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晨光中醒来。
经过一夜的休息,仿佛悲伤也冲淡了些,郭旋虽然眼角残留着昨夜的泪痕,但一番洗漱过后,眼中却有了些许的光彩,他拿起桌子上的牌子,那是昨天从许若晴手里接过的,眼神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却是盯着那三个大字轩辕城,而后他将牌子系在腰上,大踏步走了出去。
初秋的朝阳穿透云层洒下来,似乎连那凛冽的寒气也多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郭旋就在这朝阳里迎来了新的一天。
在去早饭的路上,陆陆续续有人从房间出来,都是半大的孩子,他们脸上除了挂满离别的淡淡悲伤,更多的却是对新日子的期盼,一些上心的孩子已经开始讨论即将到来的入门试了,郭旋路过时也是放慢了脚步,不过听到的却是一些胡乱的猜测,说什么会刷掉一半人的,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容易的,甚至还夸张的说会有生命危险的。
郭旋走到餐厅前,眉头已然皱成了川字,不过嗅到了食物,胃口大动,想来便是昨天没吃多少东西,还从山上折腾到山下,到底少年心性,周围又是同龄人,好奇心下带着心情也好了几分。
郭旋微微一笑,走入那餐厅,显然是山下往来客不多,所以地方也不大,但是却丝毫不显得小气,十几张十人落座的大圆桌和二十几张正好四人可坐的方桌整齐地摆放着,那里散散落落坐着二十来个同龄的男男女女,有些似乎已经熟知,所以在一块儿悄悄说着话,再往里便是灶房了,有几个人在排队,郭旋想到那里定然是领早餐的地方了。
轮到郭旋打饭的时候,郭旋指了包子和鸡蛋,抬头看那人,突然“咦”了一声,道:“田虎哥哥,怎么是你?”
田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他左右看了一眼,好像提防着什么,轻声道:“轩辕城里没有吃白饭的,白银界低阶以下弟子都必须自食其力,比如我在山上是负责种菜的。”
郭旋道:“白银界是什么?很厉害吗?”
“玄铁界、青铜界、白银界、黄金界,乃是轩辕城四大境界,白银界高阶都可以做一山掌门了,你说白银界厉害不厉害!”
“那有没有人达到黄金界?”郭旋问。
“你倒是会问,不过据我所知,总掌门已到了黄金界中阶。”
“那田虎哥哥你是?”
“一时半会给你说不清楚,但并不是说有修为就什么都不干了,他们得去杀孢子!”
郭旋听到孢子,脸色刷白,但随即牙齿紧紧咬在一起,这时后面并没有什么人排队,田虎便和郭旋有意多说几句,只是他神色间似乎颇为困惑,好像拿不准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但讲的事都是一些常识性的,所以也就并不当作怎么回事,但眼见那郭旋脸色做变,一时也大为不解,正看着,郭旋忽然抬头道:“田虎哥哥,入门试……”
田虎倒吸一口冷气,道:“怎么!”
“入门试,我……一定会通过的!”
田虎如蒙大赦地吐了一口气,可是看见郭旋对自己这一惊一乍的表现一脸困惑,似乎也有些尴尬,连忙笑道:“嗯,一定可以的,加油!”
当郭旋走向远处一个空桌子时,田虎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呢,各个殿的宗师看上了材质绝佳的弟子都会跟自己人山下的人打招呼,这也是争抢弟子的一种手段,可王莽师哥这种独特的拜托方式,一时也拿不准到底什么意思,倒是被入门试三个字搞的如惊弓之鸟!”
郭旋走到那桌子边,放下食物,却没有开动,他拿起那枚挂在腰边的牌子,摸着上面那三个字轩辕城,眼里的神色越来越坚决,突然,他放下牌子,大口地咀嚼起包子来,仿佛那就是传说中令云深大陆闻之耸动的孢子!
接下来的几日,郭旋只管吃和睡,似乎卯足了劲要把瘦弱的身子吃成个大胖子,好像份量重了就能把其他弟子给压下去。
到了第四日下午,也就是正式入门试开始的前一天,他从茅厕出来,路过相隔一百米远的女厕,忽然看到一个比自己略高半个头的女孩子,那女孩脸色惨白地扶着墙,半蹲着,另一手却捂住肚子,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似是极为痛苦。
郭旋走过去时看了一眼,那女孩也回看了一眼,却是说不出话来,似是受不了痛苦,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毒,郭旋走了很远,见并没有一个人过来,后路也是一个人没有,站在原地踟躇了片刻,突然跺了跺脚,往来路走了回去。
那女孩依然还在那儿,艰难地挪不动半步。郭旋走到跟前,伸手拉那女孩,那女孩扁扁嘴,把手递了过去,郭旋碰到那小手,想拉她起来,谁知那女孩竟一个趔趄,将他也绊倒在地上,正要拍土起来,那女孩子忽然哭道:“不要动,不要动。”
郭旋见她真哭了,似乎也知道情况很严重,语气缓和道:“你怎么了?”
