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沉,站在四师姐屋外良久,吴风终于迈步走了进去。这一次离别,下一次相见是何时?微暗的火光中,吴风看见大师姐也在。这没有出乎意料,在广场散开的时候大师姐就是和四师姐走的。见到他来,大师姐慵懒道:“小师弟这是要出远门了么?”吴风看着她,不想过多解释,却不想让她误会,可是那理由却有点荒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都是命数,终究是没法逃避的。”“这算什么理由?”大师姐翻了个白眼,从地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尽情展现自己傲人的身躯。大师姐拍拍吴风的肩膀,接着道,“不打扰你们了,小师弟,不管外面多大的风浪,回来这里,大师姐帮你顶着。”说完便融入了夜色之中。打扰你们?吴风若有所思,看来他对轻语的情愫居然连大师姐都看出来了,那么大家除了瞿音和红儿之外也都感觉到了吧,对轻语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不过灵芝堂的人们应该不会在意这些,要说有什么过错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没谁规定师弟就不能喜欢师姐了,只是毕竟是长幼有别,又太亲近,就像老农说的那句经典名言一样,太熟了不好下手。
看着吴风眼里的柔情,轻语再如何安静也不由得一怔,自己这个小师弟,大概真的很喜欢自己吧。轻语对喜欢并不算太陌生,当年她闯荡江湖的时候就有很多男子喜欢她,只是她实力强绝,来历也十分神秘,那些人对她更多的是畏惧。吴风不一样,他不会畏惧轻语,轻语对他来说就是个安静读书的女子,还有那天她的梨花带雨,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软弱,这些都令吴风念念不忘。什么是念念不忘?每一缕念都有她,离别时到处都是她的影子,这就是念念不忘,尤其是见到她的时候,想说声离别都如此艰难。他不想走,却不得不走。除了红岚和清月之外,吴风也知道如果只是在灵芝堂那他和轻语恐怕最终也只会相近如宾,那不如不见。距离产生美.或者,淡忘。
“不说些什么吗?”轻语轻声道。她以为吴风会说些什么的,哪怕不是含情脉脉之类的情话.也应该说些保重之类的,当然如果是情话那她也不知该做何感想了。可是吴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凝视着她的脸,这样专注的凝视,反而让她脸上有了些热意,不得不开口说话。吴风摇摇头,努力把轻语的影子甩出去,柔声道:“是我给师姐添麻烦了,这几天想想其实也挺荒唐的。我该走了,师姐,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别忘了我就行.好像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反而只是你的累赘。”吴风很理智,确实他给不了轻语什么,爱?这简直是搞笑,轻语需要吗?她不需要.没有吴风她也一样能活下去。轻语一直都是这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完全可以做到自娱自乐,而这就已经足够了。听吴风这么自嘲,轻语平静的心也荡起一丝波澜,轻柔道:“江湖险恶,我们出去时你也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危险,就算我也难以全身而退。我不知道你将要做什么,但是.秦义绝真的很危险,在没有和她抗衡的实力之前,不要找她麻烦。”轻语知道吴风想的是什么,没错,他认为那是红岚和清月的事情,可是如果有实力的话直接弄死秦义绝岂不是万事皆休?
吴风点头:“我知道的,不会去招惹她。她知道我们的来历吗?”轻语摇头:“我也不知道,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一些隐世的门派,比如说白青剑派,门主白无忌就是了不得的剑术大能,一身剑术惊天动地,只是要江湖人说具体来自哪里那个宗派他们就不知道了。我和雨凝也是一样,大家都知道我们来自隐世门派,却不知道我们来自灵芝堂。”吴风了然,要的也只是这个身份而已,让江湖门派知道隐世门派不好惹就可以了,其他的倒无所谓,不过隐世门派还真是隐世门派了,消息不流通就是他们的缺点,轻语也是如此。吴风淡淡道:“白无忌死去多年了,至于白清剑派.早就凋零得不成样子了吧?”轻语不由一怔,问道:“没落了?不会吧,难道说飞月前辈仙逝了就没落了吗?就算是白无忌死了,里面也有很多一流高手才对。”吴风摇头:“早被屠了。”轻语也跟着摇头,白清剑派在极寒之地,那里人烟本就稀少,白清剑派被灭派了,除了那几个人之外也没什么人知道了,允封也不一定知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甚至聊起了书中的内容,半个时辰后轻语才道:“你还需要些什么?”吴风笑了笑,问道:“你觉得我需要什么?”轻语一脸正经:“你一个人去闯荡江湖肯定不行的,你现在太弱了,遇上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更不用说去保护她们了。所以你需要一个高手帮你,这个高手最好在江湖上还需要一定名气,遇上了什么事情只要报个名号就能解决了。”吴风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轻语说的不就是她自己吗?嗯,还有雨凝。轻语也不管他的表情,接着道:“你的保护肯定是暗中保护,你武功不行,又不会敛息之法,所以你需要学会一门隐匿的功法,不被她们发现,不然肯定是一桩麻烦。她们两个出师洪门,心法也是上乘,要想不被她们发现,尤其是那个叫清月的女孩,那就必须要有高明的隐匿之法。”吴风笑了,静静听着轻语述说。“最后,你自己也是要历练的,不然拿什么去保护她们?