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的动作很快,纳征、采期,金猪、银币摆在了沈家庭院,铁先生也给算出了最吉利的迎亲日子。
当冬雪覆盖整个四合院时,位于城门边的永平坊也染上了铺天盖地的红。积雪反射着冬日朝阳,映在大红绸带上,如火焰般耀眼的红直冲天际,与朝霞争辉。
宜悠已记不清昨夜她何时睡着,只知道天刚蒙蒙亮,她便睁开眼。
李氏比她起的更早,进门时便端着一只红黄绿三彩鸡瓷碗。鸡,取谐音大“吉”大利之意,满满一碗饺子,是云州的习俗。
“娘再去给你倒点醋?”
宜悠摇摇头:“若是太酸,待会怕是又要喝水,等会保不齐得上茅房。”
李氏忙夺过饺子尝一尝,并不是很咸,这下她才放心。
“快些吃完,呆会还要开脸,记不记得娘与你说过的话。”
“我知道。”
宜悠吐吐舌头,看得李氏又是一阵忧愁。几个月前她愁闺女太过剽悍嫁不出去,如今出嫁在即,她开始没日没夜的担心,她会不会受什么委屈。
收起碗,望着外面大亮的天色。这会几个妈妈也该到了,但愿今天能顺顺当当。
朝霞散去,宜悠端坐在铜镜前,望着云县资历最老的妈妈拿出那细密的麻绳。
想着昨天自己尝试拔一根时那钻心的疼,她好悬没从凳子上跳起来。李氏扶住她,妈妈取出细线,一根勒在她脸上,另一根握在自己手中。
“小姐莫要只想着脸上,心放宽些,一会就过去了。”
宜悠望向窗外,此时巧姐刚好进来。穆家对这门亲事极不满意,本想插足,不知穆然用了什么法子请的县丞出动。因着此桩,洞房便未回云岭村,一应人手也均出自县城。
“紧赶慢赶的,可算被我给赶上了。”
巧姐一袭红衣,又是四个月过去,姜家不仅名声臭了,且它们在云县的地已悉数归为公田,陈县丞多少页捞了些,整个人心气顺到不行,连带着巧姐也除了口恶气。如今她虽盘头,但举止间仍是少女状。
盈盈的笑眼和腮边不笑时都露出的酒窝,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跳脱,只觉此举喜庆又招人疼。
“巧姐可曾用过早膳?西边厨房里有新鲜出炉的包子,我让碧桃取几个给你垫垫饥。”
巧姐应下,待碧桃端来后,欲拿竹签子给她插几块吃。
熟悉的动作让宜悠心生欢喜:“不用,早上起来吃过一碗饺子,纯肉馅的怕是这一天都不会再饿。”
巧姐微微有些赧然,她成亲那日本也该用一些,可她贪睡,只胡乱吃了两个便到开脸的时辰。
有她插科打诨,宜悠总算放松下来。
开脸的妈妈长舒一口气,这可是县丞夫人和小姐亲自嘱咐,若是搞砸她别想再吃这口饭。
手上不停的推拉,她口中念念有词“左谈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玩岳阳,状元榜眼探花郎。我们今日恭喜你,恭喜贺喜做新娘。”
巧姐放下碗,颊边酒窝更深:“你那穆大哥,这辈子可做不成状元郎。”
宜悠推她一把:“不过是个说头罢了,再说武状元也是状元。”
“瞧瞧你,现在就这般护着。便是我,怕也要往后挪。”
宜悠也懒得跟她贫,笑盈盈的自梳妆台拿起那套翡翠的头面:“待会梳妆便用这个,两边添上娘给我打得金饰。”
妈妈忙喊道:“金玉满堂,好兆头。”
李氏一高兴,又往红封里多加半吊钱,妈妈余光瞧着,脸上的笑容更是真切,吉利话流水般的往外涌。
这一开脸便折腾了一个时辰,妈妈收起丝线:“我开脸这么多年,当真未见几回小姐这般细腻的肌肤,竟跟那水豆腐似得。怪不得你与县太爷家小姐好,就这一点,你们还真像嫡亲的姊妹。”
巧姐忙将头凑过来,问道李氏:“伯母,我们像不像?”
