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凶手的残忍程度绝对超乎我们的想象，竟然这么轻易地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儿下手。”说这话的时候，庞勇使劲儿地咬着牙齿。
“所以说，如果凶手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魔的话，就很难解释他为什么要对陆小羽下手了。”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庞勇点点头，道，“如果说，凶手是因为姜教授对于‘第六感’的研究影响到了他而对他下毒手的话，他杀害陆小羽的理由就有些讲不通了，难道就因为她要想继续姜教授的研究？”
金溪涧摇摇头：“不可能是这个理由。所以现在看起来，关于杀人凶手的杀人动机这个重要的问题我们还没解开，恐怕这会影响到后面的侦破进展。”
庞勇点点头，两人一起进入了沉思之中。
“‘猕猴烧香’！应该还是因为它！”金溪涧突然语气笃定地说。
“什么意思？”庞勇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是说，为陆小羽引来杀身之祸的很可能就是‘猕猴烧香’的图片。凶手利用它杀死了姜教授之后就立刻让它消失了，他原本以为这会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姜教授却在第一时间告诉了陆小羽，更要命的是，陆小羽又将其画了出来。这就等于把凶手的企图藏匿的杀人工具暴露在了明处，那他还能放过她吗？”
“我明白了。”庞勇点点头，“而且我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如果‘猕猴烧香’继续暴露的话，会不会意味着有更多的人死去？”
“很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反倒不复杂了。”庞勇若有所思。
“啊？”金溪涧没有立刻理解庞勇的话，皱起眉头。
“你想，从上次我们说了用网络手段解决‘猕猴烧香’之后，我立刻安排技术科随时留意网上关于它的信息，目前来看还没有。这样说来，见过‘猕猴烧香’图片的应该只剩下我们俩了，看来只要我们将图片的秘密永远保守下去，就不会再有人遭遇不测了。”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
庞勇伸手拍拍金溪涧的肩，笑道：“对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我们来讲这不算什么，只是恐怕问题并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金溪涧点点头，叹道：“是呀，如果用我们两个人的命换取病毒的彻底消失的话，这个代价我们乐意承担，就是怕问题没这么简单。对了，你问过技术科没有，万一‘猕猴烧香’在网上出现了，该如何解决呀？现在网络的传播力量这么大，一条信息几秒钟便可传遍世界，所以如何遏制它的传播才是最重要的。”
“对，这个问题我们也想到了，目前技术科正在研究这个问题。昨天我们已经向国家信息技术安全中心递交了申请，请求给予技术支持，相信很快就会批复的。”
“对了，第六感病毒你们不也上报了吗？对于它的疫苗研究有进展吗？”
庞勇摇摇头，脸色变得忧虑起来。
“我们将第六感病毒上报以后，国家病毒中心非常重视，立刻成立了专家组进行病毒研究和疫苗的研制。可你也知道，疫苗的研究是一项复杂且难以预知的工作。像发生在十六世纪欧洲的那场大鼠疫从病毒出现到疫苗研制成功用了三百多年的时间，其间有两千多万人丧命。而最近一次从墨西哥爆发蔓延至全球的甲型流感病毒，疫苗的研制仅用了八个月的时间，而这一次因为病毒感染而死亡的人数全球加起来才几百人。当然这个大背景是全球的医药技术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更是世界卫生组织所有成员国共同努力的结果，自然也是一种较为理想的结果。”
“即便如此，病毒中心的专家还是毫不讳言地说，疫苗的研究过程中，理想结果出现的概率并不是很大，再加上病毒出现后还不仅仅是传播这么简单，还伴随着发展和变异的过程，这就给疫苗的研究造成了更大的难度。所以在拿到第六感病毒的样本后，专家给出的最理想的研究时间是一年，也就是说，疫苗的研制成功至少在一年以后……”
“一年以后？”金溪涧忍不住打断庞勇的话。
“是的，而且这还是一种乐观的估计。如果在这期间病毒出现变异的话，这个时间肯定会更长了。”
“可是，在这一年里，就算排除病毒变异的可能，一旦在人群里爆发开，后果是不堪想象的。”
“是呀，从目前两起猝死案来看，病毒在瞬间就能让人致命，这样的话，疫苗的研制基本毫无意义可言了。”