她们想找秦义绝报仇,每一步都艰险万分。秦义绝获得了鬼天剑,进度快的话完全可以迅速举行天命祭,她们想快速获得力量那就得经常在生死之间游走,你要去磨练那也得有个人帮忙照看她们才可以。”吴风一把抱住她,捧着她的脸:“师姐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轻语很温柔:“是的,可是我不出去。”吴风愣了,在这一刻他真有点骂她的冲动,你这算是调戏我?不过吴风心理素质太强大,那种冷静是先天的,与生俱来的:“这样啊.好吧,三师姐肯定也不会出去的,呵,孤身一人啊,其实呢,我也不希望你们出去,至少不是这样出去,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轻语幽幽道:“这样你都不生气么?”吴风笑笑,问她要了一本敛息的功法,潇洒离去。真的潇洒,孑然一身,安然离开,又如何能不潇洒?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轻语轻轻道:“看来你是认真的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本意就是自己去守护,你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呢?怪你,怎么怪你,怪你不愿意陪我吗.生气,我又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在夜色之中,吴风望着黑夜中那点黯淡灯火,苦涩一笑,我吴风啊.终究是要浪迹天涯的,就算没有红岚和清月,难道来这剑灵世界走一遭又怎么可能不出去好好看看这世界?她们和他,终究是不同的。或者等他真的累了,倦了,开始厌恶了,才能真的把心放在这里,和她一起。
夜色深沉,四下里一片寂静,吴风坐在树枝上,背靠树干,心中一片宁静,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在地球上,吴风懂了很多事情,见过很多,网络把每一个人心中的魔鬼都释放了出来,教会了大家什么是情色,什么是暴力,什么是黑暗,因为见过了太多太多,所以渐渐麻木,失了那一份至诚之心。正如那几句话一般,良心能值几个钱,节操怎么卖?也许只是笑语.然而这背后所蕴藏的东西,吴风都不敢往深了想。现在的人们比起以前真的好太多太多了,思想自由了,民智开化,人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正是因为思想无边际,底线一降再降,如果在现实中遇到了某些情况甚至会轻易放弃自己以前所坚守的东西。什么是幸福?没有幸福,找不到幸福。吴风见多了人生百态,有的人双亲健在,合家欢乐,上有父母下有妻女,有的人却平困潦倒连温饱都做不到。最开始的时候吴风是真的不相信会有人连饭都没得吃,因为就算是乞丐一天挣的钱,在这个人人冷漠的时代得到的都不一定会比上班的白领少,乞丐尚且如此,又怎么会有人连饭都没得吃?可是,真的有,也是吴风亲眼看到的。这是他一次去农村里的时候,有一户人家情况是这样的,家里的爷爷早就死了,婆婆精神有问题,整日疯疯癫癫的。而家里的男人好赌,烂醉,又不肯做事情,女人呢,受不了男人跟人跑了,子女一共有四个,被卖了三个,就剩下一个还不到十岁的男孩。这个男孩虽然小,但是很懂事,整天都在外面捡破烂挣些钱,村里人不时也帮衬一下。但是坚强没有任何作用,换不来吃的,村里没有需要他的活,一个活都没有,都是些力气活,他做不了。镇上呢,人家会招一个童工?除了捡破烂,什么都不能做。读书?书是什么东西.政府补助金?对,吴风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对一个烂醉如泥还好赌,又懒不做事的男人来说,那点钱能吃?再说了,补助金连影子都没见到,想都不用想,地方政府会管他们?难道他还能去告?告不了,不然明天也许会在臭水沟里发现尸体.不要以为死人是大事,没错死人了会有人来查,但是最后得出的结论只可能是溺水而死。对有些地方来说确实是人命关天,但是有些地方真的是草芥人命,死了,也就死了。这就是生命的悲哀。吴风已经有些年没见过那孩子了,可想而知,如果他还活着,他的内心会如何黑暗?这是吴风亲眼所见的,见过这些事情的他,又如何能相信政府,相信党?如何能为人民办事?天下间有多少不平事?网络上有多少?见过这些的他,见过这些的人们,心中又怎么会干净?干净不起来。能做的,仅仅是给自己上一副枷锁,名为道德的枷锁,束缚自己的内心。这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有的人是遇人不淑,有的是生活逼迫,有的是环境极差,还有的是机缘巧合,太难太难,以至于最后大家都不干净。
吴风知道自己也不干净,很多事情他都会冷眼旁观,这样不算是助纣为虐,但若人人都这样,又怎么去改变世界?见多了人生百态的他,见多了爱情故事悲欢离合的他,没有学会怎么爱。不止是爱所钟情的女人,还有爱家,爱社会,爱国家。他没有学会怎么爱,也不能爱。父母意外身亡,他怎么爱家?第一次心动被拒,他怎么爱女子?父母双亡,亲戚变身饿狼,平日里和父母交情颇深的人都在窥视他的财产,他怎么爱这个社会?做生意时受到的政府人员刁难,逼不得已送钱,他怎么去爱这个国家?那些保家为国,那些为国争光,那些感动中国,他都喜欢并且为之感动,可惜的是,还是有太多理由,太多现实在教他做人,如何做一个现代人。他的经历造就了他有些奇特的思想。他知道自己必将去江湖闯荡,而轻语心有障碍,不愿意出去,可是他还要向轻语表白,这就是自私,很无情的自私,所以轻语不接受。他知道这不对,所以也不强求轻语和他出去帮他守护红岚和清月,面对轻语的调戏也只是淡然一笑,,潇洒离开,并没有大吵大闹,这是一种放手,正如那句话说的,有一种爱叫放手。
“师姐.你能等我几年吗?可是你不爱我,又如何让你等三年?”休息够了,吴风拍拍不存在的灰尘,摸了摸怀中轻语交给他的敛息秘籍,跳到树下,心已静,意难平,可惜没有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