“像,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开脸完后便是换衣裳,本来以宜悠的身份,也就穿个细棉布的嫁衣。倒不是宜悠心疼钱,而是他们没有门路去弄那经得起刺绣的上等杭绸。可此时因着陈县丞转过弯,章氏也尽心尽力,直接开仓给了巧姐陪嫁时的一整批贡缎。
此贡缎虽非越京城宫中圣上和娘娘们用的布料,但也出自皇商之手。有了这等好料子,李氏也不吝啬那几个钱,她亲自托常爷商队从那绸庄捎来几捆蚕丝绣线。
桑蚕丝并不若棉线乃糙磨,但李氏生得一双巧手。飞针走线,耗了俩月功夫,她算是完成了这件嫁衣。大朵艳丽的花朵滚边,左右拱卫着两只五彩的鸟,端得是富贵艳丽。
宜悠刚一上身,便是满堂的夸赞之声。李氏顾及女儿面子,绣嫁衣时让她跟在边上打下手,穿针引线递剪刀之类。此时说起来,她也便说嫁衣是母女二人共同绣制。
“穆大人当真是好福气。”
“小姐人俊手也巧。”
一屋子人喜气洋洋,宜悠由着人束紧腰带,瞬时感觉早上吃得一碗饺子全逼到嗓子眼。偏生那边来梳妆的妈妈还吩咐再紧一点,口中念念有词,什么紧了腰身好看,屁股翘出来让人瞧着好生养之类。
巧姐丝毫不顾场合的笑出声,宜悠给她个秋后算账的神色。前者瞬时想起,她日后无论如何还得再嫁人一次,倒是报应岂不会回来。
她忙打圆场:“我看这般已足够细,再勒人就成两半了。”
妈妈这才注意到,手边的腰已几乎双手可以握住,这样倒显得有些难看。她适当松开点,宜悠觉得一阵轻松,嗓子眼的轿子馅沿着食管慢慢往下滑。
“小姐这腰可真够细的,如此这般衣裳竟然有些空。”
李氏发愁:“平日大鱼大肉也没亏着她,不知为何这闺女怎么都不多长二两肉。”
宜悠不敢反驳,却是暗自庆幸。她可记得尹氏刚生产完那几个月,脸若银盘,虽人人都夸有福祥,但尹氏却是发了疯般的每日只吃蔬菜饮白水。若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那般。
“娘,如今时辰还早,妈妈们也累了,不若先让他们吃些晌午饭。”
李氏想着也觉得有理,新嫁娘的发髻最是繁琐,且很容易弄乱,晚一会盘起来也省心。
众人出去吃饭,房内只剩宜悠和巧姐二人。手中托着一个苹果,她与巧姐说这些女儿家的私密话。
没多久,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敞开,两人背对着,若不是吹到耳垂上的冷风,她当真还觉不出来。
“谁。”
“姐姐。”
“二丫姐。”
同样清脆的两声出来,除了穆宇和长生还有谁。两小关门跑过来,看到盘腿坐在炕上的姐姐,一身红衣,面庞比她手中托着的去皮苹果还要嫩,瀑布般的乌发垂下来,更显的脸色白。
长生向来知道他的姐姐很美,比云林村甚至县成所有女人都要美。出于对美的热爱,他从小便很听话。能睁开眼后他最爱巴着姐姐玩,渐渐长大甚至到了“姐姐虐我千百遍,我待姐姐如初恋”以及“姐姐召之即来,姐姐挥之即去”的忠犬最高境界。
可这一刻,他感觉姐姐背后生出了光的翅膀,美出了全新的境界。不由自主的伸手往前抓去,翅膀握在掌中,抬起手一看,竟然是一缕被风吹起的发丝。
“好有意思,我怎么就没个弟弟。长生、穆宇,来吃苹果,这可是你们姐姐亲自削的。”
一块块的分在盘子里,巧姐亲自将两人抱到炕上。和煦的面容,一下消掉三人间无形的芥蒂。两小本来对这位官家出身的姐姐有所惧怕,见面不多更加重了这层神秘感。如今那层模糊的印象完全捅破,三个玩心重的很快打成一片。
“等会该有人来了,穆宇你带长生出去给别的孩子分糖吃好不好?”
