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钰,过来,”那边皇帝却已经出声招呼景钰了,景钰虽然还有满肚子的话要问钱元脩和郭燕,却也只能够依依不舍的过去给皇帝见礼:“景钰给皇爷爷请安,皇爷爷好。”
“好,好,好,”皇帝大概是很喜欢这个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孙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出来,又对景钰道:“去见过你皇叔祖,”这辈分就更远一层了,不好称呼,皇帝也以皇叔祖概括。
景钰自小养在皇宫,规矩自然是足的,上前给忠顺见了礼,忠顺随手从身上摘下来一块玉佩,递给景钰道:“叔祖赏给你的,拿着吧。”
“谢谢叔祖,”第一次见面都没有给礼物,今天才补上,景钰在心中腹诽忠顺的虚伪,顺手接过玉佩,攥在手中,回到皇帝面前站定,“皇爷爷,钱大人和他夫人犯了什么罪,您为何罚他们跪在那里?”
“景钰,”景宏喝了一声,似乎是让景钰不要过问皇上责罚臣子的事情。
倒是忠顺开了口,“皇侄啊,时间不早了,老夫也该出宫了。”竟绝口不提替钱元脩夫妻求情的事情。
皇帝的独角戏很难再唱下去,否则,钱元脩夫妻的人头就真的得落地了。
那边景宏已经跟忠顺搭上了话,“叔祖好不容易来一趟回一趟京城,父王自然是要替叔祖接风洗尘的,景宏来的时候已经听宫人们说了,就在长乐宫。”长乐宫是忠顺未出宫时候的住处,自从忠顺离开皇宫,那里一直没有安排别人入住,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宴请宾客之地。
忠顺听景宏说皇帝在长乐宫宴请自己,眼珠转了转,竟然开口应道:“如此,先谢谢皇帝的好意,老夫就先过去了。”
忠顺不配合,好在还有景钰给皇帝台阶下,景钰怕皇帝真的就跟忠顺这么走了,留下钱元脩夫妻仍旧跪在大殿上,要知道,那都是大理石地板,即使是夏天,跪在上面也凉冰冰的,何况现在已经是秋冬季节,更是冰凉刺骨,跪在上面一两个时辰还不怕什么,时间再长一些,怕不得把腿给废了去?“皇爷爷,您饶了钱大人和钱夫人吧?孙儿在益州的时候,多得他们照顾过,您还说过要替孙儿谢谢他们两个呢?”景钰猴在皇帝身边,黏糊着撒娇,给钱元脩夫妻求情。
忠顺终于接茬道:“哦,还有这一茬,老夫倒是不知道,钰儿啊,你到益州遇到困难,怎么不来找叔祖啊?还去麻烦人家外人,”忠顺突然敲了敲脑袋,“看我,他们如今也不算是外人了,照顾你也算是应该的,哈哈哈。”
皇帝黑了脸,若是按钱元脩跟忠顺那便宜亲戚上来算,钱元脩竟然还是他的便宜长辈?“既然皇叔和钰儿都给他们求情,那朕就饶了他们吧,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撸了钱元脩****,让他依旧做知州吧。”皇帝急忙拽住忠顺开口的空当,把他跟景钰替钱元脩夫妻求情扯到了一起,忠顺撇了撇嘴,却没有开口,给皇帝一个台阶下也没有什么,钱元脩命和官位都保住了就行,连降****也没有什么,依旧是益州老大,可以替他做事就行。
“啊,钱大人什么时候升的官,”景钰显然并不知道钱元脩升官的事,听皇帝说连降****还是益州知州,默算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钱元脩竟然升官做了知府,不过,这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心中竟然有些替他们可惜。
“景钰,不许胡闹,仔细我罚你,”景宏见他们进宫的目的已达到,急忙出声警告景钰,不得再过份了。
“父皇,时辰差不多了,该请叔祖入席了,”景宏跟皇帝请示道:“这钱大人夫妻对景钰也算是有恩,儿臣替他们个情,还请父皇饶了他们罢,既然他们被降级,也不能够再参加您禅位大典和皇兄的登基典礼了,还不如,就让他们这就回益州去吧?”依郭燕的性子,还不知道在这百官云集,及外国使臣都来访的时候会不会闯出点什么事情来,景宏大概猜出点皇上连降钱元脩****官位的意思,干脆把梯子直接递到他脚下,就看皇帝踩不踩了。
皇帝对着景宏笑了笑,眼底都是吾儿知我的笑意,“即如此,就让他们立即滚回去吧,”皇帝似乎连看也懒得看钱元脩夫妻一眼,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大步离去。
忠顺看着皇帝那僵直的背影,笑了笑,也跟着去了,只有景宏父子还留在大殿之中陪着钱元脩夫妻。
景钰急忙上前搀扶郭燕起身,“钱夫人快起来,你们怎么得罪皇爷爷了,他又为何罚你们啊?”景钰没有忘记先前的问题,连珠炮般的发问,“你们回京怎么不先去找我啊,有我在旁边保着,怎么也不会让皇爷爷罚你们不是?”景钰话里话外,已经把郭燕当做了亲人来对待,自然而然的就把郭燕纳入到自己的保护范围之类。
那边钱元脩也挣扎着起来,不顾自己两腿酸麻难受,过来帮忙景钰一起搀扶郭燕起身,听到景钰这么讲,急忙谢道:“还没有谢过世子的救命之恩呢,”郭燕十分艰难的起身,扭头对景钰道:“要不是你们来帮忙求情,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景钰撅撅嘴,“要不是父王说今天皇爷爷要宴客,我也不会进宫。”景钰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家中,除了陪伴病重的母妃以外,景宏还要教他文韬武艺,时不时的还会带他到京城去体察民情,他忙的很,那里有“时间”进宫。
