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的客厅里灯火通明,袁曼成的头都不敢抬起来,惭愧和心痛纠结着他的心,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是合适的。他——不敢面对妈妈。房间里虽然明亮的不能再明亮,但无法照亮他的心,也因为他和袁母沉重的心情,连灯光也沉重了。空气也凝滞着,让人呼吸困难。
许久,袁曼成说了一句话:“对不起,妈妈——我让你担心了。”
袁母的目光怜惜地望着儿子,看不到儿子的面容,只有一头乌黑却显着纷乱的头发在她的视线里,她叹口气说:“儿子,妈妈不是担心是害怕……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想过。”袁曼成轻轻回答。
“如果你是真想过了的,那妈妈说你的想法太幼稚了,儿子……”儿子生性倔强,袁母很明白儿子做的决定别人很难改变,可她是他的妈妈,就算明明知道无法说服儿子,也还是要说的啊。她眼神中的悲哀慢慢加重,“那林如茵是有夫之妇,无论她怎么样都有她的丈夫为她负责,轮得到你这个朋友吗?妈妈把你划归到林如茵朋友的一栏里是高抬了你,你可知道……现在的你在她那儿什么都不是。她……她是失忆了不知道你是谁了,才对你热情的,如果她还记得以前,她会跟你接近?怎么就不想想呢?”
这些事情袁曼成心里更加明白,妈妈的话让他的心一阵阵猛跳,身体都抖了。他突然想起别人说过的话:因为彼此相爱过所以不能成为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所以不能成为朋友……他和她之间应该是熟悉的陌生人。
林如茵也是高傲的人,她离开他不是不爱而是为她的家庭做了牺牲,这些他比谁都知道。林如茵也是理智的,在明确说出他们无法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再见他。袁曼成想过,如果林如茵要不是那样决绝连一个做朋友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又怎么会背井离乡走那么远?
袁母深深地看着儿子继续说下去:“你该有自知之明哪,就算你放不下她,你又能够怎么样?你说你想帮助她恢复记忆,你能够做到吗?就算你真的做到,那林如茵婆家的人怎么肯答应?谁没有脸面?你就听妈妈的话,以后别再去找林如茵了。反正你也去看过她,也尽了朋友的心了,以后不要再找事。”
对于妈妈的这些话,袁曼成听不进去,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妈妈:“妈,我相信你说的对,也知道你是为儿子着想。可是儿子不能听你的,那林如茵现在都那样了,我不能不管。”
袁母有些急:“你管,你能够管得了?你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资格去管?你还活不活?你还小呀,你应该去想怎么成一个家,怎么把自己的事业做好,这才是一个男人要做的事情!这些你都不顾了,去管人家一个和你没有丝毫关系的、又是别人老婆的女人,你这是什么话?妈妈都这么大岁数了,说不定那一天就蹬了腿,你让妈妈怎么放得下心?再说了,你是帮林如茵呢还是害她?她都生了孩子了,万一她丈夫知道了你和她接触,要和她离婚,这个责任你怎么承担?”
袁曼成的脸上慢慢显出更深更重的悲哀,但眼神似乎更加坚定:“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失去林如茵是我这一生的痛,我都忘不了也放不下,如果她过得不好……我也不会过的好。我没有办法对她置之不理……那时我离开是觉得她真正找到了归宿,过的一定很好,谁知道现在的她是这样?妈,你可知道林如茵出事的地点?那是……”他想说出那是通往他和她的出租屋的路线,但突然想到这样的话不该说出来。
他想到了赵小环和他说的林如茵出事的情况,只因为林如茵失忆了,说不出什么,所以别人不知道她驾车去那儿做什么,他却觉得林如茵是想去他们的出租屋……他肯定是的。如果林如茵不是因为心里不痛快怎么会在那种情形下一个人驾车?还跑到那个地方?一定是为了他!
他把他的话转折了继续说下去:“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对如茵置之不理。如果有一天她好了我为她高兴,要是她依旧这样或者说被冯啸远遗弃……我娶她!”
