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轩铭他再次醒来时,他的人又躺回到床上了,只不过屋子里却只剩下冰涵真君一个人了。冰涵真君他那修长刚毅的身躯立在窗口,负手端望着屋外冷冷清清的夜色,头也不回地道:“就这样躺着别动,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啊。”轩铭一愣,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管我啊?”冰涵真君怒道:“哼!要不是玉儿和我那夫人,你就是死在我面前啊,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轩铭闻言顿时又被激起孤傲,冷冷回答道:“我就是真的要死了,也不会求你半个字!”轩铭虽然年纪很小,但自幼就失去了双亲,从此颠沛流离,饱尝了世间的种种苦难,逐渐形成了他孤僻怪异的个性。所以,后来在他身边的每个人,几乎都把他当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小偷和垃圾,或是鄙视,要么就是嘲笑,偶尔有人怜悯他,也不过是给点吃的罢了。虽然今天在街上被两个伙计打得半死,但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虽然拳头无情的落在身上,他却不愿意求饶半句,因为他知道,自己越是求饶,那些人反而会打得越开心。每一个欺负过他的人的模样,他都牢牢地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他要讨回这个公道。“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公道只给那些蛮横的人,或者有本事的人。”轩铭记起小时候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那时朦朦胧胧,现在却有了深深的体会。可是眼前的这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妻女却出手救了他,不仅如此,还对他百般照顾,关爱有加。轩铭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一切的背后,会有何种企图?不过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家三口。他宁可回到冰冷的大街上,也不要躺在舒适的床上。他最看不得那对夫妇对小女儿宠爱娇纵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厌恶,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其实是一个多余的人。在别人赶走自己之前,最好是自己先离开!
轩铭这么想着,于是他说道:“无论如何,先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现在要走了。”“去哪儿?”冰涵真君望着窗外问。“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轩铭一边回答一边下床,却发觉自己身上的疼痛几乎消失,肋骨只有隐隐作痛的感觉。他心中奇怪自己的伤势,怎么会这样快就得到医治?却未曾料到,方才冰涵真君以精纯的多年修为替他推血行气,又以世人梦寐以求的“忘愁丸”外敷内疗。别说是轩铭这种普通的伤,即便是命悬一线,气若游丝,不用一天的功夫,也能够起死回生,枯木逢春。轩铭更不晓得他服用的五粒忘愁丸,乃冰涵真君耗费三十年心力精心炼制,修炼之人若得一丸服之,即可通经舒脉,根深固本,受用无穷。何况他一用就是五粒?这时门一开,小姑娘儿跑进来叫道:“父亲,可是轩哥哥醒了?”
“醒是醒了,不过他又要走了。”冰涵真君回答说。小姑娘儿一怔,望着正在穿靴子的轩铭问道:“轩哥哥,你为什么要走?”轩铭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这个小姑娘,没好气地回答道:“这里又不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走?”小姑娘儿关切地细声道:“可是你的伤还没好,父亲说过,你至少还要休养上三日才行。”“离开这里我一样可以休养。”轩铭站起身来道:“请大叔把名字告诉我,我轩铭年纪虽小,也懂得大丈夫恩怨分明,他日若有机缘,必当回报。”冰涵真君一听大笑起来,道:“有意思,我的名字不妨告诉你,不过你也不必回报。我叫冰涵真君,行事从来只凭自己喜恶,今日救你,不过是兴之所至,就当是救了条猫。”
小姑娘儿却仿佛快哭出来似地说道:“轩哥哥,我的名字叫做冰玉柔,爹娘都叫我玉儿。你不要走好吗?”两人一前一后开口,态度语气截然不同,看上去哪像父女?轩铭朝冰涵真君一抱拳道:“要不要救我,是阁下的事情,要不要回报却是我的事情。冰涵大叔只当救了一条野猫,我亦只当被另一条猫给救了。”冰涵真君哈哈笑道:“有意思,我下山多日眼看要回去了,却不曾想过,还会遇见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娃娃。可惜你不肯跟我走,不然我倒可以考虑收下你这个弟子。”轩铭回道:“我一个人自在惯了,不想当谁的弟子。”冰涵真君刚要说话,神色忽然一动,冷笑道:“难得出来走走,却偏偏有人不想让我清静。”那美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冰涵真君身旁低声道:“有老朋友上门了。”
轩铭和小姑娘都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怔怔望着冰涵真君与美妇人,却隐隐感觉到一阵风雨欲来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