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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青川民间语言形式:民歌(5)

在青川民间流行一种姑娘出嫁时用的"哭嫁"民歌,又称"哭嫁词"。民间常借"哭嫁"来观察欲嫁姑娘的聪慧勤劳和礼教家风。封建社会把女儿在出嫁时的"哭嫁"视为必不可少的一种制度,姑娘学习后,对很多模式句子,通过思维加以发挥,则能哭出很多尽情尽理、有声有泪有感情的歌词,听而通俗,闻而动人心弦。如<思亲》:爹爹一生守清贫,女儿若是男子汉,想起妈妈实悲伤,一天吃娘几肚奶,妈妈养儿费苦心,幼小抚养成人走,养儿育女费心神,活供死葬手端灵。十月怀胎苦难当,妈妈恩情重如山。女儿是个薄命人,如何能报养育恩。

据说姑娘在出嫁之日,凡因喜事而来家活动者,都得应事而哭,以此答谢,凡相好的姑嫂姐妹等,都要参与助哭、陪哭、劝哭。哭嫁制度虽属婚姻制度中的陋规,但从哭词的内容来看,仍反映出了妇女反对包办婚姻和男尊女卑的封建束缚,并借热闹的场合,以民歌形式来宣传尊老爱幼、和睦邻里、团结弟兄姊妹以及勤劳生产、勤俭持家等传统美德,这从《思亲》的歌词里就可得到鲜明地体现。

青川民歌话语直白、直抒胸臆,与其古朴的民风民俗以及方言词的运用是紧密相关的,直到今天,青川人仍保留着这一特点。如锣鼓草歌的唱诵内容,就运用了较多的反映地方方言特色的词语,在锣鼓草歌《办交接》里,就有"薅草"、"莫"、"摆条"等方言词。又如:

①而今和妹搞氍了,揩汗就用桐子叶。(搞氍:关系不好;揩汗:擦汗。)

②住在老林边,吃的兰花烟,烤的疙瘩火,吃的洋芋果。(疙瘩火:用树根烧火。)

③豌豆开花刀对刀,你回娘家焦不焦?(焦:着急。)

④隔河望见姐爬坡,打个哦嗬等到我。(哦嗬:拟声词,供多种情景使用,含义丰富。)

⑤明天哪里做活路,悄悄咪咪喊一声。(做活路:干活、工作;悄悄咪咪:动作、声音极轻微。)

类似于此的还有很多,真正体现出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隔山不同话,隔水不同音"的语言特质。六青川民歌语言讲究韵律,但又形式灵活、不拘一格青川民歌虽从民间发展而来,表述又多变化,但仍然继承和发扬了古代诗歌的优良传统,即讲究句式的协调、统一,并配合韵脚,读来琅琅上口。虽有押韵,但其平仄韵律不太讲究,形式灵活自由,不加雕饰,句式多为五言、七言。情歌、山歌多为四句一首,小调、灯调、锣鼓草、新民歌等则为多段或长段。

1."十三道半"韵辙汉语的音韵体系讲究"十三道辙"或"十三韵目",按四川方言的音系,这十三韵目是:八大韵、骡驼韵、黑白韵、开排韵、灰堆韵、嚎啕韵、喉头韵、天仙韵、青城韵、螳螂韵、空桐韵、提携韵、胡涂韵。青川民歌的韵辙则在此之外还有一个小辙,叫"二耳韵"。因为二耳韵字数不多,故称之为半辙。所以称为"十三道半"韵辙。青川民歌在创作中也遵循着这些基本规定,因此,唱起来琅琅上口,听起来响亮柔和,给人以美感。如黄坪、乔庄、瓦砾一带流行的《贤妹心硬硬如铁》,押黑白韵,青川称"得"字韵:

贤妹心硬硬如铁,早上等你到天黑。走了多少冤枉路,挨了好多臭日诀。骑马乡一带流行的《叫你奠肇你要肇》里,韵脚则押嚎陶韵,青川称为"刀"字韵:叫你莫肇你要肇,莫去捅那马蜂包。额头壳上锥一箭,抱到屁股往回跑。

