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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情天情海幻情身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别了……

绛珠仙子在灵魂飞升的那一刻,仿佛还感觉到心神俱碎的疼痛,“原来我曾经做的诗词预示了我悲惨的命运。我的命运就是死亡?”

哽咽,难言……

魂飞飘飘,红楼花谢添憔悴。红颜零落,抛尽胭脂泪。惆怅潇湘,谁在花前悲?愁无涯。凄然回眸,人远神难归。

往事不堪回首,思忖间唯有凄凉,为何对我命苦?然而,不甘又如何?

好在这些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是一个段落,都告别吧,重新开始。

踏云乘风,悠悠荡荡,绛珠仙子的仙魂顷刻回到了她最初的家园——西天如来佛殿郊外。

说起绛珠仙子,有着极深的渊源。

她的最初不过是一粒普通的草种,机缘巧合,乘了仙风落到此处得以生根发芽,开始了她的成长。斗转星移,时光穿梭,她渐渐有了灵性,后来辗转移居他处,曾被一个仙童照顾。那仙童不是别人,就是神瑛侍者,也是为了他,她才下界有了这一番遭遇,又以悲惨凄凉的结局告终。

再一次想到神瑛侍者,绛珠仙子空灵的心中依然是滴血的疼痛。

故园还是最初的模样,和当初没有任何变化,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轮罩着静谧的安详,远处紫色的雾霭也是一派祥和,仿佛她只是走了一瞬间。这么精致的美好,只有天上有,永远不沾染污垢,丝毫不是人界的污浊和沉重。绛珠仙子骤然感觉到身心一片空灵,在灵魂落地的一刻。立刻还原真身,成了一株草,不过在落地的刹那她想一切因缘已经过去,今后应该是无忧无虑的逍遥日子,她应该是一株无忧草了。

心念一动,原本的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而是一株奇特的无忧草了。这无忧草……应该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形状,一根根银色的、修长的细茎,成圆形倾斜,辐射成伞状,通体放着七色彩虹似的亮闪闪光芒,就好像凡间燃放在天空中的一朵璀璨烟花,流光溢彩,绚烂无比,被定格了下来,又像是一个巨大的肥皂泡在阳光下被折射成的一朵奇葩。那形状,那色彩,真的是无与伦比,艳丽,绚烂,唯美,绝美,超越一切一切的美。

无忧草感觉到身心一派明净,在晴暖阳光的爱抚之下,越发散发着夺目的光彩,融融暖意浸满全身,馨馨芬芳灌融周体,从内到外的通透,轻灵,她感应到无比的舒爽。

“哦……终于一切都了结了,今后就是属于自己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了。”沐浴阳光,感受仙风纯净的爱抚,无忧草静静地摇晃了一下光彩夺目的身体,叹息道,“我——回来了……”

话虽如此说,但无忧草是用了有点感叹的语气,恍若一切的不甘在其中包含。

此时,恰好外出云游的佛主率各路弟子归来,路过这里,不知道是听到了无忧草的低语还是捕捉到了无忧草的感叹,神情间微微带了笑意,飘然来到无忧草的面前。

无忧草看到佛主驾临,忙化成之前绛珠仙子的模样躬身参拜。佛主微微一笑:“草儿,你的因缘都了结了……幻化成这般模样?”

绛珠仙子知道是她刚才的幻身被佛祖看到了才有此一问。

“禀佛主,了结了……谢佛主关怀。”无忧草看到佛主如此关切自然是感动,低了头恭敬地回答,神情间也是自信的。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已经偿还了他,没有亏欠了。也脱离了那污浊来到最初的洁净之地,值得庆幸。接下来该是潜心修炼,和天地同寿。

——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想起了当初离开时和警幻说的话了,“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如今自己为了他不仅仅倾尽了泪水,也倾尽了所有的爱,结果却换来他的绝情……心有不甘,总觉得不甘心。不过,也算是都归还于他了……还有什么没有了结的?如果说亏欠,也应该是他亏欠她的了。

佛主慈祥地注视着无忧草,许久左手小指微微一动,道:“你好自为之。”说完飘然而去。

无忧草目送佛主法身飘去,躬身相送,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我和他还有什么纠葛么?”没想到此念还没有完全放下,心中却是一颤,耳畔似乎还听到了“林妹妹……林妹妹……”的呼唤,这声音让她的心里又是一阵涟漪,忙用手扶住胸口,到此才悟到佛主的话确实是另有所指。只是天机不可显露,佛主自然不会言明,而她的未来……难道不是在此修行还有一劫吗?

