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侵袭无城的妖怪数量实在庞大,幸雨初和小矮子他们奋战了差不多一个晚上才差不多都消灭光了。
檵木恐怕是无城目前唯一的一个闲人了。幸雨初不允许她出手,她就只能乖乖地在原地呆着了。
这拨来侵犯无城的妖怪,和他们先前在镇魂崖底遇到的那拨一样。妖力低下,数量巨大。但稍有不同的是,侵犯无城的这群妖怪更为凶残,个个都喜食人肉。
莫不是母亲的复活无望了?才让炼狱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檵木一个人胡思猜测着,完全没注意到小矮子已经飞到她面前了。
“檵木”
直到小矮子弱弱地叫了她一声,她才从沉思中爬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帮幸雨初对付妖怪吗?”檵木以为小矮子是偷偷溜到她这儿来偷懒的。
“那个、那个、这个、这个。。。。。。”小矮子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所以然来,檵木有些急了,暴躁地催促道:“你到快说呀,是不是幸雨初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是初大人,是影千千。。。。。。”小矮子故意把“影千千”三个字说得很模糊,但檵木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了,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影千千怎么了?”
小矮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檵木露出那么恐怖的神情,吓得赶紧说:“影千千没事,初大人找到他了。可是他的父亲死了,尸体被妖怪咬得惨不忍睹。他、他好像很伤心,很伤心。”
你这不是P话吗?檵木忍不住在心里小小骂了小矮子一句。人类本就极其重视亲情,更何况是影千千这样一个孝顺到家的孩子。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炼狱抓到了地狱,被迫与至亲分离。等到好不容易逃了回来,到老家一找,记忆中亲人都差不多死光了,只留下了一个年迈的老父亲。如今这唯一的亲人也离他而去了,而且还是那么突然,他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檵木二话不说就爬上了小矮子的背,严肃地命令道:“快走!”
檵木的话小矮子哪敢不听,更何况她现在心情那么差,他要是不乖乖听话的话,她说不定会一把火烧光了他的毛。
影千千父亲住的地方很偏僻。檵木老远就看到影千千跪在地上,一身青衫泥迹斑斑,整个看起来狼狈不堪。
“影千千?”檵木轻轻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影千千像个木偶般盯着怀里那具被咬得只剩一只手和半张脸的尸体,一动也不动。
“影千千!”檵木加大音量,又喊了一遍。
影千千的肩膀微微一颤,总算有了点反应。
“影千千,我的母亲在生下我的那一刻就死了。父亲说她是为了让我变成一个人类,没有任何责任负担地活下去,才会魂飞魄散的。一直陪着我的父亲在我六岁那年也死了,我连他的遗体都没找到。此后的几年我一直一个人,在这个冰天雪地寒彻骨的地方,苟延残喘地活着。昨天,我在忘川里见到了母亲残存的思念,她对我说‘想哭就哭吧,趁着还能哭的时候。别等到有一天,悲哀地发现自己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
“啪嗒”、“啪嗒”两滴眼泪砸地的声音,在这狼藉一片的环境里听起来特别凄凉。一滴来自影千千的右眼,一滴来自檵木的左眼。
檵木的那些话,像毒蛇一样爬进了幸雨初的耳朵了,让他不由自主地胸闷。
檵木的身世过去,他早就大致猜到了。但今天听她用那么嘶哑的声音吼出来,他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影千千死命抱紧了怀里那具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整个人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檵木实在想不到,一个大男孩居然能瘦弱到这种地步。
小矮子他们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影千千才好,只能站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看他哭哭停停,停停哭哭。
檵木费了半天的唇舌,终于劝动影千千让他父亲入土为安了。
安葬好了他父亲后,空中又开始飘雪了。掌心般大小的雪花缠缠绵绵地落了下来,覆盖了肮脏血腥的街道,熄灭了嚣张肆虐的火舌。刹那间,天地又重回了出事前那安静祥和的模样。
“雪的治愈能力。”檵木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想起了很久以前小矮子对她说过的这句话。那时的她不以为然,现在却是前所未有的信服。
只是雪能********,却粉饰不了无城人那颗破碎的心。经过这场浩劫,本来就不多的无城人现在更是少的可怜。侥幸活下来的很多人,身上也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而且他们的房子都被妖怪放火烧成一堆灰了。
所以现在无城里随处可见受了伤无处可去的人缩在墙角里哆嗦。作为一城之主的幸雨初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这两天他带着檵木他们一直呆在无城里。
幸雨初和小矮子先把受伤的人都集中在一个临时小棚里,让檵木和影千千为他们处理伤口。然后他们再去找建造房子要用的材料。
影千千的医术不错,再加上这两天他心情不好,需要靠做一些事情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帮村名处理伤口的事情基本都由他一个人包了。檵木只有在他实在忙得转不开身的时候,才有机会帮他一下。
巫风端着一盆热水从棚外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檵木看到了,连忙起身从他手里将热水接了过来,笑着说:“你可不能累坏了,否则小矮子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巫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脸坚强的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助别人了。尤介大人知道了肯定会夸我的!”
