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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救人

八月秋风浩浩荡荡,日夜不停,从北面的九澜山脉呼啸卷来,吹过汉京城,直向南方奔去。汉京城郊一马平川的野草才起始转黄,东西两面的山麓丛林却已红叶似火,覆盖千里。

这时候,夕阳西下,余晖照城,一条青石大路上,红叶纷扬,一个年轻伙子正赶着一辆马车,顶风冒寒,向南面的城门疾驰而去。

在这傍晚时分,城里繁华之地都已华灯初上,奏起一片丝竹声乐,但这条大路的沿途,却是门关户闭,寂无人声,只听得马蹄滴滴,车轮辘辘,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辆奔驰着的马车,碾过满路的枯枝败叶。

这个年轻伙子头顶青丝结扎,作侍童打扮,也似那败叶一般,满脸苦相,驾着马车行驶一阵,已渐近城门,突见城前已被尖木栅栏封住,栅栏后有几队赤衫士兵来往巡逻,脸上露出了担忧神色,回头向车内人道:“少爷,前面有不少军兵把守。”

车内人道:“不要怕,过去便是。”

年轻伙子答应一声,把缰绳往回一勒,将马车停在栅栏前。一个军官服色的将领迎上来,见到拉车的两匹棕马甚是健俊,而且车身宽敞豪华,似是富家子弟的坐行,于是恭敬地问道:“不知是哪位公子爷要出城?”

年轻伙子道:“是礼部尚书韩大人的公子。”

将领向马车拱了一拱,抱拳说道:“韩公子你好。”

车内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嗯”了一声,就算回答。

将领便接着道:“范将军有令,近日有叛贼作乱,汉京全城实施戒严,无论是谁,出城进城都须有通行文书,还请公子见谅。”

车内男子道:“小尹,你过来。”

年轻伙子便是小尹,跃下车,跑到车帘下。车帘打开,递出一只五指纤长的手,肌肤白润,手中的食、拇两指正夹住一张文书,小尹接了,走去交给将领,那将领见这个小伙子步履略有不稳,神色慌张,心里起疑,又问:“请韩公子露一露脸,让小将确认真人。”

车内男子道:“你过来。”

那将领手按刀柄,行了上去,只见那车帘一开,里面坐着一位翩翩公子,年纪不过二十五,长发微束,眉清目秀,一身白衣胜雪,手中握着一把一尺来长的折扇。这公子正眼也没瞧那将领一眼,淡淡的道:“怎样,可以走了吧?”

那将领并没见过礼部尚书公子的真人,眼见此人风度倜傥,气质俊逸,倒不似之前所抓的乱党一类,疑心稍减,便想放行。就在此时,忽听一阵马蹄声,一个汉子乘马而来,停在车窗前。这个汉子年愈三十,浓眉大眼,满脸虬髯,俯下身,看向车内之人,随即哈哈大笑,声如打鼓的说道:“韩公子爷走得可快,老爷子叫我来护送公子爷。”

车内男子听到这声音,转过头来,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微微一笑,说道:“好,这就走吧。”

那汉子脸色突变,手腕倏地翻动,手中多了一柄精光灿然的钢刀,手起刀落,横地劈入车中,那车壁的木板喀喇一声,裂了开来,一半飞上半空,“当”的一声清吟,兵刃相交,车内男子以钢炼的折扇挡住了一刀,表情又惊又怒。

小尹惊呼一声“少爷”,奔了过来,那汉子头也不转,反手一刀将他砍倒。

车内男子怒道:“你干甚么!?”

那汉子狞笑道:“韩云溪,你想假装韩尚书之子蒙混出城,想得很周到,但你却不知道一件事,出卖铁手的人,就是我张童海。”又大声道:“大家听着,韩平勾结叛党,谋反作乱,已被革去礼部尚书官职,即日满门抄斩,这人就是铁狮军的第二号人物韩云溪,谁抓住了他,摇光长老赏黄金一百两,伤了他的,赏黄金五十两!”

