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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旧事尘封休再启

这笑声和语音并不甚响亮,传入院中众人的耳中时却清晰无比,但觉声音虽颇为清脆动听,其中却透着一股极为冷厉的杀意,便如一根尖锐酷寒的冰针刺入身体,令人极不舒服。

声音初起,犹在里许远近,待得最后一个字吐出,便已到了客栈墙外。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只见一道红衣人影如彤云飞霞般,落在了庭院正中。夕照下看得分明,来者是一名红衫红裙的美妇人,头上云髻高耸,瑶簪宝珥,腰间斜佩着一柄长剑,眉目身材与龙星儿颇有相似之处,似乎更较她愈加美上几分,但美艳的容颜间却带着些风霜岁月之痕,不复当年的青春明媚,更夹着一种冷厉逼人的气息。

郑雪竹自幼与陈思昭熟识,对她性情之冷早已习以为常,但这红衣妇人龙绮君之冷仍令他难以忍受。只因陈思昭之冷不过是冷傲孤高,而龙绮君这冷却是冷峻肃杀到了极处,令人望而生畏,绝不敢在她面前妄言轻动。

龙星儿见龙绮君骤然在此处现身,不禁惊喜交加,脱口呼道:“娘,多日不见,却是想煞孩儿……”

龙绮君略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言语,转头向她横了一眼,冷笑道:“你这些时日伴着郑家延平世子,说不尽何等快活受用,又有几时会想起我来?”

龙星儿对龙绮君向来敬畏,此刻被她冷言呵斥,虽是满心委屈,却不敢有半点表露,只得一言不发,悄悄垂下头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自忍住了不教流出。

龙绮君却不再理会龙星儿,径自缓缓行至陈永华面前,与他的目光对视,淡淡地道:“陈军师,这十七年来,你在唐王、郑氏麾下屡受重用,青云直上,如今在台湾已是地位尊崇,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东宁总制使,享尽荣华富贵,想必是春风得意得很了。”

陈永华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心中不禁一阵酸楚,苦笑道:“他人看我在台湾位高权重,只道我是何等快活安逸,却哪里知道我内心的苦处?绮君,你我一别十七年,你孤身远走,漂零江湖,只怕也受了许多苦……”

龙绮君截口道:“是甘是苦,各人身受,各人自知,既无须在他人面前讲论,更不必他人妄加揣测。”她自从在平安客栈现身以来,句句言语都冷硬锋锐,必要伤人,果然是言如其人。

陈永华叹道:“绮君,事隔多年,你对当年之事还是依旧不肯释怀么?你可知我这许多年来,无日无夜不在思念着你,只恨缘悭一面……”

龙绮君冷冷地打断道:“当日你贪恋唐王、郑成功与你的好处,心甘情愿投身他们帐下,为虎作伥,同鲁王为敌,自那时起,我们便已恩断义绝,势成寇仇。今日相见,自当将旧帐是非一并清算,你杀我不算不仁,我杀你不算不义,又何必说这些假惺惺所谓旧情难忘的言语?”

陈永华道:“绮君,我知你怪我投唐背鲁,因此痛恨于我,一意要取我性命。然而就当年情势而论,莫说我在唐鲁决裂反目前便已是郑氏部将,自当遵从唐王诏令,便是从唐鲁二王自身行径来看,唐王勤敏政事,求贤若渴,不图淫奢,而鲁王任用奸党,处事不公,耽于享乐,不思进取,两相对照,高下优劣自分。况且昔日我本是一介布衣,是国姓爷慧眼识人,亲顾茅庐,请我出山,此后更步步提携,破格擢用,委以重任,方有我今日之声望名位。古人道:士为知己者死,我身受国姓爷知遇之恩,即便粉身碎骨亦难以报之万一,倘若叛他而去,岂非成了无耻负义之徒,令天下人所不齿?”