穆宇正愁没法脱身,他就是看兄长从昨晚起长吁短叹魂不守舍,所以才自觉地跑过来。如今看完,也该是时候回去说说。不过他很怀疑,兄长听到后,怕是更会盯着院中的日晷食不下咽。
“好,我这就去。二丫姐说小孩子吃太多糖不好,那就一人两块?”
长生点头,小手左右踹踹:“这样正好,左边揣一块右边掖一块。”
一步三回头的被穆宇拉出房,到门口他却紧的巴上门框。再看后面的姐姐,他深深地觉得自己上当了,怎么就答应穆大哥,把姐姐交给她照顾。
这么漂亮的姐姐,他可以长大后自己照顾。
穆宇翻个白眼,他早就料到会是如此,附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今个我哥成亲,院里有许多衙役用的大刀,我带你去看。”
“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不过不能让其他人摸到,我们先分糖。”
被大刀吸引了全副精神的长生很快摆脱忧伤,抓起糖恨不得现在就分完。
二叔奶奶和王氏坐着牛车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长生和穆宇站在桂花树下的石墨上,一人手里拐着一只篮子,吆喝道:“都排好队,一人就两块。谁要是多领,他家其他人一块都没有。”
坐在门口条桌上张罗各方事物的正是常爷,在他提出帮忙时,李氏曾直言拒绝。谁料常爷说出的理由却让人无法拒绝:五谷斋开张以来,李氏是第一个对他的主意表示支持的主顾。
“我们人生地不熟,多亏云县人不排外。如今你闺女结婚,无论如何我都得来搭把手。你也别忘心里去,就当我多认识几个人。”
李氏不得已应下来,宜悠听后瞧着她那张越活越年轻的脸。娘如今才过三十,长生日后要娶媳妇,她一个人着实太孤单。常爷又是给细面,又是主动抛下五谷斋来帮忙,如此殷勤意思自是再明白不过。他便是心里存着先头那位,这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死人总不会从坟里跳出来同活人争。
如此沈家二人还未进门,便被惊了一下。常爷虽已近不惑之年,但他面白无须,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风雅。但凡常人,站在他面前少有不自惭形秽的。
见二人打扮,常爷也多少寻思过来:“想必是沈家来人,一早夫人便嘱咐我候着。”
即便说着客气话,他神色中也丝毫不见奴颜婢膝。站于二婶身后,王氏罕见的想起了幼时随着秀才爹念的那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二丫和四弟妹可真是夺了大造化,自离开沈家所识之人,不是达官显贵,便是这般好风度。
如此她更是客气三分:“路上有些泥泞,我们便来晚了会。”
说罢她便递上一红封,常爷接过来掂量下,提笔在红纸上记上:沈家送喜钱两贯。
这会李氏听见动静,也从屋里出来。刚才急着塞了两口饭,此刻她唇上沾着点油花,这幅不甚端庄的姿态,看得常爷一愣,一滴墨汁落在案几上。不着痕迹的放下毛笔,他将红纸封住的喜钱递过去。
“二婶、大嫂,你们来捧个人场就是。今年沈家新加了五百亩地,眼见着过完年开春,什么东西不得耗银子,这钱快拿回去。”
礼让虽是规矩,但与常人不同,李氏却出自真心。她向来恩怨分明,能眼皮不眨一下的坑老太太二百两,也会坚持不多要亲近之人一分钱。
“沈家虽是庄户人家,但也不能坏了礼数。芸娘且放心,咱们沈家不缺这两贯钱。凑成双数是定例,也是图个吉利。”
李氏笑着收下,忙命碧桃拿两盒喜饼出来。
自打巧姐成亲后,县城里但凡有人家成亲,不缺那俩钱的便要来沈家订些喜饼。宜悠自不会将钱挡在外面,但她也不会断其它做喜饼的人家生路。所以她便立下规矩,每家最多给六十六盒。
即便白石之秘已经公开,可她做得喜饼独有一分滋味,依旧很受欢迎。这会她成亲,自然再没有那六十六盒的规矩,所有喜饼均是出自自家之手,做出来后便存在穆家地窖中,今日正好拿出来新鲜用。