话头一落,众兵呼应,十余把长枪同时刺上来,其中那将领的长剑出鞘,一声龙吟,直刺韩云溪心房。韩云溪折扇上提,挡开这剑,忽见张童海的钢刀从头顶削落,急忙手腕右翻,扇端点他手腕穴道,张童海料想一刀逼得对方挡架,然后顺势劈其脖颈,那韩云溪背靠车壁,无法后仰,必然死于第二刀下,但韩云溪这招快捷绝伦,后发先至,刀未至,就点中张童海手腕的大陵穴,张童海低哼一声,钢刀脱手,但电光火石间伸手便抄起钢刀。这时韩云溪已纵出了马车,打倒了两名长枪兵,瞪着张童海,怒道:“原来是你通风报信,很好,很好!”说完最后一字,往张童海扑去。

张童海见他身形来得快极,冷笑道:“瓮中之鳖,还想挣扎。”翻身下马,使开炙热刀法,一刀削去,冲出一道灼烧扭曲的透明气体。韩云溪身形一侧避开,左足一点,腾跃在半空,手中折扇划了一个圈,划过之处,空气迅即凝结一圈冰粒,唰唰唰的数声向张童海激射,张童海横过钢刀,嘭嘭嘭数声连响,数颗冰粒打在刀刃上,立即蒸发成几缕白气。这几下冰粒劲力极大,只震得张童海握刀之手虎口发麻,当下连劈几刀,守住门户。

韩云溪挥扇斜击,逼开张童海,蓦地纵身跃上一座大屋,但屋顶突然冒出一排弓箭兵,唰唰连发数箭,将韩云溪挡了回去。张童海叫道:“师弟,我念同门之谊,只要你投降,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韩云溪不答话,回身落地,呼呼两掌,将两个枪兵击毙,向东面急冲。那里有十几个手执单刀的卫兵冲来,韩云溪手中折扇飞出,在空中张开,化成一片扇形刀刃,朝众兵喉咙飞快地割去,顷刻连毙数人。那些刀兵见敌人武功高强,心下骇极,一时散乱,韩云溪挥掌拍开两个刀兵,抄回折扇,乘势飞奔,冲出了围困。但下一瞬间,两边楼房同时跃下十来个黑色人影,手持大刀,刀光闪烁,从四面八方劈来,仿佛一张从天而降的银网笼罩而下。韩云溪啪啪啪啪急出四招,挡掉四刀,心里惊惶:“黑禁军也来了。”

突觉背心一阵炽热,知是张童海的炙热刀法攻来,立即前冲,在前面横劈来的一柄长刀上足尖一点,跃在半空,哧哧作响,落地前左手划了个圆圈,圈中空气瞬间结成一层薄冰盾牌,韩云溪右手尾指戳出,在冰盾边缘使内劲一拂,这劲力妙到颠毫,那冰盾斗然朝后方迫近的张童海飞碟般的削去,张童海大惊,急挥钢刀,以炙热火气劈开,眼见韩云溪又突出重围,大声叫道:“快去追,别让他跑了!”

那些黑禁军由张童海亲自带来,听得呼叫,立即蜂拥追去。韩云溪凭借城里房屋鳞次栉比的地势,纵上跃下,边杀边退,又毙了数人,不久冲到集市。此时集市已经开始,人流极大,一见到黑禁军杀气腾腾地追着一个人到来,登时喧声四起,鸡飞狗跳的乱成一团,一阵仓皇惊恐的叫嚷声中,各种事物乱飞,更令人眼花缭乱。黑禁军急于建功,也不顾是否伤到无辜,见到韩云溪,只是挥刀就砍。韩云溪眼见黑禁军凶狠,缠斗下去,不知会害死多少无辜之人,当下连发数腿,将数名黑禁军踢开,往人少处冲去。

突然间,一个少女逃跑不及,摔在地上,刚刚爬起,就看到一名黑禁军正以长刀朝自己劈来,这一刀的劲力极大,虎虎生风,只吓得她花容失色,不禁发出一声惊叫。原来这少女刚好站在韩云溪背后,眼看这一刀要将她和韩云溪一齐砍了,无奈双腿发软,动弹不得,蓦地里耳边生风,一个白色身影闪在眼前。那一刀嗤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砍在他的背上。

这人正是韩云溪,他瞥见到少女遇险,仓促来救,想不到还没推开少女,自己就先挨了一刀,幸好他内力深湛,将刀劲卸去八成,尽管如此,也被砍到了右边肩胛骨。他推开少女,反手折扇戳中那黑禁军的膻中穴,将其击毙,然后径自逃了。

韩云溪受伤不轻,当即催动灵力,一缕青蓝的寒气从伤口周缘的皮肤渗出,卷向伤创中心,那汩汩而流的血浆随即咔嚓数声,凝结成了冰渣。他封住伤口后,便使劲不纯,步履虚浮,奔了数里,到河流之滨时,右肩胛骨剧痛已极,突然噗通一声,那折扇抓捏不住,掉落在河里。

