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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晓枫的身世

天南大学,铁木把思雨和雨桐送到公寓楼下,思雨的脸色又变得红润起来,她微笑着和铁木招手告别,然后踏着轻巧的步伐离开。在她看来,现在铁木又可以陪着她,而且她也能每天对他微笑,每天听他说话,不用再担心父母的追问和咎责,这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心里憧憬这样的生活能够相伴长久,然而,当她不再天真地感性思考时,她又陷入恐慌和踌躇,他怕铁木会离开她,她怕父母苛责于他,她更怕,如果有一天,她连最起码的自我意识和自主性都被扼杀和紧锢起来。所以她一直跑,一直跑,她没有回头,她也不敢回头,她怕,她怕铁木会慢慢虚幻起来,变成一个出现在她梦境之中的孤影。铁木静静地看着思雨远去的背影,嘴角始终挂着微笑,因为他不知道思雨会不会突然回首,他真的不想思雨再看到他愁苦的脸容,真的再也不想思雨为他受任何委屈。

透过结满冰花的窗户,思雨看着铁木转身离开,会心地笑了,因为铁木在离开时双手环于胸前,然后背过身,向她所在的地方使劲地挥手。思雨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过多言语,就能产生心灵的默契。

铁木踏着冬季的寒冷向男生公寓走过去,傍晚的校园里华灯初上,晶莹的冰吊挂在树枝间,让铁木有点走在水晶宫中的感觉。通往公寓的道路上残积的雪已经被清扫,在路旁堆成小垛似的,铁木边走边欣赏着这些雪景,不禁产生微微的醉意和淡淡的思念。

赵晓枫此时正在宿舍玩着电脑,任鹏和刘小羽也簇拥在晓枫的身侧,三双眼睛动也不动地盯在电脑屏幕上。任鹏胖胖的脑袋时不时向外看去,当再次失望地转头时,他又兴奋起来,他分明从眼角的余光看到铁木高大的身影。冬季的夜是漫长的,铁木四人聊天到深夜才抱倦睡去,夜,清凉如水,然而寝室里的暖气为他们营造了暖融融的温室。

赵晓枫睁着眼睛,辗转难眠,然而距离他最近的铁木也睁着眼睛,他们各自怀着心事,想着各自的事情,全然将任鹏和刘小羽的鼾声抛之脑后。晓枫想到了这个年节,他也像其他的孩子,将所有的烦恼和忧郁深深掩埋在心底,尽兴地释放着内心的野性。然而,就在有天晚上,赵梦星把他叫到跟前,然后就是静静地看着他,晓枫不知道父亲所为何事,但是他也没有追问,他知道父亲是有话和自己说。

赵梦星感叹一声,从晓枫的脸上收回目光,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晓枫,这么多年来,你也没有享受过普通人所拥有的母爱,你经常晚上做梦会呼唤你的母亲,而我也始终没有向你说起你的母亲,如今你也长大了,也有权利知道那些事情。”

晓枫听到他父亲的话,顿时心里紧张起来,母亲的事情一直是他心里的疑惑,他每次在赵梦星跟前提起,都会被赵梦星用严厉的眼光逼迫的难以开口,现在马上就要知道了,他反而感觉很惊惶。赵梦星继续说:“其实你还应该有个妹妹,只是很早以前她就离开了我们,这也是我心里最深刻的痛楚。你也能感觉得到,我自小对你就严格要求,我曾经想尽办法弥补我当年的过错,然而你的母亲仍然没有好转,我想有些事是需要我去面对的,只是不想你心里产生怨恨,影响你善良的心性。”赵梦星静静地说完,晓枫突然感觉咽喉哽塞,他想阻止父亲说下去,然而他不能。他心里很难受,听到赵梦星沉重的没有任何波澜的话语,他感觉父亲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没有阻止父亲为他讲的故事,他也知道这些事情他迟早会知道,只是他心里一半的想法是不想面对,而另一半想法却鼓动他勇敢地接受现实。