有和煦的微风送来极乐殿中的隐隐梵音,虽然飘渺的若有若无,但耳中却是非常清明的佛音,闻听之下不觉身心通透。绛珠仙子微微摇头,神色间已是淡泊明远。那一双秀目清澈明净,就好像被观世音净瓶中的法水洗过一样,不含丝毫尘埃,微蹙的远山一样的黛眉完全舒展开来,整个轮罩在佛音的洗浴之中,完全进入忘我的境界。

日月轮回,三界六道各有时日,自成一个时空。绛珠仙子用无忧草的姿态固定了她的体形,本以为会完全忘却和神瑛侍者之间的恩恩怨怨,没料到还是无法释怀。断续的想起让她心里明白她没有完全放得开他,不然为什么还是会想起他?还有死的时候把传递情义的诗稿焚毁,不也表明她是释然的吗?不,此时她知道那不是绝情而是恨,是爱之深恨之切的恨。

情到深处恨也深,爱到极致情难却。

怎奈绛珠仙子的草木之躯虽然修成仙体,法力终究有限,无法得知神瑛侍者最后的结局和下落。

如果不是那一日神思郁闷,化了人形到了太虚空中偶遇警幻仙子,想来她还是不会知道神瑛侍者的下落的。

当初的警幻仙子自缢,起因是和公公贾珍****之时被人撞见,羞愧难当才悬梁自缢的,虽然那时是下界,一切都身不由己,然而那是她的隐私,永远不愿意提及更不想让仙佛界的诸仙众佛知道。那时绛珠仙子和她是一世,而且又有缘由,她的事绛珠仙子自然知道。也因为这个,警幻仙子和绛珠仙子的关系十分特别。

绛珠仙子独自在园子里观望,看妖娆的仙花仙草斗艳争奇,没料到警幻仙子袅袅到来。等她察觉,警幻仙子已经走到了面前。没有等她开口,警幻仙子已经开口:“姑……娘……”本来她和绛珠仙子也毫无瓜葛,却因为那一世的渊源,按照辈分应该叫绛珠仙子表姑的,可她也是无法叫的出口。那一世……还存在吗?不管是不是存在,她们两个人彼此有了缘由。

绛珠仙子还了一礼:“仙子……姐姐。”按照仙界规矩,绛珠的等级远远不如警幻仙子。警幻仙子是人体,而她不过是获得灵性的一株草而已。

这样的开场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警幻仙子何等敏捷,忙拉了绛珠仙子的手:“近来可好?”不想说那些过去,她们都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境界,不是人间了,自然不用提那时的恩怨是非吧,何况她的事情也没有多少光彩。

绛珠仙子略一思索,说道:“捞您惦记,算……算好吧。”她突然想起警幻仙子是有法力的,能够看到人的过往今生的,那么神瑛侍者怎样了?她日思夜想不得而知,既然碰到警幻仙子了,何不请她帮忙看看?心念自此,眼角眉梢就流露出期待,望向警幻仙子的眼睛就把这一切传送了过去。

警幻仙子何等聪慧,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是有事想要她解答的,拉了绛珠仙子的手笑道:“妹妹既然来了,就到我房子歇息一下可好?我们……也好聊聊。”她已经唤了她姐姐,那么就姐妹相称吧。

绛珠仙子自然求之不得,忙随了警幻仙子踏上花间琉璃甬道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犹豫的问道:“你回来后……还……还好么?”她太想把话题引到那个时代了。

警幻仙子突然停住脚步,眼睛深处露出深奥而无法解透的光芒:“都过去的事了……看来你还惦记神瑛侍者是不是?”她不想提她的那时,但她知道绛珠仙子想知道什么,所以直截了当就问了出来。

绛珠仙子脸上一片红晕,大家既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遮掩,也就坦言相告:“是……本来都过去了,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已经了结,但我还是惦记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说着话,她脸上的红晕更甚。

作为神仙不可以有欲念,既然说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了渊源,为什么还要询问?可是话说到这里,也由不得要说下去了:“我的法力不济,无法看到他的结局,想请仙子姐姐……”说道这里再说不下去了,这事毕竟也没有多少体面。

警幻仙子岂是等闲之辈?绛珠仙子的意思自然明了。此时她们的身旁正好是一株银杏,警幻仙子侧身摘下一片银杏叶举起,双目聚成一点向内看去。绛珠仙子也凝目看去的时候,警幻仙子已经放了手,那片叶子已经入土待做再一次萌发。警幻仙子道:“他后来出家为僧,圆寂后回到了佛主座下做了一名侍者。上一世他的生活太过奢华了……不知道珍惜,犯了一点小错,佛主贬他回去经受一次历练……”

“什么……什么历练,很苦吗?”听到警幻仙子说让神瑛侍者下去受苦,绛珠仙子内心不由就急了,上一世他的生活奢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是知道的,这一世让他受苦……他吃得消吗?

“他……”警幻仙子本来想说什么突然住口,就那样看着绛珠仙子神色间有了忧郁,不由摇头,“你……你还是放不下他……”

绛珠仙子不得不承认:“虽然他那时和另外一个女人结了秦晋之好,但我知道他是不得已的,他的心里是我,而我……我一直都不甘心,我们其实是相爱的。他如今下去受苦,他能够吃得消吗?”绛珠仙子脸上的那一层担忧溢于言表。

警幻仙子感叹一声:“吃不消又如何?难道……你想下去帮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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