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从富强超市把两箱酒搬到马路边上，打了个三轮的士回去。因为在胡风海那里耽误的时间比较多，从莫非离开岳母家，到他重新走进这个家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齐家正在吃饭，刘香看见莫非勾着腰抱着两箱酒进来，用筷子一指客厅的一角，让莫非把酒放在那里，嘴里说：“来回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赶紧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莫非不好说什么。齐皓满面笑容地说：“姐夫，辛苦了，谢谢你啊。”
莫非虽然心里不痛快，嘴上还是说：“自己家的事，谢什么？”
小姨子齐燕给姐夫拿来碗筷，莫非道了谢。齐燕说：“不用谢。”莫非盛了饭，和齐红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莫非吃饭的时候，觉得房子里面有一股石灰水的气味，很呛人。莫非到处看，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到房子的墙壁白白的，泛着淡淡的蓝光，显然是刚刚粉刷过，还没有干透，就问：“才刮的涂料？”
刘香点点头。莫非又问：“是钢化涂料吧？”
齐燕抢着说：“是钢化涂料。别的涂料不行，一蹭一身的灰。钢化涂料不会蹭下来，而且也好看。”莫非连连点头称是。
吃过饭，齐红收拾碗筷拿去厨房洗去了，齐燕也帮着姐姐把饭桌收拾干净。莫非又坐下来和大家聊了几句天。刘香说下个礼拜天晚上给齐皓办喜事，让莫非告诉他父母还有姐姐一家，到时候来喝喜酒，请帖就请莫非代劳写一下。莫非说：“自家人，要什么请帖？知道了就行了。”
刘香说：“这样不好吧？礼节上说不过去。”
莫非说：“没事，我父母不是多事的人。”
刘香点点头：“莫非，小红今天跟你回去，礼拜一就过来，这里的事还很多，等忙完了，就让她住你家不走了。”
莫非说：“我爸我妈身体不好，家里没有别的人。齐红有事过来帮忙，没事的话，还是住那边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刘香说，话里面明显地对莫非不满意，“这段时间正好有事，让小红过来帮忙；等忙完了，没事了，就让她回去。嫁出去的闺女，我还能老是把她留在身边？对不对呀？”
莫非也不计较，他看齐红从厨房里出来了，就起身要回家。齐红说还要再等一下，就又进厨房去了。
莫非闲得无聊，随口问身边的小姨子齐燕，男朋友是哪里的。齐燕害羞地说：“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刘香说：“才二十岁，急什么？也没个稳定的工作，给别人打工，工资又低，要是找一个和她一样的，结婚以后，饭都吃不饱，还怎么过日子？”
莫非点头同意岳母的话。齐皓说：“姐夫，你们矿上有钱人多吧？我听说那里的工资从一开始就比城里高。”
莫非说：“高是高一点儿，也高不了多少。煤矿危险，钱给少了，没人干。”
齐皓带着羡慕的神色，看着莫非，说：“我就不怕什么危险，可惜你们矿上不要我这样的人。要不然，就是别人都不去，我也会去。”
刘香对儿子说：“你不了解情况，别瞎吵吵。”
莫非一本正经地说：“齐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话了。”
齐皓还是说他不怕危险。刘香说：“好好想想老婆进门以后，怎么管教她吧，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闲话。”
齐燕说：“哥，是要好好想想呢。留人先留心。嫂子娶进门以后，你要忍得脾气，受得委屈，才能过好日子！”
齐皓说：“燕子，你还没有婆家，就开始为自己找理由了？该不是有什么瞒着家里人吧？”
“才不是呢！”齐燕急了。齐皓立刻高兴得笑了起来。心态好的残疾人，性格往往比正常人还要开朗。齐皓就是这样的人。
刘香看着儿女们打闹，也不插话，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莫非也看热闹。他觉得，齐家也就是齐红笨一点，其他人都还没什么问题。不过，他觉得岳母虽然精明，怎么在管教没进门的儿媳妇这个话题上就不防着他呢？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也需要好好管教吗？看来她也不是真的精明，只不过是个喜欢斤斤计较，什么事都生怕自己吃了亏的人罢了。很显然，齐红在智力方面是遗传了岳父的基因，完全像个生瓜蛋，但是在爱占小便宜方面，明显又像岳母。莫非想说齐红也该好好管管了，又怕岳母会翻脸，就不说话，耐着性子等齐红出来。
半个小时后，齐红收拾停当，跟着莫非走了。
到了家里，老莫正在咳嗽，矽肺病人咳嗽起来非常难受，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肯罢休。谢慧芳给老莫捶着后背。莫非进来一看，说：“又犯病了？也真是的，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注意一点，现在好了吧？受这个洋罪！”
老莫只顾咳嗽，不搭理儿子。老莫知道，儿子这么说他，还是客气的。比这更难听的话，老莫也听过。他已经听了十几年，习以为常了。倒是莫非的母亲谢慧芳瞪了莫非一眼：“你爸让你早点回家，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饭菜都冰冷的了！”
“那边不让走，非得吃了饭才让走。”莫非说，他没有说一到岳母家就被抓差的事。
齐红说：“妈，爸，你们还没有吃饭呀？”
谢慧芳说：“还不吃饭？你看这都几点钟了？再不吃饭，前心都贴到后脊梁上去了！”
莫非偷看了一眼齐红，生怕她会和母亲吵起来。没想到齐红竟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生气，好像婆婆不是在跟她说话。莫非不禁感叹道，有的时候，缺心眼也是一种美德啊。
老莫咳完了，直起身子看着儿媳妇，说：“小红，你妈还好吧？”
“不好。”齐红说，“我弟弟要结婚了，她忙得很，胃病犯了，疼起来就冒汗，也不好好吃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莫说：“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胃病不算什么，吃了药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说，”齐红说，“我妈说，她的胃病不是一般的胃病，是什么萎缩性的，治不好。她也不吃药，没钱。”
谢慧芳说：“这可不好，不吃药，病就会越来越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