“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等待疫苗，而是彻底切断病毒的传播途径！就像2003年SARS病毒爆发的时候，人类通过切断它的传播途径就将它彻底消灭了，而不是等待疫苗或者治疗方法的出现！”
“切断传播途径？可这谈何容易？更何况我们还无法确定除了性传播以外，病毒会不会出现别的传播途径。”
就在这时，一个开门声打断了金溪涧的话，技术科的周小渔走进来。从他略带惊慌和焦虑的表情看出来，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庞勇汇报。由于闯入得太突然了，他看到金溪涧后突然愣住了，表情尴尬地说：“你们在谈事情呀？”
庞勇摆摆手，道：“你有事尽管说。”
“唉！”周小渔点点头，冲庞勇道，“队长，我刚才在网上搜到了一条与‘猕猴烧香’有关的帖子。”
“在哪里？”金溪涧禁不住惊叫一声。
看到问这话的是金溪涧，周小渔有些不知所措。
“快说呀，在哪里看到的？”庞勇焦躁地催促着。
“噢，是在‘海角社区’上。”
“海角社区？”
“目前最大的中文社区，有近亿的注册用户，年轻人都喜欢去那里。”金溪涧解释道。
“最大的中文社区？”庞勇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猛然惊醒，“快去看看！”
周小渔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上，还保留着那个题为“神秘而可爱的‘猕猴烧香’”的帖子。庞勇和金溪涧立刻屏息凝神细看起来，可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因为帖子里就一句话“你听说过神秘而可爱的‘猕猴烧香’吗？”。帖子既没有对“猕猴烧香”做任何解释，也没有将“猕猴烧香”的图片放上。帖子写得不明不白，对“猕猴烧香”一无所知的人肯定认为作者是在说胡话。
不过尽管如此，帖子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反响。金溪涧仔细看了一下，帖子发上去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下面的跟帖已经有几十张了。他浏览了一下跟帖，其中的观点不外乎两种：
第一种的代表帖子是――你说的是“熊猫烧香”吧？这种观点认为该帖子作者误把“熊猫”输成了“猕猴”，更有热心的人将“熊猫烧香”病毒作了一番详尽的解释，这种观点占到总回帖的六成以上。
第二种的代表帖子是――我喜欢猕猴。这些帖子的作者一般都喜欢猕猴。他们认为把“熊猫烧香”的图片里的熊猫换成猕猴一定别有一番风味，这种观点占到总回帖的三成左右。
其余的则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灌水帖而已。
金溪涧和庞勇仔细地将帖子来回翻看着，又让周小渔刷新了两次，最后确定这些跟帖行为大部分是无聊之举而毫无实际意义可言之后，将目标锁定在了这个叫做“海角孤客”的帖子作者身上。
“能查到这个帖子作者的真实身份吗？”庞勇问周小渔。
周小渔摇摇头，道：“我查了，不过他的注册信息都是假的！”
“IP地址呢？”金溪涧问。
“也查到了，不过是一家网吧的公共IP地址，网吧上网人员的流动性这么大，恐怕也没什么利用价值。”
“把网吧地址给我。”
周小渔立刻将IP地址和查询到的网吧信息打印出来，交给金溪涧。
“不夜城网吧？”金溪涧念叨了一遍，冲庞勇道，“去看看吧。”
庞勇点点头，并未立刻起身，而是问周小渔：“怎样才能将帖子删除？”
“这得由管理员来做。”
“能否联系上？”
“社区的主站在青岛，我们同属一个省份，我试一下吧。”
“对，实在不行就找当地的警方帮忙，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帖子删除。”
“是！”
庞勇微笑着拍了拍周小渔的肩头，起身对金溪涧说：“走，去网吧！”
走出门后，金溪涧由衷地对庞勇道：“你的手下是越来越精干了。”
“是呀。我们刑侦大队的确是个出色的团队，每个队员都是在风雨中磨砺成长起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并不希望北方市有太多的风雨。”
金溪涧默默地点点头：“这我能理解。”
大约半个小时后，庞勇将车停在了“不夜城网吧”门前。周小渔给的打印纸上关于网吧地址的信息只有四个字“城市西郊”，所以找到这里他们还是费了一番周折。
从车里出来，金溪涧看看四周，说：“这网吧可真够隐蔽的。”
庞勇点点头：“恐怕这是它吸引人的主要原因吧。”
金溪涧会意地笑笑，推开了网吧的门。
看到有人进来，网管“倒垂柳”立刻嬉皮笑脸地冲金溪涧吆喝道：“帅哥有会员卡吗？没有的话请交押金。”
金溪涧瞪了他一眼，说：“我们找人，立马出来。”
这时候站在金溪涧身后的庞勇也不失时机地瞪了“倒垂柳”一眼，“倒垂柳”立刻意识到“来者不善”，立马讨好地说：“找人呀？请尽管找，只要不砸我场子就行。”
金、庞二人没再理会他，径自朝里面走去。
