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三奶奶神态安然,一袭华衣衬得她如盛开的牡丹雍容富贵,似乎她只是个局外人,来看戏的一般。
“因为…因为……”马送才带上了哭腔,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话,“因为翠竹就是小人杀的。”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艾三奶奶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外面的群众如炸了锅似的议论纷纷,对着马送才指指点点,丁刘氏先是瞠目结舌的看着马送才,过了一会,发了疯的跳起来,指着艾三奶奶,“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她找来顶罪的,绝对不可能是你杀的!”
她扑到马送才身上,揪住他的领子吼道,“杀人是死罪,你说出实话啊,你说人不是你杀的,是她杀的,是她杀的!!”
马送才恼羞成怒,“哪里来疯婆子,放开我!”
丁刘氏常年杀猪,力气极大,马送才怎么也掰不开领子前的那双手,两个人纠缠到一起,丁刘氏的丈夫又跑过来拉仗,那两个婆子也帮忙拉开他们,大堂上陷入一片混乱,乌大人拍着惊堂木喊了几下“肃静!”
也无人搭理。
直到衙役们出手才把他们拉开。
此时的所有人皆是发髻散落,丁刘氏不知被谁揪掉了一缕头发,马送才衣徜半开,脖子处竟有三道抓痕。
乌大人隐有怒火,“公堂之上,岂容你们胡闹,来人,把他们拉下去各打十个大板!”
话音刚落,已有衙役上前把她们按住,刚才的混乱中,丁刘氏一只眼睛被打了一拳,肿的眯成了一条缝,哭喊着告饶道,“大人,草民不敢了!”
艾三奶奶上前一步,“大人,容妾身说一句话,此事的起因皆是因为丁刘氏造成,我的婆子们只是帮忙拉架,若是因此处罚她们,于理不该!”
乌大人沉吟一番,“嗯,说的有道理,那就只将丁刘氏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丁刘氏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了,“大人,不公啊!”她丈夫张了张嘴,想到此次确实因她引起的,欲言又止。
马送才冷哼了声,投了个挑衅的眼神给她。
很快,外面传来板子打在血肉上的声音,丁刘氏疼的“啊啊”惨叫!她丈夫别过脸不愿去听,马送才得意的幸灾乐祸。
艾三奶奶则是一直处之泰然,为这样的人或喜或悲简直浪费了表情。
很快十个板子就结束了,丁刘氏哼哼唧唧着被抬了进来,这下她老实多了,安安稳稳趴在大堂下,像个植物人似的一动不动。
接下来审案继续,乌大人捋了捋胡须,“马送才,你说是你杀了死者,那么你为什么要杀她?”
“这,这大人,我也不想杀她啊,其实,其实这翠竹跟我好过一场,她人都是我的了,我杀她纯属意外。”
话音一落,全堂又是一片哗然,丁刘氏不敢置信的看他,这马送才模样确实不错,正是小姑娘喜欢的类型,难道小姑子真与他……
这回,她丈夫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胡说,我妹妹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吗,她怎么会跟你…跟你…”后面的话却是开不了口。
马送才一副“就知道你们不信”的眼神,他撩开自己的衣袍子,那里有一块补丁,“你们看,这就是翠竹给我缝的,每个人的针线就像写字一样,都会形成不同的风格,你们找人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看他说的煞有其事,所有人将信将疑。
乌大人又问,“那你又是为什么杀了她呢?”
马送才扼腕叹息,“我这人别的没什么,就喜欢时不时去赌场凑个运气,恰好前天时运不济,输了所有的银子不说,还欠了赌场一百多两银子。”
听到此,所有人吸了口凉气,一百多两银子,这哪是小赌啊!
乌大人面有不悦,像他这种清官最恨赌博,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全是屁话,只要沾惹到赌就没好的。
乌大人戟指怒目,“继续说!”
马送才咕噜咽了口唾沫,“我没银子还,他们说如果三天之内不能还上,就要剁了我的手,我一听就慌神了,四处去借银子,东拼西凑可也不够二十两,我没办法只好去找翠竹,可翠竹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我知道三奶奶梳头时都是由她伺候的,就给她支招,让她趁着给三奶奶梳头的时候让她随便拿根钗子过来。”
以艾三奶奶的身份,随便一个首饰也不下几百两银子。
“翠竹一开始怎么都不愿意,经不过我百般好求,她只好拿了一根三奶奶不常用的钗子给我,我拿了钗子后,去当了三百两银子回来,还了赌债后,翠竹跑来找我要把剩下的银子拿去,手里攥了那么多银子,谁愿意再交出去,我,我还想着用这些钱去赌场再凑凑运气,说不定能把输的银子都赢回来呢,翠竹拉着我不让我走,纠纠缠缠的我怕被人发现就叫她赶紧放手,她死活不同意,非要我把钱给她不可。”
“所以你就动了杀机!”乌大人杀气腾腾的问。
“没有啊!”马送才摆着手道,“我真的不想杀她,这都是她自找的,谁叫她最后威胁我说,如果不把银子给她,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三奶奶,哪怕他们一同鱼死网破,她也不准我去赌了,你说这臭婆娘,管天管地还不准老子去赌博,我要她还有什么用。”
“你就因为这杀了她?”乌大人又问了一遍。
马送才缩了缩脖子,“我也不想,这不是在气头上吗!”
他越说声音越小,“我刚开始只是打晕了她,仔细想想,她要是醒过来肯定得找我事,要是她真的不管不顾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了,我就死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割了她的舌头,想要她说不出话,然后我就去赌场了,走到一半突然想到翠竹识字,我对她做了这样的事,她肯定放不了我,所以我又折了回去,可翠竹竟然不在原地了,我惊慌失措,到处找她发现她回了房间,翠兰一直守着她,我没法靠近她,差不多快要天亮的时候,翠兰出去了,我趁着这个机会把翠竹抱了出去,那个时间没多少人,我用个麻袋子就把她带出了纪府,当时她已经奄奄一息,我料定她救不回来了,一路把她托到了她家门口,我又沾了她流出来的血写了那几个字,想做出翠竹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被灭口的假象,我以为翠竹的家人肯定不敢招惹纪家,把翠竹埋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谁曾想到……”
“唉,我就知道这段时间肯定霉神上体了,不然怎么做什么都不顺利!”马送才追悔莫及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