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勋远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扭头看着妻子,一双眼睛连续眨着,许久才对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的妻子说话:“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惹你发火?”
赵小环心里别扭的厉害,说不出的憋屈,听到丈夫问话,一颗脑袋就好像牵线木偶似的一点点转过来:“我……有发火吗?”
看到妻子木木的表情和僵硬的动作林勋远就知道她依旧是心里疙疙瘩瘩的了,还这样反问,裂了一下嘴角说:“你还没有发火?就差吃人了。你那点养性,还能够藏得住事情?都在脸上写着呢。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惹你了。”
赵小环猛地张开嘴巴长长出了一口气:“我和李如画大吵了一架。”在林勋远猛然把眼睛张大的惊讶中,她神情木然地继续说下去,“我和如茵不是回她家看孩子了么,孩子昨天生病的,我们都不知道,人们那边都没有和我们说,不过好了。如茵回孩子卧房看孩子的时候,没有和我们说她去做什么,她婆婆担心她外出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想她这话虽然不中听不过也完全是为了如茵,心里也急啊,万一如茵真的是出去了,该怎么办,担心她找不回去啊。又想她是不是上楼去了?我就想到上去看看如茵是不是上楼看孩子了。我上去如茵果然在的,我让她到客厅给她婆婆说一声……免得她婆婆担心嘛。谁知道那李如画不识好歹——唉,也是怪如茵没出息,真气人。”赵小环揉了揉眼睛,想到李如画用那样教训孙子似的教训女儿的口气她就想要发火,“你是没有听到李如画是怎么教训如茵的,要是听到你也会跳起来……”
“什么事到你这儿芝麻都变成西瓜了,有那么严重吗?”林勋远打断了妻子,“你也真是的,何必呢,她说几句就说几句何必和她一般见识?你们女人,唉……”他无可奈何摇头,一双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李如画一贯就是一个苛刻的人,这点你是知道的,可是我们把女儿给了人家了,还有什么可说?忍忍就过去了,何必呢。”
赵小环生了一个下午的气,因为生气的时间太长都麻木了,此时林勋远的埋怨突然让她不由自主又是生气:“我再没有素质也不屑和她那种女人争吵,可是她欺人太甚你知道吗?兔子急了都咬人,我好端端一个女儿给了她家,是为了给她当出气筒的?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就一口咬定说我不对。”
林勋远当然明白李如画肯定是没有说好话了,自己妻子虽然脾气不好,但对李如画的盛气凌人一贯都是忍耐的,背地里发几句牢骚是有,可从来没有和李如画正面冲突,这次……肯定是李如画的话难以入耳,林勋远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可他有什么办法?也只得劝说妻子:“不管她怎么说,咱们如茵还是要回那个家里生活的呀,你惹了她以后一推二六五,如茵回了家如果李如画把气洒在如茵身上,如茵又是不哼不哈的话……受气的不还是她,你那里是为了她,纯粹是给她以后的日子使绊子。”
客厅外边林如茵房间的拐角处,林如茵静静地站着,爸爸的话让她不由自主地哆嗦,她知道爸爸妈妈虽然想法不同做法不同,但目的都是一致的——为她,怕她生活不好。她真的不愿意爸爸妈妈为她担心,可是……她无法去说明,更不能是说什么,只是感觉对不起他们,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在人间,她一定会回报他们。
赵小环的心里一顿一顿的,她何尝不知道?如果不是存在这个矛盾心理,恐怕她和李如画吵了不止一次,心里想着嘴里不由就说了出来:“自己女儿嫁给了人家,人家说几句咱也没办法,更何况,许多时候我们都是看不到的,管得了一时还能够管得了一世?可是今天,有她李如画那样说话的吗?如茵是失忆,可是不傻吧?你有没有觉得茵儿傻?”赵小环一边说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勋远,仿佛丈夫的一句印证就是事情的真相,不过她没有等他回答,或者纯粹就是那样一问,“如茵不傻哪……”她痛心疾首地说了这句话,又是愤愤不平的口气,“李如画就是把如茵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那样训的,你知道不?我也是一股火忍不住和她吵的……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和她吵的后果?如果我能够镇得住她,想来以后她也会收敛一些,不敢对我们如茵再过分的,可是如果我的话不起作用……反倒而像你说的那样,她反倒而更是把气撒在如茵身上,你以为我不知道……”她说不下去,因为她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林勋远看着妻子难过,也不忍心让她不安,摆摆手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李如画总归不是混账女人,她虽然是霸道了一点,可我想她也会知道利害。”
