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鸾看看天色,命人取来衣服替他穿上又小口小口的喂了水,才将再次晕过去的和允带出去休息,自己则去了议事处。
艾凌菲知道飞鸾必要在刑室逗留,早早回来处理一些事务,眼看着飞鸾进来的时候日头都偏了西,却也是不动声色。
飞鸾苦笑,这位姑姑根本就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早早算出是这情况,逼着她这当局者自己看清。飞鸾下意识用舌头在唇上划了一圈,这是她在这世界的第一个吻,就连醉梦突然出现扰乱了她思绪的时候,她也不曾主动去吻他。
“我要带和允回去。”飞鸾对凌菲道。
艾凌菲笑道:“马车已经备好了。”
飞鸾浅浅一笑,心道果然如此,这事就此告一段落。凌菲拿出熬了三天做出的成果——根据飞鸾给的想法制定的沐恩营改建计划,长长的纸张用硬折子封了递过来,飞鸾也不多说,坐下细细看了一遍,内容不多,却都是有可行性的方案,除了飞鸾想到的,甚至还特别分出了一个专门从事探听传播消息的小队。
飞鸾心道这艾凌菲果然是人才,虽然自己也做了一些,但是因为和允的原因搁置了大半,而她竟然能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虽然不能和现代的训练营那样具备科学的训练方式和相对高水平而人性化的管理,却是在这时代的背景下最能实现的,艾凌菲——若非限于出身,如今早已是艾府数一数二的肱骨之人,守着一个沐恩营的确是委屈她了。
两人对着一些细节的问题再讨论了一番,定下新方案实施第一批的选拔方案,飞鸾也答应整理一些训练资料来备用后,天色终于暗下来。
飞鸾向凌菲笑道:“在这里时间过的到快,不像家里,除了看看书,就只剩熬日子。”
艾凌菲想了想道:“有一件事,最近手下人报说桐城来了一些外地人,虽然口音上尽量模仿咱们,但是用度行事却不像,看着也面生,家主可知道什么?”
这样一说飞鸾倒是想起来,凝神道:“姑姑可知道隐楼?”
艾凌菲一怔回道:“是那个杀手组织的隐楼?”
飞鸾点头:“应该是那个没错,他们只杀人?”
凌菲摇头道:“最出名的是这个,不过似乎还有些别的方面,只是这隐楼既有个隐字,便知道是十分神秘的所在,据说里头的杀手全是少年男子,但是没人见过。”
凌菲顿了一下接道:“这隐楼和其他杀手帮派倒有些不同,除了男子多外,杀的也都不是十分厉害的人,自然收费不高,不过也从未失手,家主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飞鸾道:“我昨日见到了据说是隐楼楼主的人。”
凌菲一惊道:“主子……。”
“我没事,”飞鸾道,知道凌菲听说这个一定会慌,“不过是聊了几句,我是想问问姑姑,咱们目前可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艾凌菲惊异,隐楼出现在江湖上也不过两三年的事吗,只是势头强劲又一直藏着掖着,名声倒也不弱,如今听飞鸾的意思,难道这么快已经达成了与隐楼的协议?
“如果隐楼真的能帮我们,许多事情可要容易多了。”艾凌菲道。
飞鸾点点头不再说话,片刻才道:“还是着人盯着些,上次我来的时候身后也是有人盯着,我猜其中该有云氏的人,如果隐楼也是一批,那么应该还有别人,盯着就好,不要声张。”
凌菲躬身应是,有人来报说和允已经上了马车,飞鸾点点头出门,本还想交代些什么,不过又想许多事不能急于一时,也就作罢。这一次,飞鸾带着和允大大方方的坐着马车一路回了艾府。
再说艾忠在飞鸾处被训斥了一番,心里也是翻了几个个儿,回到外府他一家自己的小院子。因着做了总管的位置,家里又是四口子,后来飞鸾上位,天禄又在飞鸾院里伺候,云常侍便亲自发话拨了一处不算偏僻的小院,虽只有一进却也是正堂厢房各有三间的配置,家具也都是府上一并购进的。
艾忠刚进院子就一叠声的对着小院里帮佣的小厮道:“去去去,叫子萱马上回来,就说我说的,手上别的事都给我放下。”
小厮应了一声跑出门去,艾忠才进了正屋,在西侧长塌上坐了下来,手指咔嗒咔嗒地敲着塌上的矮桌。
桌上搁着一套茶具并一碗黄豆,豆子是用冬天用过还没撤去的银屑炭盆烤得酥酥的,敲了一会桌子,艾忠抓了几颗豆子扔进嘴里嚼着,又就手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到两盏茶下了肚,得了消息的齐子萱才匆匆赶回来。
艾忠早已经等得心焦,眼见女儿进来了,更是没有好脸色,拍桌子喝道:“怎么这么慢?”
