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俞名轩躺在酒店的沙发上,透过客厅的小落地台灯看着自己的平板电脑,陈圆圆真的喝醉了,他把她扶到自己的房间床上休息,她很快地就睡着了,他却始终无法入睡。自从看到陈圆圆的那一刻起,他的思绪一直都有些混乱。
他试着在网上搜索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马上就出现了好多条新闻,大部分都是旧的新闻了,他随便打开看了看,又打开相册,翻出一些旧照片,看了许久后,他终于把平板电脑放下,躺好,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他觉得自己似乎对陈圆圆说谎了,当她问他和她妹妹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朋友”,这个答复,显然并不是他心里真正想着的那个答案。因为陈圆圆的妹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是他终身的好友,知己,也是亲人。
他回忆起陈圆圆对他讲的故事,试图把它串联起来。故事随着时间点的分段变得清晰起来,这个女孩,从出生就被亲生母亲丢弃在福利院,5岁和妹妹分离,9岁被舅舅收养,后来又经历了搬家,回老家,带着外婆去投奔舅舅,16岁又和亲人分离,被迫要自己独立,开始打工养活自己,照顾外婆……接下来,是他自己调查的故事,女孩年轻时去北上打工,她似乎是想要做演员,或者模特,但是都没怎么成功,后来做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前台,秘书,助理…也去酒吧打过工,也有过一阵子并没有怎么工作,30岁的时候出国,先是去韩国,后来来的日本,至于在日本的经历,他并不怎么清楚,只知道她在一个夜店工作。
想到这里,他的心突然觉得有些压抑。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女孩的身影,她分明有着和陈圆圆一样的脸庞,却是不一样的气质,带着浅浅的笑容,她温柔地看着他…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这个女孩的故事。
他试图把她的故事也整理成一个简单的人生轨迹,他还记得,她和他的相识,是在他19岁的那一年,她17岁,刚刚跟养父母从国外回到国内。她生得很美,气质又高雅,同住一条街的男孩们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的背影看。18岁,她得了当地选美比赛的冠军。20岁,她就嫁为人妻,21岁生了女儿,这中间,养父母相继去世,她26岁离婚,30岁又结婚,36岁丈夫去世,39岁……自己的人生也画上了终点。
两个女孩的身影在他的回忆里不断交错,复杂的心情涌上来,他翻来覆去地,终究还是慢慢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他闻到淡淡的香水味,接着被摇醒,他睁开双眼,发现陈圆圆不施粉黛,穿着浴袍站在他面前,“该起床了”她说。
“几点了?”他揉了揉眼睛。
“7点。”她擦了擦自己刚洗完的头发。
“昨天晚上你睡得还好吧。”他问道。
“还可以。”
不一会儿,两个人开始坐在客厅里吃服务员送来的早饭,他望着穿浴袍的陈圆圆,清秀的模样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她和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交错在一起,两个人都感觉到一丝尴尬。
“昨天也谢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她说。
“你啊,不要学日本人那一套动不动就给你添麻烦的话,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其实我想想,昨天都是我一直在说个不停,好像没怎么听你说你的事情。”
“是啊,我还没来得及说我来这里找你的原因,其实是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是在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向你解释解释,你妹妹的一辈子,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我昨天有说她什么吗?”
“你最后说什么你有自尊心,你过得窘迫,她过得不错之类的。”
“哦…”她试着回忆了一下,“那她过得不好吗?”
“她过得挺好的。”
“哦”,她简单地回应了一下。
“你好像对你妹妹的事并不好奇?”他问。
“我没有必要对她的事好奇,因为我们都知道,她是谁。她是你在网上一搜就能找到她的新闻的人,算是名人,也是名媛嘛,她生活在报纸上,在杂志上,什么选美冠军,什么嫁入豪门…如果连这些事我都不知道,那我也太孤陋寡闻了。”
“她的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或想象中的那样…”
“嗯,也许吧,也许报纸上说她身家百万,其实是千万,是吗?看着那些报道,我有时候都觉得有些讽刺,有点好笑。其实除了幸运地被这样的家庭收养,她有什么样的理由能得到今天的一切呢?”
“你似乎对她有很大的怨气”,俞名轩不解地看着她。
“不不不,我有什么理由去埋怨呢,人家有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才能请到您这样的大律师,甘愿为她服务,给她效劳,不辞老远跑到日本来找我,把十万块钱甩在我面前,请我来听您讲故事。”
“那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了?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
“不,没有,”她看着他,“我只想告诉你,我对她的故事没有什么兴趣,也更不想被卷入什么有钱人的家庭纠纷里。”
他恳切地看着她,“圆圆,我理解你的心情,对不起,我可能确实对你有些地方做的不妥,但请你了解我想找到你的急迫的心情…我想跟你说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但我会尽量把它说的短一些。不管怎么说,你妹妹都已经不在了,她所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也都成了过眼云烟,相比她来说,我们这些依然还在的人反而才是幸运的,我希望你看得开一点。”
“活到一百岁就一定很幸福吗?”她有些忧郁地说,“如果你可以选择,你会想穷困潦倒地活100岁,还是只能活到40岁,却享受过人生中所有的荣华富贵呢?”
俞名轩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