钱元脩和郭燕刚站起来,又要给景宏下跪谢恩:“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不用跪了,算是我谢谢你们在益州救了景钰一命的回报吧。”景宏神色复杂的看着郭燕,开口道:“父皇既然让你们回去,你们这就出宫回益州去吧,如今京城里可是多事之秋,依钱夫人无风三尺浪的性子,还不知道会闯下什么泼天大祸,我看你们还是尽早走的好。”景宏对郭燕很是复杂,先前他怀疑郭燕是异国的探子,命人十分详细的查了她的身世,谁料,查到后来,竟然查出了她跟自己也有关系,钱文慧竟然是她给自己生的女儿。
景宏子嗣少,正妃只得了景钰一个,一个侧妃,两个庶妃只生了两个孩子,还都是男孩,他一得知钱文慧是他的女儿,心中那份柔软就乱成了一片。
景宏却知道,这个女儿,他一辈子恐怕也不能够认下来,皇室是不允许血脉外流的,一旦知道钱文慧的身世,她自然是要归入宗谱,那么,她的命运,就跟联姻连上了关系,和亲的公主看着风光,最后却没有几个有好结果的,最直接的一条,一辈子都不得回到京城,跟家人见面,景宏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做了和亲的牺牲品。
再说,若是跟钱文慧相认,郭燕的身份就尴尬了,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管是从钱文慧还是从郭燕的性命上来讲,景宏也不想看到郭燕死。
自从知道钱文慧和郭燕跟他的牵连,景宏就一直关注着钱元脩一家,得知了钱元脩夫妻在益州的所作所为,一方面为他们高兴,一方面却又替他们庆幸,这女人确实是有些“歪才,”不仅在那样大的地震中平安留下性命,还助钱元脩升官发财。
虽然她出身不怎么好,可是这与生俱来的运气却是天灾人祸都挡不住的,钱文慧跟着她,或许比留在自己身边跟幸福,至少,钱展鹏知道她的身世,却从来都事如亲生,甚至对她比钱展鹏都要好。
有这样的一对父母爱护,不比享受着需要一生的自由来交换的荣华富贵强上许多,至少,她的婚姻可以自主。
“景钰,咱们该去赴宴了,”景宏不想再跟钱元脩夫妻多说话,虽然他对郭燕没有感情,可是看到一个替自己生过女儿的女人全身心的把自己交托给另一个男人,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哦,”景钰有些不乐意,这宫中的宴会他从小到大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饭菜看着精致,一点也不好吃,规矩还大,太无趣了,“你们回去吧,我要走了,等我叫人送你们出去。”景钰很是热情,到外面招来了一个小太监,吩咐他送郭燕二人出宫。
郭燕被景宏无端指责为祸头子,心中有些不舒服,可是人家刚刚救了自己的性命,她受点这么委屈算什么,再说,自己也确实够能够闯祸的了。郭燕安抚了景钰,说给他稍了礼物,回头让人送给他,他才高兴起来。
郭燕和钱元脩千恩万谢的送了景宏父子先走,两人相互搀扶着跟带路的小太监慢慢出宫。钱展鹏正在那里翘首以盼,终于看到父母出了宫门,却是这个景象,心中大骇,却也知道分寸,并没有在这个地方问出口,急忙上前帮忙钱元脩一起搀扶着郭燕。好在钱展鹏早就雇来了马车,父子两个把郭燕扶到马车上坐好,催促着车夫赶路,离开这看似宏伟,却永远也不想再来的宫城。
一路无话,三人回到京郊的家中时,天已经黑了,钱元脩简单的给钱展鹏交代了几句话,就让丫鬟婆子们把刚打开的行礼在包起来,预备明天一早就回益州,“鹏儿啊,你长这么大,还没有跟我们分开过,这一次事出有因,我觉得要让你心中有数才行,”钱元脩思前想后,不打算带着即将考试的钱展鹏回益州,却又怕他担忧父母,影响了考试,只好把自己猜测到的事情告诉钱展鹏,“我这次被贬官,大概是皇上要我跟忠顺郡王走的更近一些的缘故,所以,你不必担心,你留在京城安心读书,到时候好好考试,我钱家还指着你光宗耀祖,”钱元脩也怕钱展鹏太着急累坏了身体,“不过,你也不必太着急,你年纪还小,这次下场也只是取取经验,考不考的中都没有关系,就是我在你这个年纪,连举人都没有中呢。”
钱展鹏也不知道钱元脩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父母虽然被皇帝呵斥,也只是免了几级的官而已,性命无碍,想到钱元脩的另一个身份,钱展鹏也信了大半,不过,他长这么大头一次离开父母,确实心中有些不快。“你们也要小心,”忠顺郡王可不是好想与的,尤其那随时可能爆发的兵变,皇上这一次如果让钱元脩更深入打入敌人内部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等着他呢。
郭燕夫妻连夜安排了留下伺候钱展鹏的丫鬟婆子,准备把钱文慧带着,赶回益州。虽说路途颠簸,于心不忍,可是留钱文慧在京城,他们心中更是不安,就钱文慧那相貌,若是被外人看见,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来,如今京城贵人云集,钱展鹏一个不出名的举人,是如何也护不住她的,万一再把钱展鹏也搭进去,他们可是哭都找不着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