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路灯下面都挂起大红灯笼,街上商铺装修焕然一新,学生早已放假,于是白天也路上熙攘,热热闹闹,年味十足。
沈斯南有些刻意忽略过年气息,尽管它们已经迫不及待的从每一处缝隙中钻进来。他辞职后除了隔两天去超市买个菜,一直没有出门。靠着安眠药的帮助,一天保持八个多小时睡眠,饭点就正常做饭吃饭,打扫屋子,然后拉了窗帘翻出影碟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座机的电话线拔了,手机调了静音,扔在床头柜上,只在睡觉前翻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短信。
像是提前过上了退休后独居老人的生活,与世隔绝开来,他也觉得十分适宜。
从马龙·白兰度的教父,到费雯·丽的乱世佳人,从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盗梦空间,到阿尔·帕西诺的闻香识女人,从张国荣的霸王别姬,到罗伯特·德尼罗的美国往事,从伊利亚·伍德的魔戒,到杰森·弗莱明的两杆大烟枪,……喜欢的已经看过四五遍的电影,和买了以后一直没时间看的电影,全都拿出来看了一遍,也没按照洗好挑选,抱着这一段时间都不出门的打算,从头上第一部开始,准备全部看完。
机器人总动员里walle和垃圾一起从机舱里被喷射出去,eve抱着灭火器跟着冲出去,银河里一片光彩焕然。沈斯南一面看着屏幕,一面伸着胳膊去够茶几上的杯子,屋子里忽然响起敲门声。
嗯?
他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还以为是电影里的声音,手指碰上水杯,敲门声断了一下然后变成了框框的砸门声,他才反应过来,这时候距离他上次有人拜访已经有一周多的时间。
这段时间他除了跟售货员说话,几乎跟外界没有任何交谈。
“沈斯南!”
见敲门没引起人反应,屋外人扯着嗓子喊起来,清脆熟悉的女声,能这么干的也就是……
“乔浅……”
沈斯南无奈叹口气,找遥控器按了暂停,犹豫一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抬声应道:“来了!”
门开的时候乔浅还保持着抬手砸门的姿势,差点一个没收住就砸到了沈斯南脸上。
眯眼看清眼前人,白白净净小脸蛋,浅灰色的棉布衬衫和同色散腿家居睡裤,身体健康,精神如常,没抽烟没酗酒,没泡妞没吸毒,看着是起居作息正常,精神状态尚佳。
确定这个消失了几天的人并未发生任何安全事件后,乔浅十分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低头掸了掸围巾上的雪,然后毫不客气的推开沈斯南径直走进屋子里。
结果进了屋又是一愣。
“师哥?你在干吗?”
“……你来干什么”沈斯南极其无奈低叹一声,跟在她身后关上门,弯腰替她从鞋柜里找拖鞋。
“诶?你还不知道?啊……应该想到的,”乔浅转过头严肃注视着他,“你这段时间不仅不借我的电话,跟谁都没联系吧?”
“发生了什么事儿?”
乔浅耸了耸肩:“怪不得,穿上衣服跟我走,”
“嗯?”
“曦音姐回来了。”
从车库把车开出来的时候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乔浅站在路边等他,低头呵着手。
从家到林曦音在的医院三十分钟路程,乔浅长话短说,将她所知的林曦音的情况大体讲了个明白。
腿伤痊愈以后,去法国继续学习跳舞,而后留在那里深造,因缘巧合,遇到了非常有魅力的一位法国绅士,相恋近一年,中间经历了什么无人知晓,终归结果是受了情伤,即便回到中国也没有愈合,最终在前日夜里试图自杀。
沈斯南全程一直沉默听着,中途雪越下越大,偏头打开防雾灯,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乔浅继续。
“大致就是这样了,我也是刚得到消息,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但是最近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就想着直接去找你,咱们俩一起去呗。”
乔浅低头绕着拇指,还未听得沈斯南说什么,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沈斯南随意瞟了一眼,“帮我接吧。”“好。”
接起电话来,那边是非常温润的男声:“斯南?”
乔浅忽觉尴尬,“啊,我不是……他在开车,你有什么事?”
那边低低笑了两声,是一个成熟男子能够发出的包容的声音:“请他仔细开车吧,一会儿我再给他打过去。”“嗯,好。”
只是电话里传递过来的声音,乔浅却觉出电话那方人的吸引力。
她复又看了电话上名字一眼:顾墨。
顾墨……
“怎么了?”“啊,没事,他说一会儿再给你打过来。”乔浅瞧着沈斯南的侧脸,看见他好像微微皱起眉头,但又好像是觉得有趣似的翘了一下嘴角。
到达病房的时候,林曦音已经换好平常衣服,看见他们显得有些吃惊,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乔浅已经扑过去抱住她:“姐,你怎么才回来><”
林曦音失笑,反应过来环抱住她:“傻姑娘。”
沈斯南仍旧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俩久别重逢,也看着林曦音红了眼眶,悄悄偏头去食指拭去了。
两人互相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乔浅转过身一把把沈斯南拽过去:“师哥也来了!”
沈斯南大概还没做好重逢准备,又兼着几天没跟人正经说过话,一时无话,只是冲人笑笑。林曦音注视他片刻,也报以一笑。两人间笑意为何,外人不知。
至少……傻呆呆的乔浅是没有看懂。
“曦音姐你这是要出院?去哪住?”
“回我租的房子里。”
“不行!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一个人住很危险的!不如……”
“不如?”
乔浅咬着下唇转着眼睛思考,最后一双亮晶晶大眼睛定格在沈斯南身上。
“……我?!”
另一头周扬也在吃惊:“给你找人?沈斯南不是在帮你?”
池先附着上身贴着桌台一杆出去,击一球进洞。比量了一下角度,走到另一个位置:“他辞职了,我想找个正儿八经的帮我查个帐。”
“嗯?”周扬有些吃惊,偏头看他,恰好池先也一眼望过来,只是眉宇之间,一丝异色也没有泄露出来。他的眼神,仍旧沉稳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