林如茵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只是静静地听着客厅里传出来的话,听着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看不到爸爸妈妈为她忧心忡忡的面容,但想象的到他们为了她那悬着的心。
亲情,永远是割不断的,无论儿女在什么地方,总是让父母担心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如茵的心里突然涌起这样一句话。爸爸妈妈……是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和自己最近的人所以也是最最亲的人,所以才这样前后都怕的为自己担心。林如茵只恨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虽然表面上是实质上不是,只是爸爸妈妈不知道而已。她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是她这个外来者“盗用”了他们亲身女儿的身体,又给她们带来这样的麻烦会是多么难过,她只知道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真相了,她能够做的就是在将来尽全力回报他们。反正她在这个世上的时间是三十年呢,三十年……那时他们也八十多岁,可以了。
林如茵心里默默想着再听不到爸爸妈妈的说话声,这才慢慢移动有些麻木的脚回房间。其实就算爸爸妈妈再说什么她也无需知道了,因为该知道的她已经知道。
房间里一片黑暗,她伸手扭亮电灯开关,房间里立刻一片雪亮。林如茵悄无声息地坐在床上,房间里因为粉的色调而一片温馨,只是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显得有些寂寞,那台没有被她打开的电视机似乎在发出抗议,仿佛遭到了冷遇似的,但林如茵的目光没有丝毫留在上面的意思,她的眼里又静静地滴下泪来。
“如果自己上一世就有爸爸妈妈的话……就没有这一次的下界吧?”她这样想。可惜了,自己的上一次没有爸爸妈妈,她是孤女,在贾府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没有人做主,连心爱的人都得不到还凄惨地死去,想想就好伤心。上一世的眼泪流的太多太多,这一世她不想流泪了,可是……眼泪还是这样说,难道上一世没有还完吗?她不知道。
那一世是艰难,这一世……同样是艰难,情形不一样性质差不多,上一世至少还知道自己爱的人是那一个,这一世那个人是谁?谁又是他?林如茵感觉到一片迷茫。
今晚的冯啸远倒是心满意足,如果接下来的工作不出差错的话,他很快就可以回家,他想家了,准确地说是很想林如茵。林如茵是失忆了,这不是好事,可他总是有一种错觉,觉得失忆后的她反倒而比失忆前可爱,她的温顺,她的乖巧……之前的她那里是这样啊,这场很坏的祸事反倒而让她脱胎换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也许是心情大好,冯啸远的脚步异常轻松,丝毫没有料到他的一切已经被一双恶毒的眼睛收入眼底。
那双眼睛专门为他而设,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他也丝毫没有想到那双眼睛改变了他的一切。
还没有走回酒店冯啸远就兴致勃勃地拿出了手机给林如茵打电话,他想告诉她他快要回家了……也算一个喜讯吧,他想她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想他?
静悄悄坐着的林如茵按下手机接听键就听到了手机里传出一声汽车的喇叭声,知道冯啸远一定是在街上,刚刚他还给爸爸打电话了啊,她听到了的,也知道此时的冯啸远十分高兴,所以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透出高兴:“啸远……”
“如茵,你又是一个人坐着的吗?闷的话就打开电视看啊,或者不看电视让它发点声音也好啊。我的工作有眉目了,就要快回家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他的意思是只要工作结束就可以回家和林如茵在一起,那样的话她就不至于寂寞,说的兴致勃勃仿佛功成名就,“哦,很费劲,不过终于快要结束。”突然又想起不知道林如茵现在怎么样,又忙着问,“你现在怎么样?”
林如茵被他一连串的话弄得有点接受不过来,只知道他很高兴,迟疑一下才说:“唔……我很好吧,你的工作顺利我就高兴。”想到他可能回家就来妈妈这里接她回婆家突然紧张,既然他不是他要寻找的人还怎么可以和他继续下去?可是如果他来接她又要用什么借口拒绝?这样想着林如茵就有点怕了,难道……用两个妈妈吵架的事情做借口不跟他回家吗?心里一团糟却不知道怎么说合适,急切中说道,“我今天已经回家了,看我们的孩子了。”
冯啸远忙接住了她的话:“孩子……孩子怎么样了?”他以为是他妈妈打电话告诉林如茵孩子不舒服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