林如茵本来是想要这个单独的空间做她想做的事情的,可心浮气躁什么都做不下去,她所向往的一个人的时间一个人的空间都有了,可她什么都没有做成。
清晨起来她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就走往厨房,妈妈正要把早餐端到餐桌上,看到她走进来,说道:“又没有什么事情做的,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多休息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林如茵走到妈妈身边抬头对妈妈笑:“我睡好了。”说完帮妈妈往餐桌上端饭菜。
林勋远坐在餐桌旁看报纸,见女儿端菜给他,一张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茵,你怎么也起这么早呢。爸爸要上班,如果不上班的话爸爸才不想早起。”
林如茵把盘子放到爸爸面前:“爸,我什么事都不做,每天都是休息,都不累,也不想再睡那么多了。爸……晚上你觉得想吃什么呢,我和妈妈做。”
爸爸妈妈的脸上都是笑容,昨晚的争吵就好像不曾有过一样。林如茵心里明白,爸爸妈妈是完全为了她,连一点点不高兴都不肯在她面前暴露。这反而让她心里更加难过。
“呵呵。”林勋远笑着,“如茵什么时候都这么懂事,爸爸有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真是感觉到幸福呢。爸爸吃什么都好,有女儿在爸爸吃什么都香。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做,或者让你妈妈给你做。”
林如茵一脸高兴的笑:“好的,爸。”
在她转身的时候,脸上灿烂明艳的笑忽地不见,仿佛她根本就没有笑过。她心里明白,这就是真正的亲情,爸爸妈妈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在为自己的儿女着想,在亲情方面不存在牺牲这一个偏袒另一个。那是在完全知道爸爸妈妈拆散林如茵和袁曼成的时候,她对爸爸妈妈内心里颇有微词,因为爸爸妈妈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哥哥林如海,如果不是林如海出错,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如今看来,爸爸妈妈的感情,什么时候也是倾向弱者那一方面。
袁曼成给林如茵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和妈妈正在吃早餐。林如茵正要把一勺白粥放在口里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手机是她刚刚接了冯啸远的电话后放在这里的。她拿起一看,却是昨天刚刚知道的袁曼成的手机号码,想到林如茵和袁曼成关系的特殊,想到爸爸妈妈昨晚的争吵,她有些犹豫,迟疑一下看着妈妈说:“是袁曼成的电话,要不要接呢?”
赵小环笑道:“接啊,朋友电话怎么能不接呢,他昨天好心来看你,对你多重视,怎么可以不接他电话呢?”
“哦。”林如茵很听话地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很礼貌地和袁曼成打招呼:“早上好,曼成。”
“早上好。”听到林如茵清脆欢愉的声音,袁曼成心里扬起激动的微澜,怎么可以放下她不管?本来还在犹豫,她的口吻坚定了他的决心,于是毫不迟疑地说,“如茵,我回家是休假的,没事做。你暂时也没有上班,我想请你陪我出去逛逛,好吗?”
“可是,曼成……我都忘了哪儿好玩,都忘了……不能给你当向导了。”直接拒绝是不可以的,说同意也是不妥当的,林如茵很委婉地用这种办法说话,即是实话也是礼貌,她要把选择留给袁曼成: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了,他怎么对待都随便。同时她也是试探袁曼成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没关系啊如茵,我们可以买一份地图来看,不会走错路的,你跟我走就行了哦。如果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你不是在家嘛,整天待在家里会闷的,外出走走散散心,好吗?”袁曼成口气温和。
“去吧去吧。”赵小环听到了袁曼成的话,轻轻地抬手示意女儿答应。
“好,我妈妈说让我去的。”林如茵的话就好像自己完全做不了主,小孩子一样,完全听大人的吩咐。
此时已经是初秋,公园里的花草树木都呈现微微衰败的迹象,袁曼成的心里有一种凄凉。眼前的林如茵确实已经不是他之前的林如茵,性格都不一样了。那时的她在他身边无论怎样都是十分依赖,他知道骨子里的林如茵也很坚强,在他这种身边的样子无非是对他的爱恋和信任,他喜欢她和他争辩时得理不让人的凶巴巴的可爱,也喜欢她温顺缠绵小鸟依人的可爱,总之她是非常可爱的女人。当然他也知道,她的可爱是他眼里的可爱,或许别人看她并不可爱,他觉得她可爱是因为他爱她。
袁曼成记得那时的他们,总是去玩那些很刺激的惊险的游戏,袁曼成喜欢游戏完毕以后,林如茵倚在他身边因为害怕而可怜兮兮的样子,那时他觉得他是一个英雄,可以给爱人保护的英雄。现在他不敢和她一起去玩那些游戏了,他怕吓着她。他要给她一个平和的环境,让她有一个平和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