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雪看着眼前的名字不觉又一阵心痛,怎么好好的人只是去了趟别苑,就未能再回来。
“雁来,你还是狠心丢下了我!”望雪呆立着呢喃道。
咚咚咚,有人敲门,而后一老妇在外喊道:“夫人,都要过午时了,快用饭吧!”见屋内无人应声,老妇叹口气不再说话。
许小寒抬头看了眼鲜亮的金漆牌匾,上面大大的‘望府’二字让他心生顾忌,不久他叹息道:“小姐,没想到小的还是回来了。”
忽有一人略过身边,许小寒凝神想了想,她还真打算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
刚冲进府门的老妇,觉得有些不妥,回头盯看在门前驻足的耄耋老人,继而转身对家丁嘱咐几句便走了进去。
家丁拿过五个铜钱递在老人手里,让他速速离去,许小寒识相地点点头,当年小姐蛮横,身边的丫头郝冬儿却是个伶俐人,不然小姐也得不着那姓张的姑爷……
“冬儿,回去收拾妥当,过两日就将小妹带过来吧,这里有她的兄弟亲情总比张府中念着两个人的回忆要好些。”望东来痛心道。
“奴婢这就回去劝劝夫人,那……”郝冬儿话还没说完,望东来却拉住她的衣袖道:“这么多年,多亏了你照料雪儿,只是苦了你半生,冬儿,让雪儿还你自由吧!”
郝冬儿眼里似有泪光,她不看望东来说道:“大少爷,事到如今,奴婢还能去哪儿,再说张府的儿孙都在这里!”说罢,便夺门而出,空留下满室叹息。
风刮过破屋,许小寒哆嗦一下,拉紧盖在身上的衣服,既然她还在望府,那事情便简单了,明日再去集市打听打听,想好一切许小寒看了眼放在墙角的画,脸上露出了怕人的笑容。
望雪独自进到曾经的闺阁,满满都是年少时的回忆,还记得那年乞巧节她十四,冬儿十一,正是张雁来出现在她们生活里的年岁。
从门僮手里接过一对栗木鸳鸯画轴,郝冬儿不觉凝眉道:“不想在望府待了,什么都敢往里递!”
“姑奶奶饶命,那老头说只要告诉奶奶你‘他知道白露的下落!’奶奶自然不会责罚。”门僮紧张地看着郝冬儿,知道她虽是老爷妹妹的贴身丫头,但在望府,连老爷都敬她三分,自己当然不敢造次。
听了门僮的话,郝冬儿果真脸色一变,急急出门寻那送东西的人,只可惜门外早已没了人影,但门僮说他明日此时还会过来,郝冬儿心下一紧,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心。
“冬儿,快过来!”听到里屋的望雪吱声,郝冬儿赶紧披上外褂拿着烛台进去,自张雁来离世后,每到夜里,望雪总是会惊醒呼唤她,却在看清她的样子后,让她离她远一些……
望东来看着屋里走动的人影叹出一口气,已经入冬了,他呵出的气呈白色雾状,耳中突然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继而说道:“少爷,小姐说你喘气像府里的马!”……
翌日,郝冬儿早早在望府门口守着,等待那个不知是谁的人!当年张白露进入望府后,便以字为名改做张雁来,送东西的人会是谁?
人还没靠近望府,郝冬儿就注视着那个走路飞快的‘老人’?那是,她用力在脑袋里搜索,忽然一个名字闪过,她镇定地走出望府,轻声对老人道:“小寒,跟我来!”
许小寒看了眼望府,犹豫片刻就随郝冬儿而去。
待看清青山绿水间老者栩栩如生的面目时,郝冬儿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气,眼中慢慢流出泪来,这衣服不就是老爷离去那天穿的么,再说画里熟悉的场景,难道是三十年前的那幅……
看着郝冬儿没有血色的脸,许小寒忽然有种快感,他内心的恐惧和担惊受怕终于有人一起分担了,昨天由集市上回来,知道张白露在两个月前已经离世,他的恐惧突然激增,算来差不多就是自己捡到画的时间,于是他彻夜未眠,心中无法再平静下来,即使那女人要找他索命,他也不该是第二个。
许小寒匆匆收起画问道:“冬儿,小姐过得可还好?”
