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捕头,你养不起这玩意?赶明到我家里提几只呗?”邢克法话音刚落,救场的角色便施施然走进了百胜坊。只见一个半大少年,着月白绸衫,佩灵玉,带长铗,丰神俊朗,手中持着一个硕大鸟笼,用黑纱蒙了,一脸晏晏笑颜,可不正是徐襄陵?
“襄陵!”百里坼疾疾上一步,把住好友臂膀。有救了呀!这京城里勋贵子弟不少,但要说最不把银子放在眼里的,还不就是这徐襄陵?他手下的斗鸡能弱了去?
“撒手,我可没你这个兄弟。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来,竟然不先和我打个招呼!”徐襄陵言语虽不客气,脸上的笑颜却是丝毫未减。他随手将那鸟笼交与赶上前来的小厮,便向百里坼询问邢捕头方才话里的意思。
待听得百里坼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徐襄陵当即便是失笑:“唉!你们两位,一位铁面捕头,一位将门武痴,非要来这纸醉金迷之处打听事情?当真不知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南大侠这口气,我帮他出了。”
说罢徐襄陵洒然立起,理顺下摆,扶正长剑,方才向那高坐二楼的南霁云行上一礼,道:“晚辈徐襄陵,素慕霁云侠名,愿以将笼中斗鸡为礼,以为结交!”
南霁云良久方才低下仰着的脑袋,睁开假寐的眼睛,看了一眼徐襄陵,道:“徐家小子,我认得你。不过你这斗鸡还是收了吧,它斗不过那‘火尖枪’。即刻回去取来你那只金羽大将军来,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胜算也不过三成。”
“哦?南大侠何出此言?”
“鸡者,蠢物也,相斗所持者,唯猛性而已。‘火尖枪’昨日连斗七场,未逢一败,未带一伤,气势可谓如虹。你且看其满身骄悍之气,龙行虎步,自非常鸡可比。你那金羽大将军,修养已有数日,纵是根骨不逊这‘火尖枪’,但气势不足、火气不够,一旦相斗,便要为对方气势所摄,先怯三分,胜算自然不高。至于你那笼中之鸡,你一路提来,几次三番摇晃鸟笼,递给伙计只是此鸡又嗅到生人气息,但那鸡笼之中却并无啼鸣、扑翅之声传出,显然这猛性亦是不足,乃是全无半点脾气的耸鸡。难道,你徐家公子真当世上有纪渻子为齐王养出来的那只木鸡?”
“有理有据。但南大侠也是有神通在身的修士,这区区一层黑纱哪里挡得住你的眼睛,为何不先打眼一观?”
“这话再也休提,一来我南八修为平平,当不起神通二字,二来我恋栈赌局,乃是生性好玩,若是事事以道法占些便宜,这博弈一事又何来乐趣可言?你与你那朋友修的是三清法门,过一会一道强身灵符隔空加持,凡鸡立成‘将军’,我不愿服输,给‘火尖枪’加上我南家的天衍流云法,立时便让此鸡暂得出有入无的法身,反压你那斗鸡一头。如此好好一场斗鸡,倒成了你我比拼修为,可有半分乐趣可言了?”南霁云说完此话,已是再次瞑目假寐,显然是失了性味,再也不愿争辩。
“南大侠,可敢赌?”徐襄陵倒也不恼,微微一笑,向前一步,朗声发问。
“邢克法,你瞧瞧你带来的这些小辈。我南八可有不敢赌的时候?”南霁云的一身豪侠之气倒被徐襄陵激了出来,施展身法纵下楼来,站在徐襄陵面前。
此人个子本就极高,但因其身量瘦削,倒不显得有多魁梧。此时两人站得近了,南霁云却是实打实得低头睥睨徐襄陵。
“小子,赌些什么?”
徐襄陵微微一笑,自怀中摸出一枚玉简,道:“此物乃是我三清观秘传法诀‘醮三洞真文五法正一盟威箓立成仪’,南大侠想必也是知晓?”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俱是一惊。张万福赐下的宗门秘诀,就是给他这样拿来玩的?
“通天秘法啊!这张万福可是矢志力证真仙,结果走火入魔烧傻了自己?把这种东西给你个小辈儿带着玩?你就是真的给我,我也不敢拿、不敢练,否则这三清观会与我善罢甘休?”南霁云到底也是老江湖,一句话将此事推得轻轻巧巧。仗义任侠也不是百无禁忌,尤其这长安城中,还真没有哪家道门势力,敢轻易招惹这三清观的。
徐襄陵收了这枚玉简,将腰间玉带上所嵌的美玉揪了下来,轻轻巧巧打入半分气机,那美玉便莹然作色,光华灼灼。百里坼现在已具道法,可以感受到周遭灵气的移动,自然便能察觉到四周的元气灵机逐渐向那美玉靠拢,速度虽然不快,但若是持续三两个时辰之后,美玉周遭立成一处微笑灵穴。对于初学道法之人而言,修道速度可以立增一倍,对于邢克法这般修为的人来将,也能增加二三成的速率。
“嚯,禅天宝玉。你这宗门前辈对你可当真下得好血本。”
“也是一般。”徐襄陵抿嘴一笑,仍是一派从容风貌。
“邢捕头,这禅天宝玉是什么来头?”百里坼听着南霁云口中的赞语,不禁就向邢捕头询问此物的价值。
“禅天,取‘封禅于天,受命得玉’之意。得此宝玉者,修行之时步步都比别人快上数成,如得天幸,实是无价之宝。虽说在宗门灵穴之内,天地元力本就极浓,此玉效用不显,排不到三洞云宫镇宫三宝之列,但也是这宗门内数得上的宝器。尤其是对于我与南霁云这样的散修而言,此宝聚会灵气之能更显珍贵。”
“此宝我倒是敢拿,可我明白说与你听,若有此宝相助,你修通三洞真文前三境的时间就要比寻常俗世弟子短上一半。之后的三境功用不大,但快上两成总还是有的。”
“失了此宝,我自会去门内思过修行。在宗门灵穴之内,修满三境的速度想来也不会比有此物傍身慢上多少。只是不知南大侠又用何物和我对赌?”
南霁云略一思量,将腰上所佩之剑解下,交到邢克法手中,道:“湛卢剑,古之诸侯剑也,吾祖得之,在承其古韵之余更以阳辰钢重塑新锋。以之搏杀,自有王霸之气四溢以摄敌心。以之为法剑,施阳和、霸道之法,亦有增益之效。”
“好,是个宝贝,我们这便赌了?”
此话说罢,徐襄陵这手已是掀起了那鸟笼之上的黑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