“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女孩压在郭旋身上,似乎缓解了些,这才回答道,“我亲戚来了。”
“亲戚,来的正是时候。”郭旋左看右看,长路上只有自己和那女孩子两个人,他从小没和同龄女孩子呆过,也不过才十二岁,哪里懂得这些事,他父亲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跟他无故开口讲这些。
那女孩本来就疼地要命,心烦意乱,这时身边一个人没头没脑地问,气结道:“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就会来亲戚,傻瓜!”
那女孩显然比郭旋这个一无所知的小子早熟许多,她天真烂漫,说话也没个顾忌,但她这会儿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又疼地要死,直闭上眼靠在郭旋身上。
郭旋闻听别人叫他傻瓜,本该生气,但却莫名之中似乎猜到了一些,脸涨得通红,从来没女孩子跟他说过这种私密之事。
那女孩子皮肤白皙通透,隐隐有少女的气息散发出来,郭旋从未与这样标致的女孩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纵使他心里格外难过和压抑,却在此刻,看着那近在眼前的芙蓉脸庞,暂时忘记了痛苦。那女孩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不可方物,郭旋只觉看到了世上最美之物,便是那女孩子的身子压在他身上,他也忘了。
竟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这一切能停留地久一些。
过了片刻,那女孩子似缓解了些,叫郭旋扶她站起来。郭旋微微一怔,才明白过来,脸不觉滚烫,他又扶她站了会,那女孩子却不愿意说话,似乎又疼地厉害了,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走半步,郭旋自然不敢放她独自走,但那女孩子这般走下去,何时能回到一里远的住宿处呢,他道:“我背你吧。”
那女孩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郭旋,再看看自己,怀疑道:“可以背起来吗?”
郭旋激发出侠义之心,爽快地点点头。那女孩子迟疑了一下,又疼地咬起碎牙来,只盼快点回到舒服的床上歇着,郭旋本来个子就低,和那女孩子站着就如姐弟两,但这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郭旋猛吸一口气,背起那女孩,似乎完全没有旁观者想像中那么重,非但如此反而就像空若无物,女孩子也颇为惊讶,但疼痛却把这片刻的疑虑给赶走了。
郭旋,这个少年,自从经历过那一晚生死之夜后,这个本该淘气的孩子,忽然成熟了许多。那女孩子本来觉得这事不靠谱,生怕被摔下去,但照眼前的情形,似乎完全是多虑了,女孩看着那坚毅的小面庞上带着与寻常小孩子不一样的成熟,也是歪着脑袋看着有些出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又似是微微的感动,但紧皱的眉头和扁起的小嘴却很快被上天赐予的疼痛给折磨地够呛。
快到住宿地方的时候,女孩子道:“小弟弟,一会儿别人问起,你就说我肚子吃坏了。”
郭旋哑然,光小弟弟两个字都能让他好好理论一会了,但看到她此刻疼痛模样,倒真不忍心,有空再说也不迟。到了住宿处女孩却指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去。原来男女弟子住的不一样,男左女右,这时正是晚饭时间,所以很安静,郭旋把那女孩子背到所指的房间,轻轻放下,背了那么长的路,他却一点气都不喘,反而跟散步一般。那女孩子也很是惊讶,但她爬上床,却是闭着眼睛抱紧了枕头,不发一语。
郭旋看着她的模样,不由痴了,不知不觉竟移步到床边,盯着那面庞看。那女孩皱着秀气眉毛,嘴角紧紧泯在一起,微微上翘着。女孩翻身睁眼,忽然发现那少年近在眼前,不由一惊,想到这里不允许男弟子出现,刚想问他怎么还没走,见郭旋忽然红了脸,不由问道:“你脸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就是……”郭旋语不搭调,极力找着托词,忽然间灵光一闪,道:“我就是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
“是吗?”女孩道,“我这样躺着就好。”
郭旋知道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好的理由,只是莫名地希望能永远看着这张面庞,他心中一阵失落,走向门口。
“小弟弟,麻烦你给我倒杯热水。”身后忽然传来了那女孩子好听的声音。
“嗯。”郭旋应了一声,找到热水,倒了一杯,端到那女孩跟前。那女孩由着他端着杯子喝了一口,郭旋看着那女孩近在眼前,秀气红唇一点点地喝了水,却没发出一丝声音,一时气息微窒,觉得胸闷,却又舍不得放下。那女孩喝完,瞧了一眼郭旋,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躺着了。郭旋张了张嘴,却想不到再该说什么,过了会,问:“需要告诉先生吗?”
“千万不要,过一晚就好了,要是被知道,连考试都参加不了了。”
“嗯,我会替你保密的。”郭旋问,“明天你会参加吗?”
“一定会!”
郭旋笑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关门又看了一眼,忽听那女孩子道:“我叫许萱。”
郭旋微微一怔,笑道:“嗯,记住了,我叫郭旋。”
随后他关上门,悄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