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农妇姓蔡,他们都叫她蔡阿姨。蔡阿姨是个很和气善良的人,当天晚上就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又是杀鸡又是炖骨头的,把楚怀春他们都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简直比五星宾馆里的伙食还要好,一桌子全是绿色的土特产,既不用担心农药敌敌畏又不用担心是撒过发酵粉的,自然吃得是所向披靡胃口大开。只是农村不像城里,没有那么多卖啤酒的地方,有肉没有酒喝,难免落得一丝不能痛快畅饮的遗憾。特别是张依依,从来没有吃过正宗的熏腊肉,一片切得薄薄的肉片放进嘴里嚼得直冒油,但却一点儿也不腻。看着她不断用纸巾擦嘴巴的样子,楚怀春笑着说:“少吃点儿肉,不然会长胖的,女孩子太胖了可是没男人要的。”
张依依切的一声,“要你管!”
蔡阿姨见此情景哈哈大笑,说:“你们两个是对象吧?”
张依依猛地摇头,“阿姨,才不是呢,谁跟他这样的臭男人在一起呀,您可别乱猜!”
楚怀春转头对蔡阿姨说:“她害羞,脸皮薄,不好意思!”
“嗯,大闺女都这样!”蔡阿姨一边往炖腊肉的锅里下白菜,一边说,“这小伙子怎么不爱说话?”眼角瞟向了在一旁闷闷吃饭的半亩菜地。
半亩菜地抬起头,干笑了两声,“没有啊,我是太饿了。”
“阿姨您别怪他,他就那闷葫芦的德行。”楚怀春说。
饭毕,众人在一起看了会儿电视,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睡觉的时间。张依依不停地打着哈欠,起身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蔡阿姨已经铺好了床,她把楚怀春与半亩菜地两个男人安排在了靠堂屋上的一间屋子里,把张依依安排在了靠堂屋下的一间屋子里。
临睡前,楚怀春悄悄跑到了张依依的房间,不怀好意地问:“你怕不怕?要怕的话……”
“不怕,你可以滚出去了。”张依依果断地下逐客令。
“真的不怕?”
“要怕也是怕你这个冤魂不散的,给我滚!”
“刚我在外面跟阿姨聊天的时候她说你睡的这间屋子以前是她老公公住的。后来老公公不知得了什么病,吊死在了这间屋子里了,据说舌头伸得很长,很恐怖的呢。”说完楚怀春假装没事的就转身往外走,到了门边的时候还不忘回过头突然伸出舌头对她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哇,小心他今天晚上回来吓死你!”
张依依呸的一声,“你吓唬谁呀,想占老娘便宜,没门儿!”其实说不怕那是假的,一个女孩子孤身睡在一个陌生人家的房间里,哪能心里不虚呢。其实她本打主意跟蔡阿姨一起睡的,但她又不好意思开口,怕别人笑话她,所以只有硬着头皮一个人睡在一间屋子里。现在楚怀春又跑过来跟她说了这么一桩吓唬人的所谓秘事,不管是真是假,都对本来就胆小的她起到了心理暗示的作用。
六月的天气很热,本来睡觉的时候身上是不用盖任何东西的。可是张依依一闭上眼脑子立马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一个吐着长舌头的老人悬空在她头顶的样子,全身忍不住鸡皮疙瘩直冒。她拉起放在枕头边上的被单,把整个身体全部龟缩在里面,屏住呼吸,努力地使自己尽快进入梦乡,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就是怎么睡也睡不着。
深夜,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城市里的车来车往,只有一些奇怪悚人的怪鸟叫声在窗外的树林子里响个不停,就像在报丧似的。张依依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了一具棺材里面,见不到任何的曙光,闷得她快要发疯。她想起了民间那些老人们常说的,深夜通常都是冤魂出没的时刻。
砰——这时,二楼的楼板不知被什么东西掉下来弄得一声响,张依依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也跟着这一声响一阵痉挛。她的身上开始冒汗,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有时候你越是不想听,偏偏就越是能让你听到。吱的一声,楼上的大门又不知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给人一种什么东西悄悄进来了似的感觉。张依依全身开始发抖,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我是个唯物主义者,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同时心里又矛盾地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又吱的一声,好像楼上的门又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不,不是楼上,是她睡的这个房间的门。而且她还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靠近自己,甚至还有轻轻走动的气息。咔嚓,床面前的椅子响了,她感觉到那个影子来到了自己的床前,然后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就在她要忍不住叫出声来喊救命的时候,突然自己的身体被这个影子紧紧地压在了下面,这个东西气喘吁吁地喘息着,在她的耳边说了句:“别喊,是我!”
