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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弦月

他仔仔细细查探那首诗,第一句为“二”虽不文雅,却也不算偏差;第二句可填“九”,为“浪子九天暗惋惜”,也不无不可;第三、四句可为“他日重归十地上,必教东溟化一体”。

这其中涉及到“九天十地”的传说:相传亘古一来,天地分为九天十地,既世间有九层天、十层地。而东溟为另一则传说中的一个古老道统,据传东溟曾分为南东溟、北东溟、中宗三派,彼此不合。

如此一来,虽还不是一个字,粱易却已知如何解答:“这正是隐藏于诗中的算题,由十二月、九天、十地、三东溟推演’浪子‘之数…”

到了这里,他终于抓住一线真正的希望,于是迫不及待在心里测算这四者的关系,之后果然得出一个数,粱易哈哈大笑:“柳暗花明又一村,古人诚不欺我!”

原来这天下以武为尊,算术、学问均为下流,自古至今,愿意深研者,万中无一。

剑才洞府千万年来并非无人发现,但一进其中,就要接受各番考验,武者虽强,却终究是凡人,若不能破阵法、解算术而出,凭蛮力只能等死。

而正因如此,剑才洞府中的“中原三宝”自古至今无人能得。

梁易感慨不已,剑才仙人这几句诗中其实已留下很大线索,但若非算术造诣颇深者怕也无法看透奥妙,唯独自己有此爱好,竟然占了个便宜。

就在此时,那墙上九宫格子中对应方位的空格里竟出现了一个数字,正是梁易解出的答案,这让他着实悚然,以至联想到更多:“别说是一堵墙,就算是活人也不可能看透别人心里想什么,难道这地方有先人的亡魂?”

但他无心细想,方才曹啸乾答错了题,立刻从这里消失了,此刻梁易神经紧绷,一瞬间竟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底气,毕竟这个答案汇聚了人间的历史、修道者的学问、算学等等。

果然如他所料,在最初漫长的等待过后,梁易并未遭遇任何危机。

“我成功了!”如此古怪、惊悚的仙人府邸,能够确定自己死里逃生,梁易不禁狂喜,哈哈大笑之后,连忙算出剩下七面墙上的每一道题。

他算术一道造诣颇高,可与当世几位精研此道的奇人比肩,虽然余下几题形式、数字、难点均不同,却依旧被他极快算出答案,而得到答案后,那九宫格子上的八个角也都填上了答案。

到了此时,九宫格子上终于只剩一个空白处,正是正中位置。

梁易在自己所站的类似玉石的地方踱步,脑海中不断思索:“按我推演来看,中间处的答案,一种应是得到其余八处答案后,以各题答案推算,但缺少依据,每个答案之间也并无逻辑。”

“另一种则是在八个答案得出后,题目自然就会出现…”

他看看九宫格子,八个数字分布八个角落,以他的算术造诣,却不能看出任何规律;梁易又看看头顶和脚下,也没有出现任何谜题。

“这里应该也有提示才对,但提示在哪呢?”

梁易盘坐下来,陷入苦思之中。

然而直到夕阳西下,他依旧没有得到理应出现的“提示”。

转眼之间,梁易竟被这最后一题困住了七日!

他身上穴道早已自行解开,而周围机关,也不知在何时已被关闭。

但毫无疑问,这里空荡到只有空气,七日之中,他不吃不喝,体力和耐力早就到了极限。

昏昏沉沉中,梁易却不曾放弃。

“最难熬的是未知的时刻,如今命运就在我自己手里,怎能甘愿放弃!”

他在挣扎,他坚信自己将从这里超脱!

月亮圆了。

七天时间,月圆星斜。

它拿出了它最美的姿态,温柔的光将梁易笼罩着,似乎有一股温和暖流,滋养了他的身与心。

梁易想起了小时候。

记得很久很久的从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怜悯他的私塾先生就是伴着这样的月光,教他如何解答各种算学题目。

他如同梁易在算学上的父母,给了他一个异于常人的灵魂。

“古时,曾有一位算学大师,但天下间却没有人能懂他的道,”老师衣衫褴褛,须发皆白,眼窝凹陷,眼神却出奇明亮,“兵荒马乱的年代,他被乱军当作普通人杀死,但他写下的谜题却留了下来。”

“那道题很难吗?”小时候的梁易只有一身破烂的衣服,脏兮兮像个乞丐,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老师,话语中满是天真。

老师肯定地点头,指了指柴堆上放着的那页破烂而皱巴的纸:“易儿,你在算术上的天赋太惊人,我几十年的学问居然教得差不多了…这道题从前无人能解,你若能在有生之年解出答案,那就是无量之功!”

