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七眉头一挑,盯着杨戢道:“老头,怎么了”?
杨戢听其言语粗鲁,心觉不喜,但想到此时此刻,发作不得,只得耐着性子道:“先生误会了,老朽只是好意提醒而已”。
谢七奇道:“这是为何”?
杨戢吸了一口气,面露悲色道:“两位先生,实不相瞒,面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老朽的儿子,几日前,去那员峤山中打猎,不甚却被冰蚕咬中,回家后,便即毒气攻心而死,老朽家境贫寒,又不幸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更甚者,竟连一副棺木也难为他准备,实不忍让其暴尸荒野,方才流落街道,只盼好心人能施以同情,还了老朽心愿,让这苦命的娃儿,早些入土为安”。说到此处,已然声音哽咽,眼泪戚戚然,流了下来,可谓声情并茂,闻者无不动容,便是旁边一向心如铁石的范八,都不由微微动了恻隐之心。
“冰蚕”。韩冰一呆,心道:“员峤山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性至阴,有剧毒,柘叶为食,丝极韧,刀剑不可断,作琴瑟弦,远胜凡丝矣,杨戢究竟作何打算,为何要用这冰蚕作借口”?
闻得此话,谢七也是微微一惊,随即展颜呵呵一笑道:“区区冰蚕之毒,怎能难倒我圣教弟子”。
陡闻‘圣教’二字,不仅杨戢,便是韩冰也是大吃一惊,江湖门派虽多,敢自称‘圣教’者,唯有北邙山鬼派。
突遇魔教弟子,便是杨戢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剧变,还好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死尸’上,未曾主意眼前的‘老头’,又加之其脸上涂了极浓的化妆品,方才躲过一劫,虽是如此,心中却如擂鼓,‘嘭嘭嘭’跳个不停。就在他目瞪口呆之际,谢七已将那白色的床单轻轻掀了起来。
床单一掀,远处的韩冰不由心头一跳,额头已然出了一层冷汗,正自惊疑不定,要不要立刻出手之际。
却见李焱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韩冰一愣之下,方才恍然大悟:“定然是杨戢发现两人行踪诡异,只怕来者不善,早已暗自施展冰清诀,将李焱冰封起来,冰蚕之毒,发作之时,正是浑身结冰,与之相符,虽是南辕北辙,却也差相仿佛吧”。心念及此,不由暗赞杨戢聪明,但想到那里还有两名北邙山鬼派的弟子,又微微有些担心。
此时谢七已将尸体完全掀开,透过冰层一看,只见那人生得虎背熊腰,满脸凶气,不由心头大喜,叫道:“老头,把这尸体卖给我如何”?说话间,只见从怀中摸出一把金银,也不看多少,便即扔了过去。
杨戢吃了一惊,暗忖道:“素闻北邙山鬼派以死尸招魂练法,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若然让李焱落入其手,只怕弄假成真,真的成了死尸”。心下虽是骇然,脸上却不敢露丝毫神色道:“先生误会,老朽只求让儿子入土为安,不敢妄谈卖尸”。
谢七冷冷一笑,寒声道:“这---只怕由不得你”。说话间,只见其右手捏了一个奇怪法诀,全身陡然散发出一股黑气,阴风阵阵,缠绕呼号,虽是大白天,却给人一种鬼气森森之感。
“没想谢七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动手”?杨戢不由大吃一惊,此时两人仙剑都未带在身上,这两人道法如此诡异,自己的冰清诀不知能否与之抗衡”?心念于此,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韩冰也是心下一沉,暗暗凝起法诀,只要杨戢一动,立刻便抢上前去。
便在此时,一直未动声色的范八忽然道:“且慢”。
谢七眉头一皱,回头道:“怎么了”?
