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相对于西耀和北耀,南耀却依旧是秋花绽放,温暖如春。洛北与洛南两个都城已经开始紧紧闭上城门,城内百姓倒是安居,并没有被战事打乱生产。
南君在宫殿召见太子,两个人端坐一张长案两侧,面容沉静,倒是像普通的父子。眼前茶烟袅袅,南晏然回到南耀做太子后,面色并没有红润多少,反而比在华国寺更为清瘦几分。
“初然昨日来信,”南晏然看向南君道:“她说,东君对她好,叫我们别忧心。”
南君听后,神情一顿,淡然道:“初然现在为东耀皇后,自然不用多担心,且我们南耀与东耀为盟国,他怎么会为宽待初然一二。”南君似在说服自己般自语着。
“东耀野心谁人不知,难道我们要一直依附它么?”南晏然微微不安问道:“听说东君文韬武略,这天下怕是迟早都要归他的了。”
南君思索片刻,叹息道:“晏然啊,这天下我们南耀是不能争一份羹了,只愿在这乱世之中,南耀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免得颠沛流离。且不说这乱世已存三百多年,现在更是达到顶峰之期,结束了它也好。”
生在乱世的君王,谁不想一争天下。只是还得看其实力,既然争不得,至少也要保住自己的百姓。而南耀,选择东耀为盟国也是赌一把,因为他看中了东君东旭尧其人,那样的人,注定孤家寡人,注定一统天下。
五大国之中,就数东耀、西耀与北耀交过战,特以西耀为最。西耀在初雪纷飞的十月中旬,正挥兵赶往北耀的边城北朔城。
红色战袍,火红一片,旌旗招展,西慕白一马当前,率领二十万大军赶往北朔城。白雪落下,恍若被染红了,极其耀眼。
大军方阵排列,整齐有序地在北朔城十里之外停下。大摇大摆地驻扎,也不怕北耀大军得知军情。
西耀军营中,主帅营帐内,西慕白一身火红战袍,显得英姿飒爽。
一张北朔城的地图挂在营壁上,西慕白举着长鞭示意道:“诸位看看,这北朔城的护城河。”
底下几位将领连忙走过去,西慕白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中年军师,军师站出来,对诸位一拱手走近地图扬声道:“愈攻城,战术倒是多。只是最不费力的,要数淹城术了。”
“军师是说,利用北朔河和北朔城的地形,蓄水淹城?”镇国大将军乌耶问道。
“没错,”军师转身看向众人,然后稍稍提高声音道:“今夜子时是个好时机,若是要用筑堤坝蓄水,这就比较难行得通。正好北耀年前新政把堤坝已经筑高了,我方只要派一支军队从北朔河上游引河水淹北朔城即可。”
这话下来,众人皆惊。攻破一座城池果真如此简单?他们看了看军师,又看向主帅西慕白。
西慕白手握红金鞭,缓缓踱步来到众人旁边,先赞同道:“军师所言极是,只是我们还是得做出最坏的打算。”
军师来到西慕白对面站住,拱手道:“若是水淹城墙失败,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我们的攻城车、城锤、攻城槌、云梯、投石器或弩炮都已经准备好。”
西慕白凌然道:“现在开始安排,今夜子时派一万士兵前去北朔河上游引河水淹城。”
“是,臣告退。”诸将告退后,西慕白掀开营帐,远远看向那座巍峨的城墙,北耀的旌旗迎风招展,城内,她今生最恨也是最初迷恋的人就在那里。只是,穿过那巍峨城墙,她现在最想的人却在北耀皇宫里,那个俊朗而无邪的男子,是她此生不敢忘。西慕白的身上飘落着雪花,回忆的时候面色柔和了几许。
北朔城内,北隅和北渊两兄弟早已经来到城墙上,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炊烟,带着暮色映着白雪带着几丝意蕴。
“兄长,”北渊稍显清秀的面看向北隅,“城内的百姓已经尽数往城内撤离,尽数安抚妥当。”
“那五万士兵已经吩咐好吴副将从后方进行准备追敌伏击,还有五万在五里内隐藏起来,待敌军举力攻城的时候进行围攻歼敌战争。”北隅一顿,看着面前的北渊,沉声道:“这在五里外隐藏起来的士兵便由你来率领。”
“渊定不辱使命。”北渊微微躬身正声回答。
“原见过两位将军。”左原披着灰色的大氅慢悠悠地向他们走去。
“先生还未安寝么?”北隅先向他走去,挑眉问道。
“今晚,”左原与北隅齐步向北渊所靠的城头走去,“怕是我们都不得好眠了。”
两位将军一震,看向他,北渊问道:“西耀今夜进攻城?”
