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国,芥林。
芥林是凌国的一个小城,群山环绕,无论军事还是政治上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反倒是因为地处凌易两国的交界,所以鱼龙混杂。
老者和少年站在院子中,如果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芥林旁的这座山上还有这么一处不小的民居。
老者右手背后,左手拿着一把四尺半的木剑,这是很少见的长剑。少年手持三尺半的木剑,面对一动不动的老者,少年不断变化自己的姿势。
老者一动不动,剑尖垂地,半眯的眼睛盯着少年,似笑非笑。
少年慢慢游走到到了老者的右侧。老者左手持剑,这个方向是正好是一个不易进攻的点。
少年低身下蹲,把剑收到右腰处,剑尖向前。
凌国剑术中常见的起手,“蛇弓”。
少年突然足下发力,右臂将木剑前送,整个人如同箭一般向前突进!
老者微微一笑,向左侧身,躲过了这一记刺击。
少年这一记用力太大,直到老者后方三尺多处才停住。
少年暗叫糟糕,他太心急了,以为这次刺击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不行。而这个位置正好在老者的攻击范围内,他的后背现在毫无防备。
老者抬手,一记斜劈。
凌国的刀剑术大都讲究凌厉、准确与速度。但是老者的这一记斜劈看似缓慢,但却力道十足,带起一股气风,颇有南方蛮武之国业国的“蛮刀七式”之势。
少年已经躲不开了,他把剑负后,用出一招基础剑术“横江负剑”。
两剑相交,发出碰撞的闷响。
少年背部吃痛,一弯腰从老者剑下闪过来到老者右后方,反身横斩。
老者剑换右手挡住这一剑,双方僵持不下。
老者突然手腕猛震,少年的木剑便脱手飞了出去。
“嘶!”少年捏着右手虎口,倒吸一口凉气。他低头一看,虎口已经泛紫。
只有几招,少年与老者的差距便显露出来
“七叔!”少年看起来很生气,“说好不用右手的!”
老者捡起少年脱手的木剑,扔给少年说:“我要不换右手,你小子那一剑就劈到老夫腰上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扛一下非残不可。倒是你,横江负剑后应该是‘逆身一字’,这样才能出其不意!谁教你弯腰然后横斩呀!”
虽然嘴上不留情,不过老者脸上还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少年接住剑,结果剑柄碰到了虎口,又是一下抽痛,看来虎口受了不小的伤。
少年连忙把木剑换到左手,“刚才最后那一招是什么?”
“丹国的劲力术‘寸劲’,讲究静中发力,需要苦练筋骨的爆发性,寸劲的好手可以在手掌贴着对手时凭空发力,不用距离蓄力,是一个防无可防的杀招。”老者说,“我在丹国用了两年学这一招‘牯碎’,你今年才十四岁,剑被震飞很正常。”
少年看了看虎口,没说话,只是甩了甩手。
“好了,先休息一会儿,这两天有进步,待会再练。”老者转身向屋里走去。
少年活动了一下手腕,提剑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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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雨行!”老者的声音直冲云霄。
一老一少两人在山间奔跑,老者怒气冲冲。
“七。。七叔,”郑雨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是想练一下你说的寸劲嘛。”
“那你小子冲哪练呀!又皮痒了吗!”
曾经云游八国的“凌雪剑”梅七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拿木剑抽屁股。
山路上还有很多没有融化的积雪,但一老一少依然健步如飞。
郑雨行跑到一处小悬崖,他向下看了一下,回头冲着梅七喊道:“七叔!我先下去转转,晚上回来吃饭!”说完便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梅七跑到悬崖边时,郑雨行已经不见了踪影。
“唉,这小子。”梅七突然笑了,“有他爹年轻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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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雪剑”梅七年轻时是个流浪的武士,一把剑,一壶酒,游览了整个东陆八国,四处求教,与好手切磋,一套“凌雪剑法”出神入化,三十多年前可谓名声在外。后来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也不想再四处游荡了,就回到了凌国。因为郑家前任家主郑子恒对自己师父有恩,便拜入凌国郑氏门下,当了郑家的管家。
梅七靠在院子门口,抬头望着碧玉般干净的天空。五天前已经刮过春归岚了,凌国已经开春了,但还是没有怀寒的消息,他不免有些担心那个可以说自己看着长大的家主郑怀安。
“当初,怀安还和雨行差不多大呀。”梅七自言自语,“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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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雨行坐在一棵古树上,望着北方怀寒城的方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吧。那个从小教自己雨刃,但很少和自己说话的男人,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他从来不担心自己的父亲,他是凌国总都护,三军统领。可春归岚过后,他的心里就很烦躁,这也是今天和梅七比试时他没能沉住气的原因。
郑雨行折了根枝子,狠狠的扔了出去。这是凌国去晦气的方法,凌国人相信树枝扔得越远,坏事就离自己越远。
郑雨行看着树枝飞远,又落下,感觉心情好了不少,好像坏事的确远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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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乘乾武帝郑雨行在宁气殿对太傅白素诚说;“那一天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这些东西了,因为无论你做什么,该来的还会来,如果想要摆脱坏事,只有两种方法。”
“哪两种?”白素诚晃着酒杯问。
“要么祈求诸神,不过这是愚者的方法,因为诸神是最无情的东西,他们是不会回应凡人的。要么,”郑雨行盯着酒杯里的酒,“就要强到可以在坏事发生前,阻止它!”
白素诚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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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的饭差不多了吧。”他起身跳下古树,准备回家。
“嗖嗖嗖!”三枚箭矢射到他的面前,阻断了他的去路,离他不到五寸!
他抬头看去,一个人拿着一把连弩对着他从树后走出,白衣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