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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从山上回 带着小姑娘

赢球儿节有一个小习俗,猜灯谜。陆瑾就跪在那,想起了一个灯谜。叫最长的一天,正答叫度日。

因为度日如年。

陆瑾现在体会到了,而且是深深体会到了,深到度秒如年。

他回头,他看到。他一愣,就一秒。

那一秒,他看到白大虫,不,应该是大老虎,真的是很大的老虎,额顶丰字,血红,像是人的血。大老虎钉在树干上,准备扑他,咬他,吃他。

大老虎背上的小姑娘,留着短发,山顶有寒风,把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发间小白花摇摇欲飞,小姑娘伸手摁住,顺便理了理头发。

一秒后。

“要------死--------------啦!!”

陆瑾原本跪在地上,面对圆月,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听见身后有声音,便回头。只是头回了过去。

“要死啦!!”

随着那一声凄厉的惨嚎,陆瑾的身子像被狠狠抽了一下的陀螺瞬间就扭蹦了过来。

一扭,身子扭了过来。

一蹦,从跪着瞬间蹦了起来。

扭蹦在同时。至于陆瑾为什么能做到这种违反常识的动作,只能说科学没法解释。

蹭蹭蹭,陆瑾面对着大老虎和小女孩,脚下着火一般连连踩地后退,没等短发少女开口说话,就短短一瞬,陆瑾拉开了距离。

然后,腾空。

陆瑾腾空了,因为他在山顶,他的身后,就是圆月和天空。

从远处来看,此时画面美得不像话。陆瑾脚下用力,身体腾空,双臂张开,正好就飞在圆月当中。

和老虎女孩距离有了,美也有了。然后美没了,下落。

“要死了!!!!!”

短促急的暴喝从陆瑾嘴里蹦出。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百八十米悬空掉下去,在别的书里他死不了,还能碰着好事,在这本书里,得死,还收不了尸。

“要死了。”一直没吭声的AZ887突然接话道。

“死不了。”

还是那个声音,还是那么轻柔。

这个声音说生活真的很难,这个声音说,死不了。

大老虎扑面而来,血盆大口向他咬去,嘎登一声让人腿酸的轻响,大老虎咬住。

陆瑾停在半空,粗厚的大衣上挂着一只大老虎。

仍旧是通红的双眼,还是死死盯着陆瑾。只不过此刻四目相对,陆瑾差点没尿了。大老虎摇了摇脑袋,顺便把陆瑾也摇了个激灵,然后后退,大嘴一张,陆瑾就落地了。

寒冷山风中,陆瑾仰面躺地,浑身上下都是被惊出来的冷汗,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爬出来,挠是陆瑾是村里出了名儿的话唠,现在也只剩大喘气的功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陆瑾才悄悄瞄着眼往身旁看去。嚯,人小姑娘正用胳膊肘垫着大老虎脑袋,笑眯眯的瞧着自己个呢。

陆瑾这个挫败感啊,差点就没刨个坑把自个埋了!这他娘还舔着脸说自己是主角呢,你看看人家,咩咩咩咩~出个门都骑着个老虎,随随便便上个山救条人命,自己呢,等了十四年就等了个破电脑,还他娘不能联网,就会呵呵,自个临死了只会说一声要死了,说的和吃饭了没什么两样。

这是什么,这是死跑龙套的。

人生呐,还是死好呀,陆瑾长叹一声。

一腔死意,陆瑾真是一腔死意,他抬头,看着笑眯眯的短发少女。

“干嘛救我?”

少女一愣,抓了抓大老虎脑门上的软毛,大老虎惬意的闭上了眼。

“干嘛不救?”

陆瑾脸顿时就黑了,他在心里狠狠的叫道,你可是个老虎啊!虽然你头顶是丰字,但请有点威严好不好!哪有老虎被人抓脑袋的!那都是你家亲戚猫家好不好!

“这是什么?”陆瑾黑着脸,伸手指着大老虎说道。

短发少女摁着老虎脑袋蹦下来,瘦小的身子在地上晃了一晃,一把抓住老虎尾巴,这才稳住身子。

“猫呀。”少女松开尾巴,冲陆瑾乐道。

“你家猫长这样?”陆瑾脸更黑了。

少女哦了一声,看样明白了陆瑾的意思,然后拍拍白老虎屁股:“收。”

砰!白老虎身上炸出一蓬白烟,然后巨大的身躯瞬间消失不见。

烟雾散去,一只肥胖的白猫正眯着眼趴少女肩膀上打哈欠呢,白猫舔舔爪子,抹抹脸,半眼也没瞧过陆瑾。

猫压根没把这小子放眼里。

陆瑾这个气,点点额头,没好气的问道:“这是咋回事?”

白猫额头,赫然一个三字,鲜红刺眼,笔画却圆润,有点萌。

少女伸出三个手指,说道:“三个形态。”

弯下一个手指:“刚才是第一个,叫丰。”

又弯下一个手指:“第二个,叫工。”

手指再弯:“第三个,叫二。”

陆瑾耸耸肩,没好气说道:“笔画越少越厉害呗。”

少女打了个响指,笑道:“答对了!”