此刻算不上上网高峰期，网吧里人烟并不旺盛，两人很快便完成了给里面所有人的“相面工作”，结果一无所获。也难怪，在完全搞不懂“海角孤客”是谁的情况下，要想在人群里有所发现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后他们只得去求助“倒垂柳”。
“你是这里的网管吗？”
“对对，老大，有事您尽管说。”“倒垂柳”一脸的卑躬屈膝状。
“谁是你老大！”庞勇瞪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亮了一下，低声道，“我是警察，你不要声张。”
庞勇说这话的时候，金溪涧警觉地看着四周。
“倒垂柳”立刻惊慌起来，不停地点着头：“是是是！”
“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网名叫‘海角孤客’的人来上网？”
“海角孤客？”“倒垂柳”咕哝着，同时皱起眉头做冥思苦想状，半天之后他却说，“这个网名似乎听到过，但实在想不起是谁来了！”
“不许撒谎！”
“哎，警察叔叔，我怎么敢撒谎呀！”“倒垂柳”立刻叫苦连天，“我可是大大的良民呀！再说了，每天来这里的人有成百上千的，我哪能记得住呀！”
庞勇吐了口气，道：“谅你也不敢！给你交代一项任务！”
“好好！能为警察叔叔办事可是我求之不得的，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别贫嘴了。”庞勇瞪了他一眼，道，“随时留意一下谁叫‘海角孤客’，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打这个电话。”
说着，庞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条，写上自己的电话后递到“倒垂柳”手里。
“倒垂柳”受宠若惊地接过去。
“记住，不要声张，绝不能让除你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包括‘海角孤客’本人。还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要留意四周，不能走漏了风声。”
“唉唉，都记下了。”“倒垂柳”诺诺地说道。
庞勇冲金溪涧一个眼色，说道：“走！”
大约半个小时以前。不夜城网吧。
筱帅一眼不眨地盯着跟前的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一张他准备发在“海角论坛”上的帖子的草稿，帖子已经删了加、加了删地改了好几次，唯一没动过的还是那句话：
你听说过神秘而可爱的“猕猴烧香”吗？
在重新默念了一次后，他自言自语道：“就这样吧！”然后，他按动了发送键。
其实，这句话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牢记着热娅的嘱托：不要将“猕猴烧香”的图片给任何人看。这一点他能做到，但他做不到的是让自己的思念随着热娅毫无规律的来去而从无到有之间进行洒脱的转换，让他更不能忍受的是热娅带给他的陌生感。他不知道热娅从何而来、到哪儿去，甚至不敢确定她给自己的名字是不是真的。
他曾给热娅戏言说感觉她像《聊斋志异》里的狐魅女子，但他清楚那仅是说笑而已。他是立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绝不相信热娅会是从天而降的“非常人”。所以，他确信热娅的神秘感是“苦心经营”的，她一定抱守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不肯示人。
如今，他毫不避讳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热娅。他这种爱是疯狂的、纯粹的，他甚至不去考虑热娅是不是同样爱自己。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和心血来对得起这份感情，哪怕是“单相思”也好。每次想到这里，筱帅都会感到一阵强烈的痛心感。
如果对自己心爱的人完全陌生的话，就会不知如何下手去爱了。
筱帅现在就有一种不知道如何去爱热娅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而与之成正比的，探索萦绕在热娅身上的那个巨大谜团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强烈了。今天来“海角论坛”发帖子就是他探索迈出的第一步。