二十多年前,我凭着顽强的毅力上完大学,成为从农村走出来的耀眼的明星,我很快就在天南市谋得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那个时候我还只是公司销售部经理的助理,后来我被公司调到西山市去做市场调查,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你母亲。那个时候灵动秀气的她很快就吸引了我,我慢慢地和她熟悉起来,并且爱上了她,我能感觉到,你母亲那个时候很快乐,我知道你母亲也深深爱着我。只是有一天,你母亲痛苦地告诉我,她的父母准备把她嫁给他们一个老友的儿子,我听后就想去找他们理论,只是你母亲哭着阻止了我。那天夜里,我和你母亲逾越了最后一层禁忌,然后你母亲含泪离开。我当时感觉自己很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怎么能给她幸福,自此我把心里的那份怨情深深隐藏。直到后来你母亲再次出现时,我心里的坚冰才慢慢融解,我见到了你,也看到她怀着她前夫的孩子时挺起的肚子,我很爱你母亲,所以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她和孩子,并且让她嫁给了我。我们很幸福地生活着,她给你起名叫晓枫,你妹妹如约来到时,我们都很激动,然而,我心里更多的是痛苦。后来我在天南市有了房产,我就想接你母亲来天南市,在来的路上,我趁你母亲睡着之际把你的妹妹放在一个农民的背篓里。火车到了天南市,你母亲才发现孩子丢了,她疯狂地到处寻找,然而,却没有任何音讯,看到你母亲悲伤的神情,我突然后悔自己的举动,然而一切都无可挽回。从此,你母亲变得疯疯傻傻,我每天陪着他,直到有一次我在工作中犯了严重的错失,我才意识到,我必须要振作,为了你母亲,也为了你那个可怜的妹妹。但是我还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寻找孩子上,而是完全放在工作上,我顾忌太多,于是就把你妈妈送到精神院接受医治。后来,我成立了自己的地产公司,在公司艰难的时候,我得到一个知名企业家的帮助,渐渐地,我们成为了很好的兄弟。最后我们决定联姻,让他的女儿长大后嫁给你,也算是我们两家的心愿。你妈妈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必须要找回孩子才有可能唤醒她。

赵晓枫听着他父亲的话,仿佛身处梦境,他怎么能再保持那种淡然若风的姿态,无数虚幻的画面,无尽的不可思议,无法拒绝的话语,让他陷入呆滞的漩涡。赵梦星深深地呼吸着,似乎完成了某种重大的任务,他积聚在心里的痛苦和悔恨瞬间减轻。他转眼看着晓枫,然后慢慢地说:“你妹妹的左腿上有一个半月形的胎记,这也是我唯一能知道的,你妈妈的病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好转,算了,这些事要等找到你妹妹才能下定论。你现在在天南大学,有很大一个原因是我和那个老朋友刻意安排的,他的女儿也在天南大学读书,和你一级吧,叫谢思雨,没事多找找她,毕竟你们以后还要在一起。”

晓枫再次陷入震愕,他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父亲,连说话都变得吞吐不一:“父亲,妈妈的事你别担心,这不是都习惯了吗,以后我想办法找妹妹。还有那个…谢思雨…,我看就取消婚约吧!现在社会谁还讲那套啊!况且…我们并没有感情,结婚后也不可能会给对方带去幸福。还有…那个…,她好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而且是我的好朋友,我想我还是别去为难她的好”。

赵梦星坚决摇头,说道:“我们怎么能背信弃义,我想她的感情也不会得到我那老朋友的肯定,所以你还是不能放弃,这么多年,我始终珍惜,疼爱着你的母亲,我知道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机会,如果她没有来找我,我可能就错过了一生,父亲只是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晓枫知道父亲这些年的痛,也很同情自己的父亲,但是让他去追求思雨,他却怎么也难以接受。晓枫在家里是很懂事的乖孩子,他只是沿着父亲为他铺就的人生道路艰难地走下去,但是这次,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那就是叛逆。