“是是是,我们的小巫风最坚强了!”檵木边哄着巫风,边把热水搬到了影千千的右手边,这样他要用热水时稍微侧个身就可以了。
影千千已经记不清这是他包扎的第几个人了。只要一看到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父亲惨死的样子就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如果不是对炼狱的仇恨支撑着他,他真怕自己会倒下去。
巫风和檵木蹲在地上拿个小木棍使劲地戳着盆里的草药。巫风戳着戳着就忍不住回头去看一眼忙得大汗淋漓的影千千。他已经两天没睡觉,两天没吃饭,两天没说话了。
“檵木,我觉得他再这样下去肯定会累倒的。”
听出巫风话里浓浓的担忧,檵木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知道这样下去不好。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谁能劝得动?”
“是哦”巫风伤心地撅起了嘴巴。
檵木放下手中的木棍,甩了甩酸痛的手,疲惫地说“如果然诺在就好了。”
“然诺?”巫风歪着脑袋一脸困惑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谁在叫本大爷?”兀地,一个很熟悉很欠扁的声音从棚外飘了进来。
檵木瞬间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觉得然诺那颗绿油油的脑袋竟是如此的可爱。
“坏女人!是不是你在别人面前说了什么有损本大爷的名誉的话啊!”看来他还不知道影千千父亲的事,不然心情不可能会这么好的。
檵木看着他大刺刺地走了进来,第一次没跟他计较。而是冷着一张脸,指了指影千千的背影。
然诺一下了愣住了。顺着檵木手指的方向,他只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
几日不见,他怎么好像又清瘦了点。而且,他刚刚进门的时候故意喊得那么大声,他不可能没听到。可他却连转一下身都懒得转。上次去他家看他,他也是这样爱理不理的。可笑他以前居然都没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招他嫌。
想到这,然诺狠下心,将视线从影千千身上移了开来。径直走到檵木面前,一甩屁股坐了下来。
“你怎么不去找他?”檵木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盯着然诺。
然诺翻了下白眼,一脸傲娇地说:“本大爷干嘛要去找他?简直是在开玩笑!本大爷连看都不屑看他一眼。”
此话一出,影千千的身体明显一僵。
檵木看然诺的眼神那是赤裸裸的鄙视加藐视加蔑视再加仇视。心想不知是谁一进门就看个不停,还有脸说看都不屑看?真是个伪君子啊!
“喂!死女人,你那是什么眼神!本大爷我警告你。。。。。。”
“影千千的父亲死了,他很不开心。”
檵木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堵把然诺堵得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他才弱弱地开口道:“他父亲死了,是真的吗?”
“你觉得你有值得我骗的地方吗?”檵木横了他一眼,语气非常的不友善。
然诺低下头,两只手在胸前不停地搅啊搅。
“还愣这干嘛?去安慰他啊!”檵木真狠不能一脚把他踹死。这么个美娇娘你不要后面可有人排队等着!
然诺又磨蹭了两下,才扭扭捏捏地起身走到了影千千身边。
影千千感觉到然诺站在自己身边,本来就黑着的一张脸更黑了。
然诺看他在专心致志地帮一位老人包扎伤口,不好意思开口打扰,就只能在一旁杵着。
等了好半天,终于等到影千千帮老人包扎好了。然诺赶紧抢在他替下一个人看病前,把他拉到了边上。
“有事吗?”影千千不动声色地挣开了然诺的手,冷冷地问道。
然诺委屈地看着自己被睁开的手。虽然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般难受,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怎么,现在没事都不能找你了吗?”
“我很忙”影千千的语气透出淡淡的不耐烦。
然诺觉得他真的快装不下去了,明明想哭的要命。
“哦,没关系,我要说的不多。你别难过,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是吗?”影千千明显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完全心不在焉。
然诺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暴躁地说:“收起你的漫不经心,本大爷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有病啊!我是男的”影千千这两天正好憋了一肚子火,然诺的话就像根导火线,他瞬间爆发了。
“我,我。。。。。。”在记忆里,影千千从来都是一个喜怒不显于色的人。今天居然对自己歇斯底里了起来,看来他真的很讨厌自己吧。然诺神色黯然地松开了手。
影千千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