作为一名网络高手，他知道“海角论坛”的影响力，也知道在这里发帖子能带给自己多少希望。所以他把“猕猴烧香”的名字露出来，起一个投石问路的作用，说不定哪个热心的网友就能提供一些与其有关的信息。他相信哪怕只是一点儿信息也能将裹在热娅身上的那层厚厚的保护膜撕去一层，而这样做又不违背“不要将‘猕猴烧香’的图片给别人看”的誓约，可谓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筱帅的心情好了许多。他赶忙将注意力转回电脑屏幕上，并按了几次刷新按钮，然后开始仔细地翻看跟帖。帖子带来的反响倒很令人惊喜，短短十几分钟跟帖就有几十张，可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跟帖无一例外的都是无聊的灌水行为，网友的热情可鉴但实用性不强。一连刷新几次后，筱帅退出了“海角论坛”，关上了电脑。
他是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出来的，按照事先的安排，他要在不到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完成两件事：一是去“海角论坛”发帖子，二是去买一样东西。他看了看手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必须抓紧时间去做另一件事，所以他几乎招呼没顾得跟“倒垂柳”打就跑出了网吧。
从网吧出来后，筱帅立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位于市中心的一家最大的数码广场。
与此同时。北方市东郊阳光旅馆。
“你该醒醒了。”
爷爷粗重而沉闷的声音传入热娅的耳朵里。她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十分不快的表情。
“你总说我需要休息，现在却来吵醒我，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热娅故意提高了嗓门。这是她最近经常采取的向爷爷表达不满的方式。
“是有些过分了。”爷爷的语气里带着歉意，“可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事情有变呀！”从爷爷愁眉不展的神情和他退让的口气，热娅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有变？”
“敌人已经向你发起进攻了，看来你的计划得提前了。”
“敌人？计划？我不明白。”她疑惑地望着前面昏暗而空洞的空间。
“是呀，你目前尚未完全康复，按说我们的计划还不能实施，但是现在情况突变，就只好把行动计划提前了。”
“不行，我必须做到心知肚明，否则，我什么也不会做的。你总让我按你说的去做，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我的本意。更何况，你现在让我做的就是杀人。你所谓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行动根本不可能脱离他的控制，但她还是想尽最大努力与他抗争一下。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拿出一点儿时间来向你解释一下。先说行动计划――”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故意突出下面的一番话的重要性。
“我们的行动计划就是无休止地传播病毒，进而控制这座城市，然后我们再与国外的组织联手，从而实现我们宏伟而庄严的目标――控制整个世界。当然，我们现在所实施的计划就是在组织总部的领导下进行的。要知道，在世界各地都有我们组织的下属组织，而并不是随便任何一个下属组织都能得到总部的命令，或者说受到总部的垂青。这要经过总部的严格筛查，经受住种种考验，工作能力绝对强、绝对忠诚于组织的下属组织才会得到如此优待。很显然，我们完全符合要求，所以我们才成了最早开展计划的下属组织。目前来看，我们的计划开展得很顺利，没出现任何纰漏，很多棘手的问题都被我们恰到好处地解决了。为此，我们还受到了总部的盛赞，要知道，得到盛赞可是我们组织的很多人做梦都想的事呀！所以，我们决不能辜负组织对我们的期待和奖励。我们要认真地去实施计划，战胜敌人，毫不顾惜生命，而我们的敌人就是阻止我们实施计划的人！”
“啊！”热娅惊叫起来，“传播病毒，控制整个世界？不可能吧？那我成什么了？恶魔？那我们的敌人不成了正义的化身了？哼哼！”她突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要骗我了！你难道认为我真的连正义和邪恶都分不清楚了？既然这样，我绝对不会再按你说的去做了！”
“哈哈！”爷爷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大很突然，在阴冷昏暗的空气里来来回碰撞着，让热娅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义的化身吗？我明确告诉你，你就是一个恶魔，十足的恶魔！你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吗？”