北隅先摇摇头,敛色道:“在攻城之前,他们先会对北朔城进行水淹术吧。”说罢看向左原。
左原稍微点点头,“今晚的北朔河怕是染满鲜血,战场就在北朔城上游。”
“已调熟知水性的两万守城兵前去,”北隅看向北朔城那个方向,缥缈道:“只会让西耀派去的士兵有去无回。”
亥时人定,夜色如墨。可是夜黑风高,白雪入夜之时,正是歼敌的好时机,因为,如墨的夜,看不见鲜血染红白雪,凑着火把的寒光,刀戟声响,让人胆寒。
璇玑披着白裘大氅,与北烨华并立在城头。火把照得两人融入淡黄的火光之中,皆是寂静无言。旌旗飒飒作响,带着雪花飘落。
“要开始了吗?”璇玑看着护城河那边,只见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亥时到子时左右,”北烨华的星目也是看向那一边,他仿佛可以预测道战况,“当厮杀声起之时,北隅的战报也该传回来了。”
一震刺骨的寒冷,璇玑的精神开始涣散。
“璇儿,”北烨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转身扶住她,“你怎么了?”话音一落,把上了她的脉搏,指尖虽冰凉,但是丝丝暖意缓缓不断传入身体。
“你身上的寒毒最近开始活动了,”北烨华放开她的手,以手扶额,微微叹息道:“回去吧,剩下的事情军师会与北隅和北渊处理。”
“好很多了,”璇玑站直身来,报以宽慰一笑,“再看一会,等将军战报回来再安歇,可好?”
若无的叹息缥缈而出,北烨华不再看她,只是把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解下来系在她身上,随即转身看向远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子夜深深,夜黑如墨,一丝血气在北朔河上空飘荡着。
没有鸣鼓进军,只有无声的杀戮。
西耀一万士兵的手将北朔城上游的堤坝敲碎,想让这生长北朔城人的水,肆意把它要生养的子民给淹没。可是城内的士兵好男儿,怎会让这恶计成功呢?
“兄弟们,随我护北耀安宁,杀、、、”北隅一声号令下,两万士兵随他将身着红袍的西耀敌军歼杀起来。
还未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偷袭不成反被杀。黑压压的一片向西耀士兵袭去,刀戟声响,叫声震天。火把燃起,鲜血早已流入北朔河,河源流血,下游染腥。尸首翻动掉入北朔河立即被冲走,随即更多的士兵被抛入北朔河内,鲜血入河无影。
浴血肉搏,杀伐的震动传了出来。
西耀阵营中,西慕白和军师走出来,看向远处,那哀嚎的来源。
“陛下,此计已经失败,下一步当如何?”军师依旧从容淡定,他不惧怕这女王,只有敬畏。
“不进则退,”西慕白握住长鞭的手捏紧,看向军师,“依军师所言,本王下一步当如何走?”
军师一听,当即正声一泠,他以为,骄傲如她定是心里有了盘算,也不必征求他们的意见。
“若是退,或许会面临被追击的风险,”军师恭声道:“若是进,我们不知道进攻的时候,他们会设下什么陷阱。且,这一进一退只有一次的机会。”
“你且先下去,容我再细想,明早再坐商议。”西慕白敛色挥退军师。
北朔城墙头,璇玑的明眸看着远处挥动不定的火把,杀伐声传到了这里,带着绝望的哀嚎。明日,天一明,北朔河的水又是碧色的了,怎么像今夜的红呢。什么都会逝去,只是逝去了就没有了,只留下史家说书的戏言。
“回去歇息罢。”北烨华转身看向璇玑,星目极其坚定,今夜无星无月,只是他的眸子如星,貌如月,竟是柔和了几分。
面容如雪,沉寂不语,转身与他并肩而走,雪落纷纷而来。白雪送人,城墙的火把很是明亮,只是照不到北朔河的哀伤。
浴血之中,北隅从敌军士兵身上拔出剑,精亮沉稳的眼眸凑着火把的光亮看向敌军首领乌耶。西耀竟派了镇国大将军乌耶前来,想必他们对此次欲引水淹城花了很大的精力。
翻飞半空,北隅凑着火把的光挥剑刺向乌耶。
“小子拿命来。”乌耶看着惨败在即,对敌军将领更是满腔怒火,大刀直挥而去。强烈的刀气震退北隅,只见他在刀气越来之际,翻身凌空注入内力对乌耶一脚。
“嘭。”高大粗壮的乌耶将军应脚倒地撞上堤坝的墙栏,闷哼一声,挣扎以刀撑身站起来。
北隅吃痛坚持落到地上站稳,举剑在胸膛前,明眸定定瞪着乌耶。
乌耶起身之际,飞速挥起大刀向北隅砍去,冷空之间挥起一股强烈的刀气。
“撤退。”粗哑大声一嗥,乌耶乘着北隅避开刀气之际连忙撤退。
待西耀剩余士兵尽数逃走后,“莫追了。”北隅下令守城军停下来。
待北隅带着士兵回到城内,交接工作后。北隅独自一人往城内走去,身上染着鲜血,让人看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鲜血。
北朔河恢复了川流不息的安宁,一场恶战也停止了。却也不是真正的结束,真正的战场还未开。
“将军,”左原依旧是身披灰色毛大氅,看向北隅回来了,便迎上去,待来到北隅身侧,看着他还在流血的臂膀,低声道,“你受伤了。”
北隅扯扯嘴角,扬声道:“那就劳烦先生帮我包扎了。”
“原又不是军医,”左原挑眉一笑,“我为什么要帮你。”
北隅再次扯扯嘴角,只好转身往军医处走去。左原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神,便举步追上去。
“唉,受伤了也好,省得整天舞刀弄枪的。”左原满脸赞同道。
“先生不要跟隅装成不会武功的样子,”北隅眸子一动,威胁道:“即使我手受伤了,打倒你这文弱谋士还是绰绰有余。”
一听,左原马上噤声了,安分地不再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去打击一个年少气盛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