他听得后面的呼喊声渐渐迫近,又见眼前数十丈宽的河道,忽然心生一计,纵身跳进水里,他年幼在河流瀑布里练就一身神功,水性极高,当下潜伏在水里,运起了龟息功,左手紧紧抓住河岸石壁,以防身子下沉。过不多久,数十个黑禁军来到,在河岸上左右搜索,大声吆喝,直至半个时辰,方渐渐散去。

韩云溪潜在水里,衣服渐渐被浑水浸透,仿佛一具膨胀的皮囊,愈来愈轻,就要上浮,到得后来,气血涌上胸膛,眼前金星乱冒,哇的一声,咕咕吞了几口河水,便即昏晕过去。

也不知过多久,他在黑暗之中,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动,再仔细地听,似是船桨的划水声,忽听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欢呼:“醒啦醒啦。”当下勉强睁开眼,看见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一双眼珠子,定定的盯着自己,这少女正低着头,两人几乎鼻尖碰鼻尖。

韩云溪突然喉咙一紧,吐出了几口浊水,大力咳嗽。那少女急忙让开,叫道:“爷爷,爷爷,他醒了。”她正好在船舱入口,逆光而站,背后是一抹碧青如洗的天空。

韩云溪双眼被光线一刺,几乎流下眼泪,问:“这……这是什么时候?”

那少女道:“是辰时,你昏迷一夜了。”

韩云溪道:“是你救了我?”

那少女轻轻嗯的一声,神色有些忸怩。

这时桨声止歇,一个衣衫陈旧的老汉进舱。韩云溪坐起身,扯到伤口,当下忍住疼痛,向一老一少拱手道:“两位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老汉笑了笑,说道:“你不用谢我,救你的是我孙女,我没出多少力气。”

韩云溪看着那少女,道:“姑娘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那少女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在报恩而已,要不是你帮我挡了一刀,我早就死了。”

韩云溪想了一会,记得在集市确实救了一个人,但当时情况危急,并未看清。

那少女见他剑眉紧蹙,笑道:“反正你救了我,我也救回你,就是这么一回事。”

韩云溪微笑道:“姑娘说得是。”方才说话之时,他已经留意四周环境,知道身处在一只小船里,只是不知这小船驶向何处,身子欠了欠,便欲起来,却被老汉轻轻按住。老汉道:“我们此刻在西城河道上的中心,还未脱险,你就待在舱里,不要露面。”

韩云溪歉然道:“如此说来,我要离开此船,免得连累了你们。”

那少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光转而看向老汉。老汉道:“想必你是铁狮军里的重要人物,他们才如此劳师动众的抓你。”

韩云溪道:“实不相瞒,我就是铁狮军的谋士。”

老汉道:“那如果你被抓了,多半也活不了吧。”

韩云溪沉默不语,他虽然视死如归,但觉铁狮军这次一败涂地,又实在不甘心,而想到张童海,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找他复仇。

老汉道:“那就是了,我们不能让你走。”

韩云溪沉吟半晌,道:“但你们与世无争,实不该卷入此事。”

老汉道:“我孙女把你从河里捞回来,早就脱不了干系,你不用多说了。”

韩云溪只觉这个老汉言语间不同平凡,绝非一般的摆渡谋生的老翁,心下大是感激,神色间充满了敬意,说道:“前辈日后有何差遣,晚生绝对遵从。”

老汉笑了笑,道:“还未脱险,谈什么日后。”

那少女轻声道:“爷爷,我们好好的想个法子,让大家都平安脱险。”

老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抚摸那少女的一头秀发,向韩云溪道:“说了这么多,还不知公子名字。”

韩云溪道:“晚生单姓韩,名云溪。”

少女笑道:“我叫百樱。”

老汉看着韩云溪,道:“我的名字不值一文,就不说了。”转过身,指向前方河口,道:“再过数里,就是进入东城区的关卡,东城区人稠地广,你在那里躲上两三个月也不成问题,只是怎么上岸,还得赌一赌。”停顿一下,又道:“在过关时,你就藏在船底下,随船游水,等过了关卡,你们再浮上水面,伺机上岸。”

韩云溪神色颇有点犹豫,怀疑这个方法是否真的能顺利过关,但转念一想,却又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当下点点头,道:“全听前辈的吩咐。”