齐子萱吓了一跳,不知道母亲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却也不敢申辩,只莫名道:“沐恩营准备再放一批出来了,我就去看看那些没合格的……。”
“听着,”艾忠沉声打断齐子萱,“以后沐恩营和闻笑苑你少伸手,主子忌讳呢。”
齐子萱一愣道:“一直都是这样的,都是获罪或者得罪了主子们被打发了的,哪个主子忌讳这个?”
艾忠一把豆子撒在地上,冷脸看着齐子萱。
齐子萱脸色一白,弯下身将豆子拢了拢,屈膝跪在上面道:“听母亲教诲。”
艾忠定了定神才道:“你说,这整个岭南,这么大歌艾家,还有谁是主子?”
齐子萱也是聪明的,不过一转眼便抬头惊道:“母亲说的是……。”
艾忠点头道:“嗯,好在咱们没看走眼,早早把你弟弟送进去了,大小姐早逝,主子以前又不爱管事,家中大小事都是常侍一个男人说话做主,许多人以为将来艾家迟早要传到大小姐死前留下的翰玥小小姐手上,可那得到什么时候,常侍毕竟一个男人,有本事守着这家业十几年么?”
齐子萱膝盖上磨得受不住,却不敢伸手去撑,只道:“萱儿明白了。”
艾忠却摇头道:“明白没用,得记住,让你跪着听我说,也是这个意思。”
齐子萱咬牙忍痛,道:“是,主子一直不动,也是看出这一点,成年后,常侍必然不敢把着权力不放,艾家迟早是她的,若小小姐那边有什么不轨,毕竟是个小孩,即便有人追随那也是利用居多,总是翻不出她的五指山去。”
艾忠这才脸色稍霁,缓和了声音:“如今主子一动,第一个就是将沐恩营抓在手里,那是艾府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艾府相安无事了这么久,沐恩营才渐渐废了一般,可这势力拿出来,也是不容小觑,她今日叫我去问了家里的经营状况,却也不召见别的人,这不就是摆明了等人表忠心么……。”
齐子萱默默听着,母亲能在艾家做了十几年的总管,还被赐了主人家的姓氏,就是因为她看事情总比别人透彻,想问题也想的远些。
“知道就行了,不用表现的太明白,具体怎么做,你心里得有数,如今主子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去刑房领五十棍子,是罚你将外头的龌龊买卖的心思动到主子的东西上,你明白了么?”
齐子萱脸色又是一白,却只有点头应是的份。
艾忠走过来扶她起身叹道:“给人做奴才的,挨顿打算什么事呢,你该庆幸主子还肯亲自发话打你。”
齐子萱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她自小只挨过母亲的打,还没爱过府里刑房的棍子,她自然知道进了刑房和自家人关起门来的教训全不是一回事,只是自记事起,母亲在艾府已经很是风光,若非身份限制着她只能娶一夫(大曜法律规定,为人奴婢者,不许多娶,以区分主仆),论吃用消遣,简直比艾府旁支小户的嫡生女儿都要尊贵了。
艾忠也是只有一夫,所以只得了齐子萱和天禄两个孩子,虽然舍不得,可替女儿想着前程,也觉得不吃亏,拍着女儿的肩道:“记着,要用重棍。”
齐子萱咬牙点头,转身出去了。
飞鸾回到承安堂的时候天色已晚,可能是早上打了人的缘故,今日承安堂安静的诡异,门崖上倚着一个小厮,见飞鸾带着和允名炎过来,连忙迎上去道:“主子回来了。”
飞鸾见他面生的很,不由的一挑眉,那小厮眼力却是好,立即便道,“奴是常侍主子院里服侍的,主子怕是没印象了。”
艾飞鸾心里有数,她连着两夜未归,今天上午又是打人又是召见艾忠,下午更是跟着艾凌菲去了沐恩营,这位云常侍无论是怀着什么呀的心思,都不会不闻不问。
小厮道:“常侍主子说,若是主子还不很乏,不如就到常侍主子那里坐坐。”
话虽如此,难道飞鸾还真的能说自己累了不去么,叹了口气,飞鸾道:“你去回吧,就说我换了衣服就来。”
在正堂暖阁里安顿好和允叫和裕守着,如果他喊渴就给他一点水,但是务必让他小口喝下,另外又叫人煲粥煲汤,也是尽可能稀一点。和允两天来几乎滴水未进,胃里根本承受不起过多的食物,和裕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应了,转头就躲的远远的。
飞鸾苦笑,对身边服侍的人道:“去传名炎公子,就说给常侍请安。”
名炎原本已经打算休息了,有些惊疑的看了看来人,垂首应是,近身的小厮妥儿却在一边儿皱眉道:“公子,主子这个时候传您过去……。”
名炎淡然道:“别乱猜,主子怎么吩咐怎么做就是了,给我换衣裳吧。”
妥儿咬了咬唇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