类似的合辙押韵情况还有很多,在此不再赘述。

2.更改韵脚音节有些民歌,为配合押韵,有意识地更改韵脚音节,使之符合音韵的和谐。如灯调《福禄寿喜歌》:一个福字十三划,提起福字人人爱。

福禄寿喜来,天官赐福来。一个禄字十二划,提起禄字人人爱。禄位高升来,加官进禄来。

上例中,为求押韵,"划"字读作huaj3s,以便和"爱"、"来"等韵脚相配。

3.倒韵有些民歌,则讲究三句倒韵,"变韵"、"转韵"的艺术技巧使民歌语言充满美感。如小调《吴幺姑》:吴幺姑,生得美,桃红脸儿荷色嘴,六月西瓜一包水。吴幺姑,好头发,木梳梳了篦子刮,梳起盘龙插鲜花。吴幺姑,好眉毛,弯弯眉毛眯眯笑,说话好像鹦鹉叫。

吴幺姑,好双手,十个戒指戴满手,金丝打来银丝扭。

例子中节选了《吴幺姑》唱词的四段,可以看出,每段的韵脚都不同,有ei、ua、ao、ou等韵的变化。

4.按韵填词有些民歌讲究以数目排头,按韵填词,数字与词关联不大。如灯调《扇子文》:"一写三国诸葛亮,二写韩信楚霸王。三写桃园三结义,四写张生跳粉墙。五写五字排五方,六写大将王彦章"""七青川民歌的格律丰富,体现了民俗风貌青川民歌大多属随心所欲,脱口而唱,反映出格律不拘、使用灵活的特点。但综观整个民歌体系,我们还是能够找出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1.句式结构青川民歌以唱诵为主,唱诵又分热唱和冷唱两种形式。所谓"热唱",是指没有抄本,随编随唱;而"冷唱"则指原先就有抄本,依词而唱。由于青川民歌灵活多变,再造功能又极强,所以我们主要谈谈"热唱"形式的句式结构。

青川民歌多以七言四句为句式主体。但是由于青川民歌的种类及其内容繁多,因此,就有许多不同的格律出现,形成了丰富多彩的民间民俗风貌。下面重点讲述几种重要的民歌句式结构。

(1)七言四句这类民歌,每句七字,四句一环,是青川民歌中重要的句式结构之一。

如《陪奉功臣》:

大家齐心把活干,耳听歌又手莫闲。强者要把弱者带,黄豆包谷满青山。

《拉船谣》:手搬石头脚蹬沙,爬岩涉水把船拉。年年青龙背上走,没钱回家见爹妈。(2)五言四句这类民歌,每句五个字,四句一环,也是青川民歌中重要的句式结构之一。如《勤快钱财来》:

青杠林里头,耳子棒棒排。懒人莫处使,勤快钱财来。

《开场白》: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点兵下较场,连擂三通鼓。(3)五言夹七言这类民歌,通常是四句为一环,其中,一、二、四句是五言,第三句是七言。这种格律,在青川民歌中很多,多半是用来叙述故事情节的。如《月儿落西下》:月儿落西下,思想小冤家,奴家不在我家耍,心中乱如麻。他也不来耍,我也不怪他,写封书信拜上他,奴有知心话。(4)七言两句这类民歌,通常上下为一联,句数无限制,一般一首歌就要求唱完一个完整的故事。如《求亲记》片段:

十七十八不收亲,提起收亲花了心。东边梁上走成路,西边梁上立成坑。

(5)五七言三句这类民歌,三句一环,环环相连,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一般来说,前两句为五言,第三句为七言,多用于叙事。如《上茶山》片段:正月是新年,在家莫事干,朋友约我上茶山。我想茶山去,没跟姐商议,不知叫去不叫去。也有改为"七五言三句"的,如《背过爹妈看情郎》:三月里来神会开,槐树底下搭戏台,班子唱戏来。奴家正在盼情郎,有个人儿送信来,信儿揣在怀。看戏之人千千万,不见情郎看戏来,奴家念在怀。打开信儿细细看,情郎有病没有来,怕有灾星害。除此,青川民歌还有一些其它的句式变化形式,如"五九言三句"、"五八言三句"等。如:

《太阳阴了山》(五九言三句):太阳阴了山,收拾煮夜饭,吃了夜饭好到姐家玩。白米碾一升,就要拿去蒸,装到瓮子罐罐里头蒸。蒸了大半天,揭开盖盖看,生了半边来熟了半边。

《绣香袋》(五八言三句):大姐绣香袋,绣起你不来,绣一个香袋揣在怀。情哥不害羞,拉着就来搜,搜出香袋他好忧愁。情哥不识货,对门梁上坐,看我哟今晚来哪个。半夜零五更,来了一书生,白汗衫儿哟青马灯。"五八言三句"往往可以和"五九言三句"换用,方法是:在第三句里根据需要加上或删减助词"的、地、得"以及副词"着、了、过"即可。如"绣一个香袋揣在怀",也可唱成"绣了一个香袋揣在怀"等。2.曲牌、唱腔青川民歌的曲牌很多,如[车车灯调]、[采莲船调]、[柳连柳]、[花灯调]、[四季花儿红]、[狮子滚绣球]、[闹昆阳]、[月儿落西下]、[花花调]、[索儿勒]等等。这些曲牌唱腔优美动听,风趣活泼。有的幽情婉约,有的豪放开朗,有的诙谐滑稽,有的节奏明快,有的散板放腔,有的长声吆吆,有的平平和缓。

青川民歌的唱腔,除了一些固定的曲牌而外,还有不少其它曲子。如《栽秧歌》、《放羊歌》、《牛歌》、《神歌》、《佛歌》、《丧歌》、《正月十五看花灯》、《太阳当过顶》、《洛阳桥》、《打戒子》、《抓壮丁》、《月儿落西下》、《吴幺姑》、《绣荷包》、《盘歌》等等,内容繁多,曲调各异,形式多样,优美动听。

青川民歌粗犷炽烈,朴素美好,若飞泉瀑布,又如山溪清流,既让人欣慰激奋,又使人浮想联翩。很多年来,朴实而率真的青川人民,用自己特殊的方言,用自己勤劳的双手,用自己独有的智慧,将民歌这一民间语言文学形式很好地保存着、传诵着。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和语言的接触,青川民歌也被赋予了更多的表现内容以及更多的表现技巧。我们期待着青川民歌在保持自身语言特色的基础上,能够更好地发扬光大。

纯洁的主题:情歌

一情歌--因情而歌自古以来,在民歌的大家族里,有一类创作形式显得异常耀眼,那就是情歌。情歌是男女间倾吐爱情的一种民歌形式,是人类在不断进化中传达彼此情感信息的最好载体。

现存的情歌习俗历史悠久,民间活动广泛而多样。各族青年男女借节日、歌会等,通过对歌、赛歌等形式,相互结识,表达爱情。如壮族"歌圩"、布依族"赶表"、黎族"三月三"、瑶族"赛歌堂"、苗族"踩山节"(包括苗族屏边的"采花山")、纳西族"海坡会"、仫佬族"走坡"、湘西"挑葱花"和甘肃的"花儿会"等,吟诗对歌,在民间影响极大。据古籍记载,"凡送老皆深夜,乡党男子群往观之,或于稠人中发歌以调女伴,女伴知其谓谁,亦歌以答之,颇窃中其家之隐匿,往往以此致事,亦或以心许。"(宋·周去非《岭外代答》卷四)"遥望松下,搭歌成群,数十人一聚。其俗女歌与男歌相答,男歌胜,而女歌不胜,则父母以为耻,又必使女先而后男,其答亦相当,则男女相挽而去,遁走山隘中相会。"(明·岳和声《后骖鸾录》)就生动地描绘了民间以歌相会,情定终身的盛貌。

情歌源于民间,来自生活,是劳动人民集体创造的结晶,是爱情生活高度集中的反映。闻一多先生在论述歌谣的起源时认为:"想象原始人最初因情感的激荡而发出有如。啊""哦,"唉,或"呜呼""嘻嘻"一类的声音,那便是音乐的萌芽,也是孕而未化的语言。声音可以拉得很长,在声调上也有相当的变化,所以是音乐的萌芽。那不是一个词句,甚至不是一个字,然而代表一种颇复杂的涵义,所以是孕而未化的语言,这样界乎音乐与语言之间的一声"啊"",便是歌的起源。"