百樱道:“那我去作点准备。”

老汉点点头,待百樱进了后舱,突然神色严肃,低声道:“韩公子,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

韩云溪道:“前辈请讲。”

老汉道:“我这孙女小时没了爹娘,是我一手养大,如果经此一事,我们都活下来,自然更好,但我若有什么不测,希望你能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孩子天性纯品,初涉江湖,不懂人情世故,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韩云溪正色道:“前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百樱姑娘。”

老汉点点头,说道:“好,我信得过你。倘若过关时遇到阻拦,我就放火烧了这船,那时候,你们便趁乱逃离。”

这时百樱从后舱中翻出两根芦苇管,一根递给韩云溪,见到他俊美英气的脸庞,蓦地两颊微微一红,说道:“这是我做的,只是我用了许多次,或许会有……有……希望你不要介意……”

韩云溪接过芦苇管,笑道:“两位要救晚生之命,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介意呢。”

百樱道:“对了,你伤口上的那一层冰,是怎么做到的?”

韩云溪微笑道:“这是冰灵之术,危急之时,还有一点用处。”

百樱道:“你能不能教我?”

韩云溪笑道:“等大家平安渡过难关,你要什么时候学,我都尽心传授。”

百樱笑道:“一言为定。”然后将手中芦苇管晃了一晃,接着说:“我会在水下照顾你,假如你的伤口裂开,我就帮你按住。”

韩云溪笑道:“多谢。”

老汉看了百樱一眼,发现她的眼中含着一丝甜蜜的喜悦,于是支开了她到舱外,然后凑近头,向韩云溪沉声道:“你舍命救我孙女,我本该感激,但我孙女为了报恩而救你,也惹来了杀身之祸,我不能让她死,才会舍命救你,若你欺负她,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韩云溪一怔,随即凛然道:“我若欺负百樱姑娘,教我天诛地灭。”

老汉神色收敛,温和的笑了笑,拍拍韩云溪肩膀,说道:“但愿如此,下水吧。”

其时天气微寒,河面吹开清冷的秋风,两岸房屋鳞次栉比,延绵不绝,偶尔见到两三个少妇坐在河岸的舷梯上洗刷衣物,她们距离河心尚远,映入视线,犹如两三丛汀兰。秋至后的河水变得冰凉,碰水的一瞬间,韩云溪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完全潜入水里后,才渐渐适应,他和百樱两人一只手相互紧握,另一只手都抓住船底正中的铁环扣。

老汉张起风帆,船只顺风而行,驶了两里,就看到前面河道横着一条又高又长的青石堤坝,坝下中央是一个宽达十丈、高有五丈的弧形拱门,以供船只通行。拱门上方建筑了一座三层高的四方塔楼,每一层楼上站着二十来个弓手,拱门前则停着一排快船,共有十艘,每一艘快船上都有五个汉兵坐着,随时准备着拦截来船。

老汉知那便是河道关卡,于是收起帆布,撑起竹篙,慢慢将船撑过去。不一会,两艘快船一左一右地驶来,右边来船的人上,其中一个人穿青蛇图纹蓝底束腰长褂的官服,是个监河官,他叫道:“喂,船停下!”

老汉将船停下,说道:“官爷施舍个好,老头子只有一人,赶着到东城区见老婆子。”

那监河官呵呵一笑,道:“昨天走掉了一个乱党头子,上头勃然大怒,我们这些小官就不敢偷懒了,你让我们上去看一看,我快点交差,你也方便。”

老汉道:“当然,当然,请上来罢,什么都没有。”那监河官从来船轻轻纵上船头,船身微微上下浮动两下,他探头在船舱里看了一下,又在船板上敲打,确认没有暗格后,忽然说道:“老爷子,你抓住个东西,站稳啦。”老汉连忙坐下,双手抓住船舷。

那监河官双掌按住船板,突然大喝一声,一股劲力贯透船身,整艘船斗然间仿佛变成数千斤的重石,往下一沉尺许,一圈圈涟漪迅速的震荡开来。老爷子哎哟一声,大叫:“官爷是要打沉老头子的船吗,使不得啊!”那监河官撤回双掌,笑道:“老爷子莫慌,只是例行公事,检查一下水底下是否藏了人,现在没事啦。”

老汉悻悻道:“官爷派个人下水看看,也免了老头子一身骨头受罪。”