是楚怀春的声音,张依依低声抽泣起来,她一把抱住楚怀春,然后哽咽着说:“楼上有鬼,你听到了吗?”
“别怕别怕!”楚怀春顺势溜进了张依依的被单里,把她拥在怀里。一边安慰她,然后手一边开始不停地在她的身上游走。张依依拼命扭动自己的身体开始反抗,“你干什么,别这样……”,可是楚怀春根本不听,胸衣被扔到了床下,内裤也被丢到了黑暗的角落里。接下来张依依就停止了反抗,床开始剧烈地摇动,男人开始嗯呀,女人开始喘息……
事毕,张依依睁着大大的双眼躺在床上,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害怕,可却怎么也睡不着,感觉一切好荒谬。她推了推身边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这个男人,想把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腿挪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从里面抽了出去。她从床上爬起来,起身到外面上了趟厕所,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路过红尘的电话。
“这么晚不睡觉打电话干吗?”路过红尘打着哈欠问道。
张依依没有说话,然后就又挂掉了电话,转身走进屋里悄悄地回到了被窝。
(27)
次日清晨,张依依从蒙蒙眬眬中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被自己面前的楚怀春吓了一大跳,他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张依依的脸,“你有病啊,这么盯着人家!”张依依坐起身来,靠在了床架上。
楚怀春依旧全裸,一丝不挂,他把手伸向张依依的大腿,“从来没有想到过你是如此的迷人,昨晚的表现真不错,我都有点儿舍不得把你甩了。”
张依依厌恶地把楚怀春的手推开,“得了吧,少来你那套,我还不知道你,这天底下还有你不敢辜负的女人?”
“你想要我对你负责任吗?”楚怀春眯着眼睛问道。
“你会对我负责任吗?”张依依反问。
“不会!”楚怀春果断地说,“相信你也不会那么庸俗。”
“是的,我的确没有庸俗到跟个男人做一次爱就拖着他大腿不放的地步。你放心,我是不会纠缠你的,反过来,请你也别再来庸俗地纠缠我了。你上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张依依开始穿自己的衣服。
“嗯,天底下就是像你这样识趣的女人太少了。”楚怀春忽然一把揪住张依依的袖子,接着把她扳倒在床上,然后翻过身子把她压在了下面,“不过着什么急,纠缠还是要继续的!”
张依依侧身躬起自己的后背,然后右手一推,楚怀春就情不自禁地翻了下去张依依冷笑道:“得了吧,就你昨晚那几下子,还没怎么开始进入战斗状态就缴械挂了白旗,你还想来几次?也不知道脸红,你根本就满足不了女人,还那么爱搞女人,你还自以为你是金枪不倒牛魔王呢,笑死人了。”她下了床,然后理理自己的长发就朝外走了出去,回头还不忘对楚怀春说,“等下记得把地上的卫生纸跟战场打扫干净,让人家主人看见可就糗大了。你好意思,我可没有你的脸皮那么厚。”独留下恨得牙痒痒的楚怀春血压升高,在后面恨不得把她给撕碎了。
早餐过后,蔡阿姨没有时间陪他们几个聊天,扛起锄头到了屋旁的一块玉米地里锄草,而楚怀春他们三个人却独自在家里商量了起来。
“接下来怎么搞?”半亩菜地望着楚怀春说。
“不知道网上的情况是个什么样子了,这村子里也没个网吧,今天得想法儿出去摸一下前线的情况。”楚怀春想了想,接着说,“至于现在嘛,当然是体验农民生活了,走,张依依,你去田里帮阿姨干活去,半亩菜地,你把相机拿出来去拍照!”