陆瑾这也和小姑娘较上劲了,两手张开搂了一个巨大的圆,说道:“丰是白老虎,工和二呢?”

少女摆摆手,回答:“我怎么知道。”

然后拍了拍白猫:“都是它告诉我的。”

“汪。”白猫懒懒回应道。

呵呵,陆瑾扭头就走。

他管什么一个小姑娘骑着白老虎刚救了自己一命,然后白老虎变成白猫,小姑娘和白猫说话,白猫汪了一声。

权当做了个梦,那陀螺转不停了。

没等陆瑾走出几步,只听后面汪汪汪三声,一声比一声响,看来白猫来情绪了。

果不其然,接着少女的声音就传到陆瑾耳边:“刚才白球儿说,看在我的面子上没吃你,但你不要不知好歹,现在马上去村子里切十斤上好狗肉,不然提头来见。”

没等陆瑾有反应,少女接着说道:“最后一句是我改的,它说的有点吓人,我怕吓着你。”

噌,陆瑾扭过头来朝少女走去,一边走一边伸长脖子喊道:“来来来,你让它吃,百十斤肉,管饱儿。”

少女一听,眼珠儿一转:“应该不够。”

白猫舔舔爪子:“汪。”

少女点头:“不够。”

“不够。”又是半响没吭声的AZ887突然说道。

上辈子的上辈子,我做了多少孽。陆瑾停步,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声音。然后他抬头,望着月盘子,眼睛一眨也不眨,整个人像根木头,被白球儿钉住的枯木。

突然,陆瑾转身,一个加速,冲向圆月,拥抱圆月,下落。

当然没落下去。

砰,白烟现,白虎出,白虎扑,张嘴,咬住,叼回。

陆瑾平地一个屁股向下落雁式,然后又起身,又冲,又被叼回。

仍旧是沉默,陆瑾拍拍屁股爬起来,稳了稳身子,又冲出,白虎平地一跃,大嘴已然张开。突然陆瑾脚下一顿,白虎扑了个空,趁着这个空当,陆瑾噌一下往另一边跑去,眼看就要突破防线,突然眼前出现一根胳膊粗细的白绳子,白老虎尾巴一甩,大粗尾巴像长蛇一样缠住陆瑾的腰,然后微微一弹,陆瑾被抽回原地。

嘿,陆瑾小眼一眯,嘴角紧紧抿着。管他什么寒风刺骨,一把扯下粗厚的大衣,用力向白老虎甩去,然后再一次冲向前去!

白尾巴倏然出现,拦腰将陆瑾捞起,又一次甩回原地。

呸!陆瑾狠狠吐了口吐沫!喘了一口粗气,再冲!

静谧山顶上,两人一兽,一言不发。短发姑娘神色有点严肃,双手抱在一起,瘦小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另一边,身穿白色单衣的陆瑾一次又一次往前冲,被白老虎一次又一次抽回原地。

不放弃,接着冲。

左突右闪,上蹿下跳,陆瑾像个发疯的猴子,面对着大的离谱的白老虎,可笑的尝试着一次又一次努力。

尝试突破白虎,尝试一跃而下。

尝试去死。

失败,理所当然的失败,陆瑾感觉自己像个球,被白猫扔着玩打发时间的球。

去你妈的球!算逑!死逑!

冲冲冲!要么我跳下去,要么你抽死我!

冲冲冲!抽抽抽!一次又一次。

渐渐的,陆瑾期待再一次拥抱的圆月越来越淡,而遥远的东方天边,一抹金黄的光色逐渐染上天边的白云。

天亮了,没死成。

又一次陆瑾被白老虎抽回原地。这次陆瑾没再冲上去,他抹了一抹额头的汗,沉默的拾起地上的大衣,然后走向短发少女,递给她。

“回家吃饭,豆浆油条儿。”

也不理少女什么反应,陆瑾转身下山。身后短发少女揉了揉被冻僵的脸蛋儿,朝白老虎打了个响指,然后跟着陆瑾下山。

一边走着,少女一边说:“你收了。别吓着人。”

汪汪两声,慵懒的白猫趴在少女肩膀,面对着轻柔的阳光,惬意的叹了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没有说话,就这么慢慢溜达下山,回了村子。

南大街空荡荡的,只有几家早起卖早餐的摊子升起了火,热气腾腾散在冬日的清晨里,陆瑾将双手插在袖口里,哆哆嗦嗦的跑上前去。

“王叔,给我来三碗豆浆,一扎油条。”

中年人笑呵呵看着陆瑾,一边盛着热乎乎的豆浆,一边笑道:“冻不死你个小子!”

“真香。”晚几步才到的少女,深深的吸了一鼻子。

中年人一看,面带狐疑:“唉,乐瑾,哪来的小姑娘啊。”

陆瑾抱着碗,一边喝着一边进了里屋,嘴里含混不清,嘟嘟囔囔。

“山上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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