那监河官哈哈一笑,说道:“这水入秋之后就凉得很,只怕要冻坏人的,我的下属一个个都是懒鬼,病了也不会去找大夫,所以我只好辛苦一点了。”帮老汉张起风帆,然后跳回来船,挥一挥手,叫人放行。

船又行驶。水里的韩云溪暗暗叫苦,胸膛内气血翻涌,喉咙发痒,几乎喷出血来。适才那监河官的一掌,内力深厚,武功并不低,韩云溪受了这双手一掌,已经受了内伤,船只即将过关时,突然背心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自右边后肩斜至左腰,裂开了一条缝隙。百樱大惊,急忙按住韩云溪汩汩喷血的伤口。原来韩云溪受了这一掌,震裂了冰渣封住的伤口。这鲜血一发不可收拾,源源不断地从百樱指缝间涌出,散在水里,滚滚往上冒。

船上的老汉看到船边浮出的鲜血,暗叫:“糟糕。”便在此时,有人大声呼叫:“船下有人!”老汉顾不得那么多,刚一钻进船舱,空气里一阵尖锐啸鸣声响,既疾且密,二十来支羽箭嗖嗖地射在船上,其中一箭正好射入了船舱,插在老汉腿上。老汉急忙猛力敲打船板,大喊:“快走!”听到船板下传来百樱模糊的声音,不知说什么,只是觉得极度惊惶。老汉厉声大叫:“你们赶紧走,别管我,韩云溪,记住我的话,好好照顾我孙女!”

这时,两艘快船急速驶来,那个监河官朗声道:“老爷子,别妄动了,白送一条命,不划算的。”老汉不答,将舱里灯油全倒出来,取出火刀火石,点燃火头,轰的一声,火势迅速蔓延,烧了大半船身,其中一艘快船已经迫近,三个汉兵跳上来,要将老汉抓住,其中两个跳入水里搜索,老汉向汉兵扑去,那兵大惊,急忙举刀劈落,老汉不懂半点功夫,一下子被砍倒在地,登时毙命。须臾间,火势已经太大,整只船都裹在一团火焰里,几个汉兵不得不撤退,水里的汉兵也爬上快船,向赶来的监河官禀告:“没人了。”

大火将船烧成碎片时,韩云溪与百樱已经上岸,全身湿湿嗒嗒,韩云溪大口大口的喘息,又浑身发颤,冷得牙齿咯咯作响,百樱往四周看了看,水雾浓重,视线难以及至方圆数丈之外,隐约见到河边一片竹林,于是扶起韩云溪,沿岸向竹林行去。走了一会,但见雾气越来越浓,渗透竹林,附近都是模糊的幢幢绿影,不辨方向。但百樱来过湖心亭,也不须辨路,过不多久,已经穿过竹林,看到一个偌大的湖泊,一条栈道从湖岸曲折地伸出,栈道尽头,便是一座两层楼高的亭子,裹在浓厚的水雾里。这个湖心亭甚是宽敞,却也荒凉,只有几根大红漆柱子顶住亭盖,连块牌匾也没有,附近人迹罕至,几乎不闻任何声音。百樱将韩云溪扶到一根柱子下,倚柱而坐,替韩云溪拭擦背上伤口,只是垂泪不语。

韩云溪稍觉呼吸畅顺,便催动灵力,数声咔嚓的细响,那血结成暗红的冰渣,将血止住。

百樱依然沉默,头靠柱子,望着大雾弥漫的湖面。

韩云溪转过头,看着怔怔出神的百樱,但见她嘴唇紧抿,头发湿透,不知是泪还是水,流满双颊,在颏下一滴滴的滴落,显得楚楚可怜,心中起了怜惜之意,便欲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温言安慰,只是他礼教大防甚严,心知男女有别,手还未伸出,就被斗然而生的礼教意识制止。两人各怀心事,万籁俱静。

便在此时,湖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粗重如同打鼓般的男人声音喊道:“前面有个亭子,反贼一定藏在里面,快去搜!”

韩云溪大惊失色,这声音,分明就是张童海,心道:“他来得好快!”忽觉右手被一只冰冷柔腻的小手紧紧抓住,那小手却不住颤抖。原来百樱一听到追兵到来,心里怕到极点,张皇失措,只是抓住了韩云溪不放。

韩云溪听到栈道木板被踩得哒哒作响,来者似乎有十几人,当下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上百樱的手背,柔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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