“你还直接叫人家名字啊?”半亩菜地忽然笑着说。
“不叫名字叫什么?”楚怀春望着张依依。
“叫妈!”张依依扭头说道。
“我靠,这不妥吧,不然你们昨晚不是乱那个什么伦了?”半亩菜地猛摇头。
“你滚一边儿去!那红尘刚走,本觉得你最老实的,没想你也开始学坏了。”张依依从墙角拿起一把稍微小点的锄头,出门走向了蔡阿姨正在忙活的那块玉米地。
半亩菜地从房间里把相机拿出来,悄悄对楚怀春说:“你们真够牛的,昨晚动静那么大。拜托这是在别人家里,不能小点声啊,我都想过来踢门了。”
楚怀春贼贼笑道:“都怪她丫的太来劲!”
半亩菜地叹了口气,“你呀,迟早死在女人手里。”
“死就死呗,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子无所谓。”楚怀春不屑一顾道。
“接下来如何拍?”半亩菜地转移话题道,“就是把张依依在田里劳作的情形如实地记录下来,然后发到网上就成了吗?”
楚怀春点点头,“对,捡一些最重要的、最经典的角度拍,要表现出农民种地的艰辛,张依依认真劳动的艰辛。另外我们每天在蔡阿姨家生活的一些其他细节以后也要记录下来,到时候一起发到网上。还要写一些详细的解说文字,我们最好行动快点儿,争取一个星期内结束。不然这笔业务的钱还没有挣回来,我们就已经在外面花光了。”
张依依穿着一身绿色的连衣裙在玉米林子里穿梭着,才刚迈上十来步的距离,就被四周玉米叶子上毛茸茸的小刺给刺得全身发痒。而且她穿的还是一双只适合在水泥地上咯嗒咯嗒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在起伏不平的泥土地上哪里稳妥,咚的 一声,她脚一歪就坐在了地上,大腿顿时被地上的小麦桩子戳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她皱着眉头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来到蔡阿姨的旁边,学着蔡阿姨的样子用锄头铲起玉米根下面的小草来。
“哎哟依依姑娘,你们不是要搞调研去的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蔡阿姨惊讶地问道。
“调研不急,我来帮帮您,这一个人得干到什么时候?”张依依拿起锄头,像模像样地学蔡阿姨铲起来。不过再怎么学,毕竟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干这种粗活儿,手连拿锄头的力气都没有。刚下去两锄头,明明瞄的是草,可铲的却是玉米梗子。这样一根十分有前途的玉米就被她当场给报销了,“不好意思阿姨!”她红着脸,对着蔡阿姨吐了吐舌头。
“没事,没事,呵呵!”蔡阿姨笑道,“你回去吧,不用帮我了。你看你穿得这么干净这么好看,不适合在农田里折腾。这玉米叶子上还有很多毛毛虫,到时候身上会很痒的。”
“痒就痒,我不怕!”张依依嘴上如此客气说,可是心里却开始骂楚怀春跟半亩菜地。妈的那两家伙怎么还不来,早点儿拍完早点儿完事。这种田真是不容易,才开始舞了不到一百下锄头,手掌里竟然就磨了个小泡泡。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就在张依依心里无限牢骚的时候楚怀春与半亩菜地两个家伙终于赶了过来,半亩菜地拿着照相机,对四处不停地拍,看到张依依挥舞着锄头的样子,觉得十分怪异,一个衣着时尚的妙龄女郎竟然拿着一把锄头在田间里干活,很是搞笑,赶紧抓拍了下来,心想这照片传到网上一定会火暴。
“阿姨,累不?”楚怀春问道。
“你们俩也来了啊,你们快把依依姑娘劝回去吧。她穿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忍心让她在这玉米林子里待。再说了,这细皮嫩肉的,得晒成什么样子,别把一张漂亮的脸蛋给晒黑了。”蔡阿姨对着楚怀春笑着说。
“没事儿,我们这次来调研,另一个目的也就是为了体验生活,她从小就生在有钱人的家庭,还没吃过苦呢,锻炼一下也是应该的,您就别心疼她了。”楚怀春对蔡阿姨道。
张依依回过头白了楚怀春一眼,说:“你们总算来了啊,瞎嚷嚷个什么劲啊,还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楚怀春你也快点儿来帮阿姨干活,你忘了昨晚吃的那个猪蹄子了,那是用粮食喂出来的。”她当然不会白白放过楚怀春,他们这三人除了半亩菜地要拍照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多余的,她哪能让楚怀春在一旁唧唧歪歪。
楚怀春本来还真没打算要来田间帮忙干活的,但张依依都这么说出口了,而且蔡阿姨对他们的确又还蛮热心的,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假装着弄几下。他走到蔡阿姨的身前,从她手中接过锄头,说:“阿姨,您休息会儿,我来吧!”
