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两个人相拥着一起向上沙走去,回去的路上倪雯跟贺楠讲了她闯深圳的经历。那是2001年的夏天,特别的热,她才17岁,刚参加完高考,正在等录取通知书。弟弟倪健那年13岁,正在上初二。
整个夏天,姐弟俩都在帮家里干农活,弟弟放牛,姐姐砍柴,姐弟俩一起到地里割青菜喂兔子和猪。家里每年养一头大肥猪,还饲养了很多兔子,忙了一天,晚饭过后一家人坐在院里的葡萄树下乘凉,爸爸拉二胡,妈妈唱歌,姐弟俩笑嘻嘻,拍手叫好。
整个暑假一家人其乐融融,有天晚上,妈妈把全家人集中在一起,商量着一件大事,暑假快过完了,学校也要开学了,面临着一个问题,谁不读书。
母亲心情沉重的说:“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对谁偏心,过完暑假有一个人没有钱读书,我们现在抽签来决定谁不读。”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都低着头不出声,许久,倪健开口说话了,说:“妈,让我姐读吧,她成绩好,肯定能考上大学。”
倪雯赶紧说:“妈,让小弟读吧,他还小,不读书干嘛?我都高中毕业了,可以出去打工挣钱”
父母都不出声,也许让倪雯放弃读书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倪健太小了,姐弟俩也都没有再说话,这天晚上家里很安静,只有那个老式挂钟,嘀哒嘀哒的响,都默认了这个解决方案。
夜里,倪雯躲在被子里哭,她很想读书,上大学是她的梦想,但是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弟弟还小,妈妈身体又不好,家里就靠爸爸一个人养家,还要供两个孩子读书,她是家里的老大,她应该站出来,帮忙分担压力了。
哭了一夜,第二天眼睛肿了,妈妈问她怎么眼睛肿了,她说没睡好,妈妈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她晚上必然是哭了。倪雯跟妈妈说她要南下去打工,妈妈当场愣在那里,她一个人怎么去,她还这么小。
那时候很多人南下打工,村里有个平时很要好的姐姐去深圳打工了。在学校的时候,她一直和姐姐通信,姐姐讲她在深圳的所见所闻,而她讲学校的学习和生活。倪雯想到了去深圳打工,于是写了一封信给那个姐姐,告诉她毕业了,说了家里的情况,准备去投靠她,但这封信写出去以后石沉大海了。姐姐没有回信,姐姐的家人也不愿意告诉她那个姐姐在深圳的电话,这条线索断了。
倪雯苦恼了很多天,没有认识的人,熟人也不愿意接待她,她只能自己独闯深圳了。她跟妈妈说,她已经和姐姐联系好了,让她过去,她们厂里正在招人。倪雯的妈妈相信了她的话,妈妈哪里知道,倪雯打算独闯深圳,没有人带她,她自己去。听说没有边防证进不了深圳市区,她计划了一条通往深圳的线路,先买到广州的火车票,然后从广州火车站转车到深圳的关外,站稳脚跟就向深圳的市中心进军。
到处向去过深圳的人打听,最后打听到深圳的宝安区工厂很多,她决定第一站就是去深圳的宝安区。得到家人的同意,她一点也不耽搁,立即张罗订票,收拾行李,一切都准备好了。离开家的那天夜里,倪雯又躲在被窝里痛哭了一场,要好的同学告诉她,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寄到学校了,让她去老师那里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