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夜空中,新月还未升起,只有长庚星独自高悬,光芒清冷锐利。
阴沉的暮色当中,依山而建的魏军大营中透出点点灯光,犹如道道金光刺破暗夜的苍茫。营盘正中的帅帐门口,两个一人高的火把正在赤喇喇地燃烧,将周围十丈之内都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大帐门口侍卫低头行礼,退向一边,让出一条由猩红毛毡铺就的道路,直通向帐中。踏着毛毡走进大帐,宽十丈余的大帐中,百官整齐列于两旁,文官风仪严峻,武官陵厉雄健,神情皆一板正经,不见涎眉邓眼之色。
李檀抬眼见宁王走进帐中,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旁。
此时,帅帐正中跪着一位身着金甲姿容柔美的少年,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来,被孙奋一脚踢在身上,肋骨大概断了几根,他用手捂着身侧,脸色因疼痛而变得苍白,为了不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紧紧咬住下唇,皓齿所压之处已显青紫。
李檀在心里冷笑一声:“脂粉堆里长大的人,倒还剩了几分血气。”接着对他言道:“下面所跪之人可是郯国国君朴文?”
朴文听罢,想挣扎着起来,怎奈肋下剧痛难忍,无法站立,只好脖子一梗,对着李檀怒目而视。
见他如此无礼,宁王在边上喝道:“大胆,败军之人怎敢对大魏皇帝不敬?”
朴文咬着牙道:“若非使用诡计,胜负亦难料!”
宁王将要发作,李檀一抬手,他马上会意退到一旁。
听朴文能说完整的话,反应正常,便知他一时半会死不了,如此就够了,于是李檀便不再理他,叫来军中医官嘱咐道:“将此人抬出去细心照料,严加看管。”医官领命,抬来拖架,将朴文送了出去。
朴文走后,李檀道:“如今郯国国君已被俘,如何用这张牌,各位爱卿可有高见?”
孙奋出列拱手道:“圣上,臣以为让朴文写一归顺诏书,我等拿此诏前去招降,若守军敢不开城门,便是大逆不道。”
李檀听罢点点头,没说话。
此时冯方出列道:“孙将军所言颇有道理。但是,我们还得防着意外情况。”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郯国实权是掌握在太皇太后付氏及其一族外戚手中,朴文不过是他们立的傀儡罢了。如今朴文被俘,付太后完全可以下旨废掉朴文,另立宗族中的少年为帝,如此一来,朴文被俘对郯国及付氏一族而言都将毫无影响。”
冯方所言,正是李檀担心的地方,付太后的态度决定了未来战局的方向。可付太后的态度要如何窥得呢?
李檀对身边的侍卫道:“可有郯国北南两地局势战报?”
侍卫道:“禀圣上,半个时辰前,有探马来报,郯国北南两地有兵马异动,各有约五万人向山端城靠拢。另外,有消息称付太后亲率三万禁军从西门进了山端城。”
李檀听罢心里想:“看来付太后对朴文相当看重,不惜将重兵屯于山端与我们一决高下。如今山端的兵力已有十几万人,我方此时只有八九万人,似已势弱。她料定朕不敢贸然开战,先要回杞州调兵,不过战场上剑走偏锋,朕不但不去调兵,还要分出去四万骑兵。”
李檀让大将齐鸣与王楚栋各带两万骑兵,连夜奔袭,攻击刚被调兵的郯国南北两线。二将得令后出帐点兵去了。
冯方有些担心:“圣上,我方兵力本就少,如今再被分出去四万人,敌军攻过来,可如何是好?”
李檀淡淡一笑:“冯爱卿多虑了,付太后既然紧急将重兵调来,必是十分看重朴文的性命,他在朕手中,付太后怎会轻举妄动。不过,此事也不能拖,明日清晨,就要将朴文押至山端城下,让郯国人知道朴文还活着,使有另立国君打算的人哑口无言,朕倒要看看付氏如何解救这个乖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