“你住口！”热娅愤怒地叫起来，然后恨恨地说，“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激怒我，让我按你说的去做，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
“哈哈！我说过，我从没要求你按我的要求去做，这些要求都是埋在你心里的，是你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你是组织的人，你身体里流着仇恨的血液，不论别人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放弃你的复仇计划。而我，并不是控制你的人，仅仅是用了一些方法把隐藏在你身体里的仇恨的火花碰撞出来而已。”
热娅语塞了。她头一次听到爷爷把她称之为“组织的人”，而不是“赤桓后裔”。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者说两种称呼之间有什么区别。
“当有一天你完全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后，你也会叫自己为恶魔的。”
“我……做过什么？”
“杀人！”
“杀人？”热娅感到一股强烈的愤慨，怒叫道，“我只不过是杀死了手上沾满我亲人的鲜血的仇人。”
“可问题是，你杀的人中除了你的仇人，还有许多无辜的人。他们仅仅是无意中妨碍了你的计划。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杀人可不是你现在才会做的。毫不讳言，你活着就是为了杀人，你的手上早已经沾满别人的鲜血。更为可怕的是，如今你已经将自己的杀人过程演变成了一种病毒传播过程，所以你的杀人计划的最终目标其实是――全人类。”
“全人类？”
热娅的牙齿“咯咯”作响，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将双手伸到眼前，反复地看着。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这双白皙的毫无血色的双手竟然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你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声音低沉，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斗志。
“仇恨！”
“仇恨？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因为有人灭绝了你的族人！”
“我的族人？”她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一个血光冲天的悲惨场面。这个场面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场可怕的噩梦而已，如今她才明白，那不是梦，而是一个真实地回忆，滴着鲜血的尖刀、绝望的呼喊、恐惧的眼神，等等，都是真实的，而自己也曾活在那个真实的场景之中。
“怎么不说话了？是回忆再现了吧？”可能是被热娅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了，爷爷的语气变得委婉起来，“那是一个痛苦但真实的回忆，那些明晃晃的尖刀划开了你的每个族人的肚皮、割下了你的每个亲人的头颅，不论谁亲眼目睹了那个场景，心里都会产生刻骨铭心的仇恨！”
爷爷的话虽然委婉温和，但热娅却感觉他的每句话像刀子一样戳着自己的心脏。她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感，而且在疼痛的作用下，她产生了一些错觉。她一时无法分辨这种疼痛是因为爷爷的话还是那个血腥淋漓的场面。
“他们……为什么那样做？”热娅颤抖着声音问出了这个在心头萦绕了很久的问题。
“还不是为了得到‘赤桓古术’。”
“赤桓古术？……是什么？”
“啊？”他顿了顿，显然“赤桓古术”是他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的，所以对于她的突然反问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充满怜悯地望了一眼昏暗中她的充满了迷惘和求知欲的眼神，低声道：“其实你回忆的触角已经触及到了那段往事，只是还没完全清楚而已，不过既然你的复仇计划提前了，你来不及回忆完整了，我就简单地给你解释一下吧！在很久以前，我们的祖上，生活在一个武夷山区位置偏僻、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的村寨里。我们的村寨有着久远的历史，也有一种神奇的咒语，就叫‘赤桓古术’。这种咒语很灵验，也很奇特，但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包括我们村寨自己人。很多年前，一支居住在山外的匪寇突然闯进了我们村寨。他们叫嚣着要拿到‘赤桓古术’。因为目的没达成，他们就对我们的族人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他们血洗了村寨，但并没有得到‘赤桓古术’，因为‘赤桓古术’在我们村寨首领的手里。或许是早就接收到了神灵的旨意，他早就逃脱了。自然，他也成了在那场屠杀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那他后来呢？”
