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清,时不时有孤鸟从天际掠过,翅膀划过优美的弧度;茅草屋旁的几丛野菊开得正盛,那一抹浅黄悠悠伫立于茅屋旁,仿佛是这秋天颜色。
茅屋里,宛娘正抱着自己白发苍苍的父亲痛哭,她这么些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了下来。而徐世清满脸慈爱地抚慰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在他怀里却仍旧哭得像没长大的小姑娘的女儿,将忧虑的目光投向了茅屋外。
那里,孟礼对着肃王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卑职多谢王爷替卑职寻回岳丈大人,请受卑职这一拜。”
肃王背着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拜,薄唇轻启:“孟大人这一拜,本王受了;可是该问的,本王却还是要问。本王之前所提的建议,不知孟大人如今是如何打算的?”
孟礼缓缓站了起来,脸上依旧挂着波澜不惊的笑容,云淡风轻地说道:“王爷为卑职做了这许多事,倘若卑职仍旧拒绝的话,岂不是太过不识好歹了一些?”
肃王闻言皱起了眉,眼眸中似有寒光射出,那一道光仿佛能穿透孟礼的矫饰、而直接看到他的内心:“孟大人,本王需要的是真心能够为百姓做事、不畏强权的耿直之臣。若是你只是因为本王的恩德、而不是真心为百姓谋福祉的话,那么本王不需要。”
孟礼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他看着面前这个不自藻饰而自有凤仪、传闻中因为出身低微而不受众人待见的肃王,内心蓦地受到了震动。也许,也许这个肃王当真可以······
孟礼怔怔打量了肃王半晌,然后蓦地笑了出来:“好、好啊!这大明朝总归还是有希望的。”说完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孟礼对着肃王拜了下去:“卑职今后都愿为肃王殿下所驱驰,刀山火海,不敢推辞!”
若是只是就寻这赈灾银两一事,按照孟礼那圆滑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说出来“今后都愿为肃王所驱驰”这样的话出来的,他既然说了,那么就意味着,这一向中立的孟礼,竟然是投入了肃王的阵营了。
肃王自然是听懂了。只见他眸光闪了闪,上前扶住了孟礼:“孟大人放心,本王会将令夫人等人送到安全的村庄暂居,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不会让他们伤到分毫。”
孟礼既然决定走这一条路,就自然知道前途凶险无比,若是能不连累宛娘与稚儿,那自然是最好。孟礼嘴角的笑意顿时真实了许多:“如此,便多谢肃王殿下了。”
良将遇明主,一时之间风雨际会、天地失色。
若是苏子衿在这儿,她就会发现,原本被她掰弯的剧情,终究还是回到了正途之上。孟礼此人,终究还是到了肃王的阵营之下!
肃王这一行,不但救回了徐世清,而且还得到了孟礼此人,心情自然是大好。一路飞快地挥着马鞭,只想着早些回到肃王府,与他的沅君一同分享喜悦。
不曾想肃王甫一回到肃王府,便看见门口乱糟糟的,像是菜市场一样围了许多人。三四个男子袒露着上身,跪在地上。身上有斑驳的鞭痕,还有烙铁烫下的伤疤,叫得跟杀猪一样。而他的那一些侍卫亲兵,正在施刑。
肃王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从马背上干脆利落地跳了下来。那一些围观者的百姓仿佛被他的气势所慑,纷纷往两边散了开来。肃王就顺着众人让开的路,慢慢走了进去。
然后就看见苏子衿一脸淡定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无比:“还是不说吗?看来这鞭子抽的你们是没有什么感觉了。恒广,把军中用的那一种带倒刺的鞭子给本王妃拿过来。”
“是!”那傅恒广干脆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就准备奉命行事。却在半道上看见了肃王,一个“殿下”的“殿”字刚出口,就被肃王给叫停了。
而另一边,那猴子听到苏子衿的话,再也淡定不了了。他率先抬起头,满脸惊恐地望向了苏子衿。
苏子衿单手托着腮,故意夸大了描述道:“军中的那一种鞭子,你听说过吗?只要一鞭,那鞭子上的倒刺就能够把人的皮肉给带下来,顿时伤口就会血肉模糊。到时候在往伤口上撒点盐,便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子衿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几个地痞流氓就已经被吓得抖成一团,当即纷纷跪地磕头道:“我们愿意说!我们愿意说!”
他们要说,苏子衿却不愿意让他们这样说。“王琰,你去找几个军中会写字的将士过来,将他们几人隔离开,让他们一一口述,再完整地记录下来,到时候给你们王爷看!”
“不必了,本王就在这儿。本王倒想要听听,王妃到底想要本王听什么。”从傅恒广那儿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以后,肃王从人群中踱出来道,一双凤眼里满是不赞同。
在他看来,这几个地痞流氓固然是该死,却不该由苏子衿亲自来施刑。一个女子,应当心地纯善、不染尘埃,就如他的沅君一般;而不是苏子衿这样,心狠手辣,暴虐恣意。
苏子衿只看了肃王一眼,便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也丝毫不在意,只耸了耸肩:“既然王爷来了,不如就跟着一听听听吧!正好也省了妾身的许多事。不过,王琰,你还是去找几个将士把他们的话给记录下来,本王妃有用。”
王琰看了一眼苏子衿,又瞥了一眼没有反对的肃王,当即便领命而去。
肃王不知道苏子衿在搞什么名堂,却也直觉性地感觉到了什么,当即不悦地问道:“什么话本王听了还不够,还要给记录下来吗?”
“什么话,王爷听了就知道了。”苏子衿对着肃王回眸一笑,“而且这些话恐怕王爷听了也还不够,还要本王妃的那一个好妹妹一并听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