蔡阿姨拒绝,“不了不了,我自己来,你们就在旁边跟我说会儿话吧。”
“我来我来,这不亲自下田,是不可能知道农民到底有多辛苦的,你就让我真实体验一把!”楚怀春坚持。
蔡阿姨还是不让,“要帮你去帮依依姑娘吧,她一女孩儿家,哪能干这个哦,我天生就是农民的贱命,不碍事。”
“她没有事,年轻嘛,您别担心!”
蔡阿姨心想,你们这一群没吃过苦头的小伙子,你们哪会种田。你们这样热心反而是在耽误我时间,而且还会误伤我的玉米苗子,简直是在帮倒忙嘛。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得跟楚怀春推来推去。幸好在一旁拍照的半亩菜地是农村出生的,一眼便瞧出蔡阿姨的心思,连忙解围说:“楚怀春你就别打扰蔡阿姨了,你会干活吗,你在这里搞半天只会越添乱,还不如让阿姨自己来的好!”
此话正中楚怀春之意,他本来就不想干,可还是假装低头不服说:“谁说我不会干的,不就锄草吗,谁不会?”
蔡阿姨微笑着指着张依依铲断的几根玉米梗子说:“你看她,已经弄坏五六根了,现在才刚刚把稳了些,不过在速度上还是太慢了,要想真正地干利索,不在农村待个几年是不行的。”
楚怀春转头看张依依一本正经的样子,果然越来越有谱了,夸奖道:“哎呀,不错,果然有前途,不如你将来做阿姨的儿媳妇得了。”
张依依用力地把锄头往土里面一刨,恨恨地瞪了楚怀春一眼,不过还是笑着嘴巴打趣说:“你这个建议不错,不过阿姨的儿子会看得上我吗?”
蔡阿姨忙圆场,“看得上,哪看不上哦,如果依依姑娘真愿意做我家媳妇,那一定是我家祖坟接到龙气了。”说完打了几个干哈哈。
(28)
募捐的事情在网上策划得很成功。很多善良的网友在看了我编的那篇求助帖子之后,都没有丝毫的怀疑,慷慨解囊地对女主角表示了同情。不到三天时间,那个银行账户里的钱就成倍增长,超过了原来预期的数目,达到了四万多。看着这些爆增的数字,我的心里有点儿发毛,要是被别人发现我的阴谋那可就惨了,这可是非法集资,多了,脑袋可是要挨枪子的。所以为此我拒绝了一切声称要采访豌豆仙子的媒体,然后立刻封了帖,在网上声称谢谢大家的关注,钱已筹齐,现正值治疗阶段,会详细地公布药费使用明细。
“柳青青,你能出来下吗?”揣着四万多块钱的卡,我心里忐忑不安,不光担心有警察来找我,而且还担心柳青青会不会接受我这笔钱。毕竟她现在已经不缺钱了,而我那所谓的理由不知道在她看来会不会是有些莫名其妙。
“红尘,是你啊,我爸正在打吊针呢!”柳青青在电话里迟疑道。
“叫你那同学照顾一下,我有点儿事找你,就在医院的楼下,一会儿就好。”我说。
“我同学回去了,不在这儿。”
“是吗?”我心里一动,大踏步地跑向住院部的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