晓枫回忆着,已然是深夜了,他还难以入睡,轻叹一声,他裹了裹身侧的被褥。

“晓枫,还没有睡觉吗?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啊!”铁木突然小声地询问着。

晓枫苦笑着说道:“把你吵醒了,其实我的事情你也解决不了,还是不提也罢!”他总不能说,铁木,你的思雨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他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

铁木淡淡一笑,小声说道:“我也没有睡着,我在想思雨,这个年节她憔悴多了,我听雨桐说,好像她的妈妈很反对我和她在一起。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就说出来,就算我解决不了,我也能听你倾诉啊!”晓枫自嘲地笑笑,透过黑暗紧紧地盯着铁木,半天才慢慢地说:“那你告诉我,如果我的父亲给我订了一门婚约,而这个女子又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女朋友,我对她又没有多少感情,你说我能怎么办?”

铁木哑然,他的确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能让他怎么回答,想来想去,铁木只能轻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放弃,承诺和尊严固然重要,但是这关系着很多人的幸福。只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这么优秀,而且家道殷富,难道那个女子就不动心吗?难道还是人比你更优秀,更能让她死心蹋地。”

晓枫听到铁木最后那句话,心里暗自好笑,你这不是在自诩吗?但是他还是憋着笑声,声音变得风轻云淡:“是啊!那个人的确比我优秀,如果我强行插到他们中间,也许正像你说的,伤害的人并不在少数,谢谢你啊,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晓枫暗暗决定,这份感情绝对不能再浮出水面。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不想,难道别人就不能吗?

第二天铁木陪着思雨去踏雪,晴江沙滩被厚实的积雪覆盖着,河冰从两岸向江中曼延,只有河中央流淌着一线江水。思雨双手抱着铁木的胳膊,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这是安静的冬季,也是充满爱的冬季,她心里很满足,有什么事情能胜过铁木陪在她身边而让她高兴?铁木微笑着裹紧思雨的外衣,看着她,他的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他不禁想到了从前,这个经常和自己过不去的女子,现在却成为自己的女朋友。铁木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他知道即使这份爱来的很突然,也很艰难,但是他仍然小心地培养,用心对待。他不相信人有贵贱之分,也不在乎人有门户之别,他只是很用心地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他没有惧惮,也没有拒绝思雨的爱,他自问是爱思雨的。虽然隐约知道思雨的父母可能会极力反对,但是他毅然选择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了,他不认为这是多么可耻的事情,只是爱有分别,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爱的权利而已。

赵晓枫此时就掩藏在不远处,他微笑着看到伫立在江边的思雨和铁木,心里暗道,也许那个计划不能再搁浅了,看到他们开心幸福,我的心里也该感到安慰吧!想到这里,他就决然转身,离开了江滩。

西山市第三高中,薇儿此时正孤独地守望着窗外白色的雪,铁木离开几个月了,薇儿的复习也进入了倒计时,马上就要高考,薇儿心里有些彷徨。就在上次年节,薇儿无意中看到铁木手机中思雨的照片,她很敏感,她心里似乎已经感觉到这个女子和铁木的关系,只是她喜欢铁木哥哥,如果他发现自己知道他和思雨的事情,那么他会不会疏离自己。薇儿直到铁木走后才敢单独去想那件事情,她心里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铁木哥哥找到自己的真爱,难过的是铁木哥哥以后就会离开自己。

窗外的雪延伸到很远很远才形成与天相接,很远,是啊!薇儿越想越委屈,她不怪铁木哥哥瞒着她,这样才说明自己在铁木的心里有一定的地位啊!可能,只是小妹妹吧!薇儿轻捋眼前吹落的发丝,她坚定地想到,铁木哥哥,薇儿永远站在你背后,给你勇气和动力,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们要在一起啊!

薇儿转身向操场跑去,她张开双手,嘴里大声喊着,虽然跌倒在雪地里,但是她却毫无察觉。

不知不觉,天空又飘舞着雪花,渐渐地,薇儿瘦小的身影也融进了周围的雪色世界中,定格在飞雪飘落的午后,俨然是最浪漫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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