“他隐姓埋名，侥幸活了下来，然后他又找到当年村寨的一些幸存者，成立了我们现在这个组织。”
“怎么，杀戮中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就是一些当时离开村寨侥幸逃过那场杀戮的人，不过并不多。因为原本就属于一个部落，或者说同一个祖先，大家自然很容易地联合在一起，发誓要一起保护好‘赤桓古术’，不仅如此，还要找到当年那场杀戮的制造者，或者他们的后人，为当年的死难者复仇。”
热娅恍然大悟，说：“这么说来，你所说的复仇就是这么来的。”
爷爷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不过，即便我们不选择复仇，我们也没有活路可去。因为……杀戮还没有结束。”
“还没有结束？”
“后来杀手们知道我们的头领带着‘赤桓古术’逃脱了，就四处追杀他。我们的头领很神勇，一次次地躲过了他们的追杀。也就是在这个过程里，他也弄清楚了那场杀戮的真相。原来那伙匪兵之所以能够找到我们村寨，是我们村寨内部出了叛徒，是他想得到‘赤桓古术’，进而控制整个村寨。就这样，在以后的几十年间，这场争夺‘赤桓古术’的争斗就无休止地进行着。头领在世的时候，成立了以我们赤桓幸存者和后人为成员的组织，而组织的任务和职责就是保护‘赤桓古术’，决不能让它落入异人之手，而且还要让它永远地流传下去。当然，为了这场争斗，我们损失惨重。现在，你成了担当此重任的后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继承我们先人的遗志，战胜敌人，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斗争！”
“我？”热娅打了个寒战。
“是的，就是――你！”爷爷一字一顿，目光凛然，“为了逃避敌人的追杀，村寨的后人逃到世界的各个角落躲了起来，但我们的力量并不是很大，很多并不能够担当复仇的重任。后来，组织选中了我们。先是我，然后是你的父亲。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完成任务，但是我们一直在努力。我们的很多亲人就是在与敌人的斗争中失去了生命，甚至还是为了保护你。所以，现在你必须接受这个重任，无条件地接受！当然，对于这场复仇行动，组织会给予任何想要的支持。而我，更会全力帮助你，哪怕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真的是我吗？”热娅喃喃地重复着。
“是你！”爷爷表情冷峻，不容置疑。
热娅躲过爷爷的眼神，垂下头去。此刻，她的表情里已经没有抵触或抗拒感。她紧紧地抱着双臂，感觉一股寒意如一条游蛇缓缓地缠绕住自己的身体。渐渐的，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感从她心底油然而生，并且迅速地膨胀起来。不仅如此，寒意和愤怒让她感觉大脑出奇地清醒起来。她知道，爷爷的叙述起了作用。他的话就像长出了触角，与自己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缓缓地结合在一起，然后竟变成了一张张清晰的图片在眼前不停地翻动着。而每翻动一张，她感觉身体里有种蠢蠢欲动的东西就会剧烈地抖动一下。她知道，这种蠢蠢欲动的东西就是――复仇的欲望。而它每抖动一下就是生长一次。
当然，热娅这一系列的变化还是没有逃过爷爷的眼睛。他的心头浮现出一些快意，不过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叹了口气，说道：“是呀，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不顾及亲人被杀害的仇恨呀！”
热娅沉默着，任凭那些画面在眼前不停地翻转，半晌之后，她一字一顿说道：“我该怎么做？”
热娅苍白的脸上透出的凶残气息让爷爷倍感欣慰，他开心地笑了。
“还是那句话，按照我所说的，不，是计划的安排来做事！我想，你应该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吧？”
停顿了片刻之后，热娅默默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