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的辗转难眠是我的眼皮有些沉重,我慵懒地靠在窗边,手中把玩着装有蔷薇水的七彩琉璃瓶。这是月隐一早刚差人送过来的,但他的人却没有出现。望向窗外,一切如昨,那小溪还潺潺流过,脑海中不经意的又浮现出昨晚月色下那孤单清冷的身影,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梦一场?
我无聊地披上一件外袍,向外走去。这悠闲安逸的生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必须承认,刚掉到这里那尴尬的一天之后,在辅国殿的生活还真是闲到我几乎发霉。每天睁开眼就有人无微不至地照顾饮食起居。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标准米虫生活。虽说月隐那日在殿上对大家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我是神派来给他的助手,但他似乎也只是当时随口编造的理由,没有丝毫要派给我工作的意思。
我有些郁闷地边走边蹂躏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真不知道两千年前那些深居简出的大小姐们,都是怎样打发这大把的无聊时间的呢?刺绣女红?还是饶了我吧!吟诗作画?那也不是我的专长!抚琴唱曲?嗯,这貌似还难不到学民乐出身的我。但放眼这辅国殿,也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乐器的东西,明显月隐并非那风雅之人。想来也是,有大把的红颜知己排队等着他,他哪会有时间静下心来钻研音律呢?
“小朵姑娘。”一连串忙乱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小环手捧一件橙红色的外衣迎面跑了过来。她在我面前站定,已是气喘吁吁。
“怎么?天塌下来了吗?”我忍不住取笑她的慌张,这副模样我想起了聂翘翘,她也总是爱因为一点事就大惊小怪的。
“安——安国侯——派人请您到安国殿去!来迎接的人现在就等候在门口。”小环一边喘息着一边说。
安国侯?聂曜?当我反应过来,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吃惊,眼前浮现出那张冷然的脸。他叫我去干什么?决不会是喝茶聊天这么简单吧?所谓来者不善,就单凭他一直以来对我那态度,,我绝对有理由怀疑,他该不会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叫过去,直接就地解决掉,然后再毁尸灭迹吧?
“你家大人呢?”我怀抱着一丝希望问。如果是月隐,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羊入虎口吧?
“月隐大人一早就出门去了。”小环的回答像浇下一盆冷水,使我顿时希望破灭。我不禁在心里暗骂他无数遍,这可恶的月隐,需要他的时候却偏偏不见人影。
“那我可不可以不去?”我仍不死心的尝试做垂死的挣扎。
小环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小朵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们下人了,赶紧更衣吧。”
我百般不情愿的让小环帮我穿上橙红色的外套,系上金棕色的腰带,一步三晃地踱了出去。聂曜派来的侍卫正一脸惶恐的等在大门口,看到我走了出来,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如果没有带我回去,想必他也是没有办法交差的吧?
在他的带领下,我来到了聂曜所在的安国殿。从辅国殿一路走过来,竟是出乎意料的近。原来王城内殿、安国殿、辅国殿呈“一”字形排开,内殿在中,月隐的辅国殿在左,聂曜的安国殿在右,中间分别以一条小巷相隔。
“请您在这稍候,我去通报。”侍卫把我留在门口,自己先行走了进去。
哼!我宁可在门口等一辈子,永远都不要进去才好呢!我无聊地打量起四周,整个安国殿在一种明亮色彩的笼罩之下。安国殿内没有那些高大的石柱,放眼望去,入目的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那些树木像一个个尽忠职守的卫兵站立在那里,带着一种宁折不弯的坚定气魄,也昭示着主人那坚毅的性情。安国殿的墙壁多是骄阳般的橙红色,华丽而不失大气,那墙上绘着的艳阳,泛着微微金色的光芒。
“你是爹爹的客人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我循声回过头,一张粉雕玉琢的稚嫩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孩子看上去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苹果似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我。我不禁有一瞬的恍惚,这孩子与年幼的聂言多么相!那个在孤儿院初识聂言的雨夜,定格在我记忆深处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我不自觉地蹲下身子,放柔语气:“你爹爹是谁?”
“我爹爹叫聂曜。”他响亮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
聂曜?我微微皱眉。我怎么没有想到,这里是聂曜的安国殿,而眼前这个孩子,与聂曜又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那个冷漠的男人竟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而且,他居然已经成家了?看他那永远冷若冰霜的样子,哪个女人会这么倒霉嫁给他?
“是你爹爹请我来的。”我避重就轻地说,反正跟小孩子解释那么多,他也不会懂吧?
他仰起头,向我露出一个天真的笑脸:“那你一定是爹爹的朋友。”
朋友?我脸上表情抽搐,他恐怕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吧!“是不是你爹爹的朋友我不确定,但是我们可以当朋友啊。”我很努力地哄骗着眼前的小朋友,就凭这孩子讨人喜欢的一张脸,我体内慈爱的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真的吗?”他小脸上写满了兴奋,看来又是一个寂寞的孩子!
“当然啦!我叫叶小朵,你可以叫我小朵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聂辉。”他大声回答道。
“好的,小辉,我会陪你做游戏,讲故事给你听,给你带好多的好吃的东西——”我继续发挥游说的功力。
“那我们说定呦,你可不许骗人。”他琥珀色的大眼睛闪动着兴奋的光采。
我伸出手钩住他的小指:“骗人的是小狗。”
远处隐隐传来呼唤小辉的声音。
“他们在找我了,我走了,下次见哦,小朵姐姐。”他一边跑一边向我挥手告别,留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的心也随之温暖起来,心情略微转好。
“姑娘,大人在后院等您。”聂曜侍卫不知何时出现,将我唤回残酷的现实。
我叹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死就死吧!我在原地做了个深呼吸,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顺着侍卫指的方向向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