“小姐都是做奶奶的人了,府里现在都称她为夫人!”郝冬儿神思恍惚地回答道。
许小寒眼珠一转,笑着道:“冬儿,看来小姐也没有挑错人,那张白露还真平步青云了。”
郝冬儿瞪他一眼,疑惑道:“小寒,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当年为何会突然回乡,还有你的样貌……”
许小寒没有答话,他想了想说道:“冬儿,你以前见过这画吧,原先在里面的女人不见了,突然变成了苍老的张白露,这也太奇怪了,我原想烧了这画,可又怕弄巧成拙。”
“让我再看看那画!”郝冬儿抽泣道。
许小寒将画移开,眉眼间带着算计道:“我曾想过让小姐请个法力高深的大师来念咒!可前两日在集市,我却得知了更奇怪的事。”
郝冬儿心里一惊,当年跟随小姐的仆役大都在她出嫁后就散了,这个许小寒是个聪明人,他什么事都做得恰到好处,小姐舍不得遣散他,将他带到张府做了张白露的贴身小厮。
“冬儿,我记得你从小就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她嫁与张白露后,你本应陪嫁过去跟着做填房,但你知道小姐善妒,若是真如此,以后必没有安生日子,所以才誓死待在小姐身边服侍,不与那张白露有任何瓜葛。”许小寒一边看着郝冬儿的脸色一边说道。
“放肆,是谁给了你胆子不停地直呼老爷名讳。”郝冬儿怒道。
没想到许小寒更加得意道:“别说你不知道小姐将我放在张白露身边的用意。”
郝冬儿叹出口气,低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许小寒笑着又道:“我还没跟你说那件更奇怪的事呢!我记得有一年你曾说过要嫁人,之后我也离开了张府,没想到你竟然会以奶娘的身份又回去,而且以后每当小姐有孕在身,你就会暂时离开张府,等到孩子落地,你便再次出现做着孩子的奶娘……”
郝冬儿终于按耐不住,怒骂道:“许小寒,你别胡乱猜测小姐和姑爷的家事……”
“噢,究竟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事,还是你们三个人的家事!”许小寒终是露出他窥探到别人秘密的狞笑。
郝冬儿眉头一拧,压着自己的怒火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什么,本想让你们也尝尝日夜恐惧的滋味,没想到回良城后,能发现如此有趣的事!”许小寒的畏惧心早被贪婪心所代替,他和这幅奇怪的画既然能相安无事,那么他的胆子也就跟着大了起来……
少女坐在覆盖着精致瓦片的墙头,杵着腮帮看下面同是杵着腮帮的郝冬儿,她静静地看着望府里那池充满回忆的湖水,小姐出生在雪夜,因此唤她望雪,而自己出生在立冬,便唤冬儿,同是冬天出生的孩子,命运却截然不同。
突然有人给自己披上狐裘,郝冬儿立即站起身,吸口气后转过头说道:“大少爷,奴婢受不起。”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改不过称呼,我都已是老人了。”望东来轻轻笑道。
郝冬儿不再答话,回忆似是冲出禁锢已久的牢笼,叫嚣着让她不断记起过往。
“奎,你说他们干嘛这样呆站着,不将想说的话一并说了。”少女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白衣男子道。
“虽然当年他们拥有过最纯洁的感情,可时过境迁,谁知道对方改变了多少,还剩几许情意。”白衣男子淡淡道。
少女摇摇头说道:“一定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他们还在念着彼此,肯定是这样的。”
白衣男子轻哼一声跃下墙头,清淡的嗓音飘过身前,被风吹向远方,少女疑惑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努力想听清已经飞散而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