浪知晓,否则事情便会产生波折。
道济真人瞧着笑长老离去的身影道:“师叔且放心。明日一早,道济便会给师叔一个答案,给玄都一个未来。”
道济真人独自一人在八景宫主殿之中枯坐。不觉大日西坠。
饶是问矩境多年的道济真人,在此等大事面前,也因推演过度,脑力使用过度而觉心神疲倦。这老道心神疲倦之下,索性停止推演未来局势,趁着昏暗夜色,走出八景宫,在玄都各处山脉中逛荡。
这老道怀有心事,漫无目的地在山中走着,也没有固定的目标。
突然间,他听到前方一道声音道:“师父,你老人家小心些。”
却见远处山路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搀扶着一人,走在山道上。那少年道济真人不认识,但那被搀扶之人,他却认识。此人,正是独孤问剑的弟子,杜小宇。
杜小宇此时满身酒气,头脑昏昏沉沉,走路如踩棉花一般,若不是有人搀扶,只怕便倒在路上呼呼大睡了。
今夜,不知张乘风这厮为何心情特好,特地安排了一桌酒席,邀请杜小宇、张乘龙共饮。杜小宇虽然有个酒量极好的老师,但他却不太爱喝酒,被张乘风、张乘龙兄弟联手着一灌,推杯换盏间,便不胜酒力。
好在他还有个弟子杜本初。这本初小儿忠厚老实,对师父也是极尽孝心。杜小宇特地带着杜本初前往赴宴,便是想着自己酒醉之后,由杜本初扶他回住处。
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岔路口,杜本初小声道:“师父,我忘记怎么走了。”
杜小宇刚想大义凛然摆出师父的威严训斥一番,晃了晃脑袋看着岔路却道:“我也忘了...”
“不过我有办法。”杜小宇从怀中钜子令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银币,“这银币一面刻字,一面刻花。你将之朝天一扔,待其落在地上。若先看见字向上,便走左边的道路;若看见花向上,便走右边的道路。”
道济真人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解决当前困境的不二妙法。
......
不日,道济真人又召集玄都内门所有掌权者举行了会议。
会议上,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这些陌生面孔,赫然是以独孤问剑、桑道人为首的玄都外门的掌权之人。
会议上,以独孤问剑、桑道人两位前辈为首的一众玄都外门主事者,深感玄都外门、内门分裂已久,玄都上下皆受分裂之苦久矣,愿率众回归玄都,让玄都从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道济真人闻之大喜。真人道:“两位师叔也是得了道牙子祖师传承,今率众回归,为玄都,为道门出力甚多。道济感怀于心,无以为报,情愿让出权柄,交予两位大贤。”
独孤问剑、桑道人再三推辞:“掌门师侄何以至此。掌门为玄都呕心沥血,上下共见,我等若是夺了权柄,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道济真人见二人始终不肯接受,便道:“两位师叔不肯接过掌门之位,道济自不勉强。但日后的玄都,愿与两位共享。”随即,也不容独孤问剑与桑道人拒绝,道济真人当众宣布让出继承权。日后的每一任掌门,都从三清中杰出的嫡传弟子中推选而出。
独孤问剑、桑道人大惊失色,忙道:“不可如此!”
道济真人主意已决,不肯收回此令。独孤问剑、桑道人只好作罢。
合并事宜商讨完毕,道济真人定下黄道吉日,举行玄都三清大会,玄都上下共同庆祝外门、内门合并。
会议结束后,外门回归,立三清。此后三清都是玄都正统,三清嫡传都有继承掌门的资格。这些个消息便渐渐从玄都向外界扩散。
却说掌门大弟子刘浪,他事前全然不知道三清之事,在会议中老师提出立三清种种细节,这平素稳重的掌门大弟子心神大乱。在会议中,众人环视之下,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会议结束后,他恭敬辞别老师,肚子一人回到居室。
回到居室,把门一关,刘浪再也忍受不住,一个脚步踉跄,倒坐在地上。
“噗!”一口通红喷将出来,鲜血染红了衣袍,染红了地面,看着触目惊心。
“想不到我诸般筹谋,为玄都统一劳心劳力,最后竟是一场空!”刘浪形容凄切,心境一片悲凉。
嘴角的殷红不停流出,这掌门大弟子脑海中闪过一人的身影,眼里满是怨毒。他恨声道:“嘿嘿,三清皆为正统,掌门由三清嫡传竞选而出。你不但要争夺我心仪的女子,还要争夺我的权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