梁易天真地看着老师,努力点点头,小小的手指拿起那页纸,仔细地看着。

那页纸上的题目叫…

“弦月”!

梁易想到这里,双眼绽放出无尽的光彩!

他一下子跳起来,看向前方的九宫格子!

那里有一些微妙变化,梁易的身躯微微颤抖,忍不住惊叫出声:“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还是颤抖不已,很快,他拿出了一张纸。

或许所有人都会不屑一顾、弃如敝履的一张破纸,上面模模糊糊写满了文字、符号,梁易看了看上面的所有笔迹,他一直好好保存,故此到了十余年后的今日,依然清晰可辨。

“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竟在这怪到极处的洞府里回响起来。

这张纸正是当初梁易的老师留下的那张写着“弦月”谜题的纸!

不过这道题自古无人能解,梁易虽然在当世算得上算学高人,但纵观古今,他实在还算不得什么大师,所以十几年来,他当然解不开这道题。

但凑巧的是,这道题有多问,其中有一问,他用了三年时间解开,就记录在这张纸上。

这一问,名叫“圆月”!

这七天之中,梁易虽然筋疲力竭、勉强支撑,但自幼历经危难,总让他在绝境中生出对周围环境较之常人更强的感知。

其中之一,是九宫格子上八个数字的位置,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化。

其二,则是脚下机关,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点醒他的,的确是“天”。

“月有阴晴圆缺,时间变幻,控制脚下机关的‘规则’是奇门遁甲之术,而控制整个洞府的,竟是月!”

所以梁易注意到月由缺而圆后,立刻联想到了这之中一切,但更要感谢的,却是他的算学老师。

若没有这位老师,没有这道题,即使他想到了和月有关,但其中计算千难万难,绝非一时之功,梁易想从这里出去,怕是难上加难。

最巧的是,他算出的答案,也正是满月!

梁易将目光重新对准九宫格子,心中默默想着这道题中“满月”的答案——

那九宫格子与之前填写答案时完全不同,竟光芒大盛,如一件耀世奇宝般璀璨夺目,不待梁易做出反应,他周围上下左右的墙壁全都闪耀起无量白光!

这光越来越强,直至刺得梁易睁不开眼睛,他的耳边“嗡”地一声鸣响,整个人立刻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他似乎从梦中醒来,但周围黑漆漆,不见一丝光,似乎整个世界都已变成黑压压的一团,与之前景象决然不同。

梁易暗自警戒,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我填错了答案,被带到了其他地方?”想到这个可能,梁易不免一阵沮丧。

过了片刻,前方隐约传来一个声音。

梁易仔细地听,咿咿呀呀的,却没有一个字。

这声音充满魅力,竟让梁易不自觉地循着它前进。

又是不知多久…

但梁易忽然自沉迷中转醒,而后发现眼前竟有一个发微弱白光的人在盘坐!

这人穿灰色长衫,黑色长发盘在脑后,很瘦,却没有丝毫无力感。

梁易越看,浑身就越生出恐惧,似乎眼前盘坐的人随时都会醒来,而他积蓄的力量,将在一瞬间将自己飞灰湮灭!

他的背湿了。

梁易赶紧擦擦额头的汗,再看过去时,那股领人恐惧的可怕威慑竟无影无踪,反而生出一股强烈的亲近感,这种感觉逐渐笼罩住梁易心神,让他不断地接近着这名盘坐中的人…

忽然之间,梁易感觉到一股出奇强大的巨力将自己从这里拉了出去!

“啊!”他吼出了声,慌忙站起,刚才竟是在梦中!

方才的梦实在让他后怕,梁易周身满是汗水,他顾不得擦拭,因为他眼前又出现奇景——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穿黄金镶边、绣着白云、神剑的道袍,腰杆笔直,手拈长须,正瞧着梁易!

但仔细一看,这人居然是虚影!

梁易大骇,震惊无比:“这就是仙人手段吗,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真实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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