二叔奶奶远在云林村,也听说过这喜饼的大名。如今接过木盒,更是心生欢喜,看来二丫是着实跟沈家亲。
“城里的物什弄得就是好看。”
李氏刚想回话,斜地里传来一尖刻的声调:“真是穷在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成亲这么大的事,没一个人知会我们孤儿寡母。混到这份上,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人群自动分开,后面走出的不是旁人,正是程氏和春生。两人一身素衣,哭丧着脸,满是讽刺的看向这边。
“二弟妹。”
李氏将喜钱放入箱子中,走上前挡在门前。程氏此人她再了解不过,今日是二丫成亲的大喜日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对不知所谓的母子给毁掉。
“春生,你们娘俩来了。”
程氏站在她面前,原先白了一半的头发如今倒是墨黑。不过从她发顶心新生的一片白,却是瞒不过众人。
“四弟妹也不说请人进去喝杯水,这是不欢迎我们?”
话音刚落皱纹情绪一边,人普遍同情弱者,程氏母子如今便是被同情的。
李氏咬碎一口银牙,这对母子如今便是滚刀肉,她让也让不出个好果子。
“对,我确实是不欢迎你们。”
程氏一惊,先前她倒是看走了眼,看似绵软的李芸娘却是个牙尖嘴利的。见她这般不客气,她直接开始干嚎:“沈家的列祖列宗啊……”
二叔奶奶忙上前拉着她,王氏再往院里一看,石磨上早已没了俩孩子的踪影。
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明晃晃的大刀架在春生脖子上,长生双手抱住快与他差不多长的大刀:“你们又来欺负我娘和姐姐,先过我这关再说。”
衙役所用之刀皆是开了刃的,春生腿一软,感觉脖颈上一丝尖锐的痛。
望着长生坚毅的眼神,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今日做错什么长生绝对会杀了他。
“凉……凉救我。”声音打颤。
李氏看着出息的儿子,再见母女俩狼狈的模样,只觉心肝脾肺都透出一股子舒爽。
“四弟妹,你就让他这般谋害手足?”
李氏挑眉:“春生娘,当日咱们说得清清楚楚,再说我们家有官府开的身份文书,一家三口名字落在这四合院中,自成一户,并不存在什么兄弟之说。
二叔奶奶与大嫂惯是和善之人,我自是愿与其往来,但春生这孩子却不好说。你可瞧得见长生手腕上这块皱巴巴的白皮,这便是他三岁那年,被春生淋上滚烫的茶水烫的,当时我们全家可是费了一年的收成,给被弟弟模样吓着的春生压惊。
如果这事你记不住,他额头这个小月牙你可该记得住。这不就是春天的时候,春生带人把他从云泉山上推下来落下的毛病。
有这样的手足,不啻于边上藏着头斑斓猛虎,我们家要不起。其它的大病小灾我也不一一道明,趁着今日大喜的日子,咱们说明白:日后这四合院,我们一家不欢迎你们。再敢过来,我将春生那些年那些事全告诉官学的夫子。
我话放在这,姓程的,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她捞过长生手中的大刀,利落的挽个刀花,昂首站在门外。后面帮忙的常爷眼前一亮,如果当初嫡妻有这份气度,而不是一味遵从着她翰林小姐出身的三从四德,他们两人并肩作战,是不是他的两个孩儿孩子便能活下来。
一定可以!
这一刻嫡妻在心中的印象模糊了些,李氏英姿飒爽的形象钻进去,越发的凝实。
被穆然分来帮忙的衙役要回他的大刀,抱着坚定的站在李氏身后。二叔奶奶刚想做说客,春生却忍不住。
“娘,儿早就说过不要来,你非要自找无趣。如今碰一鼻子灰,当真是丧气。”
会心一击,打击得程氏身形一阵踉跄。先前春生只是关起门来嫌弃她,如今他竟然明着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众人被惊得说不出话,儿不嫌母丑,这母子二人看上去可怜,但不得不承认,其有可恨之处。
“还不快走,站在这丢人丢到何时?”