伍国栋先生认为:"最原始的歌唱,常常是一种无具体含意的无词歌调,它仅仅是一种情感和情绪的表达。原始人类在某种特定情绪驱动下,信口哼出的一种宣泄情感的曲调,就是人类最初阶段的声乐作品。"

所有表述都可归结到一点,那就是凡情歌者--因情而歌。。隋歌以它朴实的情感,简炼的手法,独特的风格和鲜明的形象,生动地反映了青年男女的爱情生活,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恋爱、婚姻观,吟唱了他们对待恋爱、婚姻的高尚情操和美好的品德。

在川北的青川,很多年来也一直保持和延续着这一民间传统和习俗,唱歌对答、因歌传情,使情歌成为了民间语言中最为耀眼的、保存最为完备的语料。今天,我们只要深入到云雾缭绕的山里,都可感受到青年男女那悠扬、婉转、质朴、率真的情歌风格,并受到心灵的感染。二青川情歌的思想内容

1.青川情歌表现了对青春的赞美青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歌颂青春,赞美恋人,是青川情歌的一大思想内容。有的情歌从总体面貌上表现,如:"粉布衫儿滚青边,风吹柳花飞满天。你是天上神仙女,我要叫你下凡间。""隔河望见姐穿青,有心过河怕水深。打个石头探深浅,唱个山歌试人心。"

情歌里,我们仿佛看到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婷婷玉立,惹得多少男子心驰神往。歌词对人物的刻画是模糊的,注重整体形象的把握,称她是"天上神仙女",优美、神秘、若即若离。男子为之心动,就想"唱个山歌试人心"。

有的情歌则从对人的具体描绘上表现,如:¨隋妹长得嘴儿乖,好像五月栀子开。不是五月天气大,栀子挖到我家栽。""我的妻子貌如花,咋个舍得丢下她。白天会织灵芝草,夜晚会织牡丹花。"这两首情歌,注重对恋人的具体特征的把握,"嘴儿乖"、"貌如花"塑造了一个聪明伶俐、漂亮贤惠的女子形象;而"会织灵芝草"、"会织牡丹花"则给我们呈现出一个会劳动、会生活的女子形象,而这些正是青川地区年轻女子的生活写照。

2.青川情歌体现出高尚的情操和忠贞的爱情文学是生活的反映,青川情歌唱出了山区青年男女的心声。我们从很多情歌中可以看到,广大劳动人民对待爱情、婚姻有着鲜明而正确的态度,可以说,青川情歌用质朴的语言,真实而生动地抒写了男女青年的忠贞爱情,歌颂了他们的高尚情操。

(1)表现忠贞爱情的"小哥哥来我的人,大大方方出远门。奴是一把青铜锁,外来钥匙不开门。""手帕子来四个角,四个角上绣蛾蛾。当中绣起一颗心,双手捧给小哥哥。"歌中女子自比一把锁,只有原配钥匙才能打开爱情之门;而手帕上绣图案,将自己的心和爱也"绘"了进去,充分表现出了女子对爱情的忠贞不二。

"太阳落坡四山阴,脚踩石头冷冰冰。哪个吃姜不辣嘴,哪个离妹不伤心。""栓子树儿栓子柴,逗起火儿等郎来。等到半夜没有来,挂起眼泪把火埋。"深情的愁思、传神的动作,表达出了对爱情的缠绵。

"情妹挑水扁担长,双手抓住桶梁梁。屋里还有半缸水,假装挑水望情郎。"明明屋里还有水,却借故挑水,实则看人,但又不能明说,一挑一望,简洁的动作表明了对爱情的神往和羞涩。

"弯弯背架挖上肩,情妹哭得泪涟涟。叫声情妹莫悲伤,来去不过三五天。"恋人要离家外出,情妹啼泪涟涟,伤心之至,而男子也极力地抚慰着,表明了青年男女深厚的爱情。

而当两人不能结合在一起时,两人则互相安慰,并对未来充满希望:"郎吃饭来妹添汤,眼泪滴在碗边上,叫声情妹你莫悲,豌豆开花要成双。"这种希望,就是对爱情的无比坚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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