范八缓缓道:“莫要轻举妄动,眼下雷火派祭火大典在即,城中龙蛇混杂,更有不少正教中人,莫要误了找小姐的大事”。
听闻此话,杨戢不由心中一奇:“小姐,难道这鬼派中,失踪了什么人,听两人的口气,这小姐的地位还不低,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谢七却是浑不在意,冷哼一声道:“一个糟老头,能成什么事?你忒也谨慎了吧”。
范八冷冷道:“小心使得万年船,若然惊动了雷火派,耽误了殿主的大事,你我都难逃干系”。
听闻此话,谢七脸色一僵,心中也是一跳,眉头皱了皱,似是有些犹豫不决。
忽在此时,西南方忽然出来轻微的响动,细细一听,竟隐约有些雷声。
范八抬头一看,也是微微动容道:“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风起云涌,八方雷动,盛名之下,果无虚士,雷火派果然有些实力,难怪殿主竟要亲自前来”。
谢七则皱眉道:“你我行踪已露,快走吧,等那雷辰来了,可就有些麻烦了”。
谢七看了那死尸一眼,颇有些恋恋不舍,终还是叹了口气道:“算你这糟老头运气”。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见两人如何动作,身形立刻化为一道黑烟,随即消失不见,当真是飘渺不定,诡异莫测。
两人一走,杨戢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时方才惊觉,已然是汗湿重衣,眼望地上的金银,不由暗暗苦笑:“本想今日只是假装来‘卖尸’,对李焱稍作惩戒而已,哪曾想,差点假戏真做,若是日后,那两个鬼派弟子知道自己竟被两个青丘派的弟子骗了银两,真不知要作何感想”。当下也不管其他,自将那地上的金银收了。
此时那雷声越来越响,轰轰烈烈,在半空中排荡开来,便是天上的云气也纷纷向四处散去,一道黄色的电光,穿云逐月,直向此处而来。
“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风起云涌,八方雷动”。看其阵势,想必就是那谢七口中,名列八方雷动中的雷辰到了。
只见一片黄色电光闪过,地上便即落下一个人来。
杨戢抬头去看,面前站了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身形颇为高大,双眉斜飞入鬓,两眼炯炯有神,恍若有电光闪过,身穿一套黄色长袍,更显得高大粗旷,最显眼处,还是他背后背了一把黄色的铁锤。
“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风起云涌,八方雷动”。说的乃是雷火派除掌门雷震之外的八名弟子,这雷火派颇为奇特,传闻乃雷公后裔,全派之人,只修炼一种法宝,便是铁锤。
八人法宝虽都是铁锤,但颜色各异,所以江湖中人,一见其特立独行的法宝和锤上的颜色,便知其门中何人到了。
雷辰游目四顾,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最后方才将目光落在杨戢身上,皱眉道:“喂,方才有什么人在这里”?
杨戢微一皱眉,暗道:“这雷火派的人,怎么与北邙山鬼派的一个德行,言语皆是这般粗俗”。心下虽是不喜,却也只得耐着性子道:“两个黑衣人”。
雷辰眉头一挑,他今日本是例行出来,为祭火大典操办些事情,没想方到清河城,突然感到此处鬼气森森,好似有魔教中人在此施展道法,吃惊之下,慌忙赶了过来,一听此话,心中一凛,急忙道:“他们在此干嘛”?
杨戢装作莫名其妙道:“我也不明白,只是他们说的话,好生奇怪,说要买我儿子的尸体,我说不卖,他们竟要动手抢-----”。
眼见杨戢还在絮絮叨叨,雷辰已是脸色一变,忍不住插口道:“他们去哪了”?
杨戢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只听他们其中一人说了句:雷辰来了,快快走吧,便化作一道黑影,凭地消失不见,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雷辰却是心下一惊:“北邙山鬼派的人,怎会忽然出现在清河城,难道是为了本派的祭火大典,此事关系重大,疑点重重,还是先赶快回去禀报师父再说”。心念及此,眼见那老头还在唠叨不休,不耐烦的从怀中摸了些金银扔过去,叫道:“此地不宜久留,快快走吧”。一言甫毕,当下不再迟疑,右手一挥,祭起背后的那把黄色铁锤,破空而去。
看这雷海留下的许多金银,杨戢只得摇头苦笑:“谁道世间挣钱难,区区一具假尸体,便先后骗倒了北邙山鬼派与雷火派”。当下也怕那鬼派的两名弟子去而复返,又怕冰冻的时间长了,伤了李焱的身体,将那金银一收,扛了‘尸体’,奔回松鹤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