避过大刀,春生拉着程氏往后面退,拳头却紧握着。他比娘更清楚,如今虎落平阳他们自然要受欺凌。
长生,总有一天,我会把刀横过你的脖子。
宜悠站在窗户边,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小管家婆,这下你可以放心的奔向你那穆大哥的怀抱。”
无视巧姐满满的打趣,她确定的点点头。两家离得再近,出嫁也比不得在家里。如今长生渐渐成器,李氏也比以往要坚强,她总算能放心下此二人。
“差不到到时辰了,妈妈们也快进来。县丞家的花猫小姐,还请你擦擦自己嘴唇上的点心渣子,淑女。”
巧姐随意的拿帕子抹抹,待梳妆妈妈进来时,两人已坐于铜镜前,比划着一件件首饰。
妈妈们心中再次留下陈县丞家小姐是大家闺秀,娶了王表妹的姜家公子当真眼光不怎样的印象。这些负责婚嫁的老妈妈皆是爱言语之人,随着他们走街串巷给各家小姐备嫁,姜家名声又臭上一分。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妈妈们小心梳着缎子般的乌发,连声夸赞这她头发好梳。
见他们掏出一盒发油,宜悠一阵头疼,忙不迭的拒绝道:“我头发本就油,这样梳便是,且不费妈妈头油。”
见李氏应下,反正也不用退钱,梳妆妈妈也乐得省下一盒油钱。
宜悠头发很好,虽与她仔细保养有关,但多数也是天生。妈妈们唱着吉利的顺口溜,一点点的将发丝盘成高耸的元宝髻。带上抹额,再点缀上李氏打好的黄金镂空小碎梅花,最后带上巧姐给的翡翠头面,镜中的美人再次惹人惊叹。
梳妆妈妈已顾不得吹捧巧姐:“老婆子梳妆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姑娘家。”
“当真是好看,十几年前先帝圣驾驻跸云州,老婆子有幸得见珍贵妃,那才是真正的神仙妃子。可姑娘一朝打扮起来,竟丝毫不比那珍贵妃差。”
这就有些过了,李氏忙嘘声,环顾四周见无人,忙朝着越京方向告罪。
而被穆宇甩掉,独自回来的长生,却是再次后悔起来。不过这会李氏没给他机会,把他隔在身后,严令他不许弄乱姐姐的发式。
长生咕噜着眼珠瞧着,姐姐穿漂亮衣裳真美。娘说当大官就能****穿比这还好看的衣裳,所以他要念书习武,做大官让姐姐穿更好看的衣裳。
不自觉的把这番话说出来,宜悠直接笑出声:“长生有这份心就好。”
长生站直了:“姐姐,我一定会做到。”
宜悠点头,并未当回事。她却从未想到,十几二十年后,弟弟当真兑现了今日的诺言。
当然这是后话,随着日光不再那么毒,也到了迎亲的时辰。
穆然坐在县丞的爱驹上,因着两家相隔太近,走不开县衙所出依仗,他只得绕着整个坊转一圈,而后自坊尾另一扇门进入四合院。
摸摸自己的腮上,没有一根胡子。腹中传来饥饿感,他想着穆宇口中方才的宜悠:
“哥,真的,二丫姐比平常还要好看几倍,看得我和长生都呆了。”
牵着缰绳慢悠悠的走着,直到见到那扇门时,他心里仍全是酸甜苦辣俱全。如此漂亮的妆容,为何不是他第一个看到。
远处等候的人见迎亲队伍来,忙堵在门上。云林村沈家来的人并不多,可赖不住宜悠做买卖人缘好。周屠夫一家、吴掌柜一家、五谷斋的伙计、集上肥硕的铁匠,认识的几乎都来凑个热闹。
铁匠挡在最前面,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这让恍惚的穆然正襟危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