龙绮君“哼”了一声道:“你不必多说,所有的人都会为他的行事找原因,寻借口。唐鲁二王均已亡故多年,孰是孰非,我心自知,亦无意与你作这些口舌之争。这十七年来,我与你之间已只余下了仇恨,无时无刻不在想将你碎尸万段。今日我迟迟未拔剑出手,并非因我对你尚有余情,而是想从你这里探问一个人的下落……”

郑雪竹与龙星儿在旁听得二人的言语,心下渐渐雪亮,多年未解的许多疑团也初见谜底。从他二人的言语中看来,他们原本是仗剑江湖,双栖双飞的恩爱侠侣,却因唐鲁相争而致决裂反目,分道扬镳,遗恨终生。以龙星儿的年龄推测,她的生父极有可能便是陈永华,而龙绮君却在她的心中播下了仇恨的种子,指使她前来刺杀亲生父亲,可见龙绮君对陈永华的怨毒之深,已至极处。二人禁不住相互对望一眼,茫然不知事态将向何处发展,更不知龙绮君念念不忘的那人是谁。

陈永华闻得龙绮君的言语,登时面容惨变,涩声道:“你说的可是昭儿么?他,他早已不在了!”

龙绮君为人虽冷酷刚硬,骤闻这等凶讯,仍自控制不住,浑身如受了电击般一震,怔了半晌,方自颤声道:“昭儿是怎样死的?是不是你将他……”

陈永华面色惨白,道:“昭儿,昭儿他也许没有死,可是他已经失踪整整十七年了!”

郑雪竹与龙星儿面面相觑,均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知他二人口中的“昭儿”是何等人物,竟能令他们关切伤痛至此。

复听陈永华道:“十七年前,唐鲁反目,我二人亦随之离异,各行其路。当时你正怀着星儿,却执意追随鲁王,甘受颠沛流离之苦,昭儿则随我一同留在唐王帐下。唐王的势力原强于鲁王,其时福建亦远较浙江安定,然而,昭儿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承受不了家破人散的变故,逐日闹着要寻娘亲回来,我三番五次对他讲道理,想出种种法子开导于他,他仍是不为所动,闷闷不乐。”

龙绮君冷冷地道:“向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也要传讲拥唐背鲁的谬论歪理,却也亏你想得出。”

陈永华犹自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对龙绮君的讥讽言语竟不作反驳,顾自道:“后来清军大举南下,鲁王败走海上,唇亡齿寒,唐王亦岌岌可危。国姓爷忠心赤胆,亲自带兵驻防武夷山,同清军血战,我其时蒙国姓爷不弃,在他帐下任谘议参军,为他出谋划策,自是随在他军中。我有心让昭儿出来历练战事,上阵杀敌,将他教成一名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长大后扫灭鞑虏,报国立功,作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故此将他携在我身边从军而行。岂知战事尚未正式开始,昭儿却趁我不备,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悄悄溜出了大营,只给我留下了一张字条,说他要去寻你,劝你回来团聚,可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了踪迹……唉,昭儿这孩子天赋异禀,原是块极好的练武材料,年纪虽小,却已极有男儿豪侠的气概,更兼孝悌仗义,果敢勇决,倘若一直在我身边,时至今日,必定是一名出类拔萃的英雄好汉,可惜,可惜……”言至此处,眼眶禁不住已有些红了。

龙绮君恨声道:“昭儿私自出走,你却为何不管不顾,不去寻他回来?你这位谘议参军想必是只忙着为郑成功献计设谋,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弃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了!”

陈永华摇头道:“绮君,你怎地将我想得如此凉薄无情?昭儿失踪,我焉能不急?他离开的当夜,我便仗剑寻遍了山上各处路径,却无半点结果,次日国姓爷得知此事,更是派遣军兵,将山上每个角落尽皆搜遍,仍然没有线索。我情急之下,决意涉险下山,往清军营中找寻,国姓爷见清军势大,怕我寻子不成,反遭毒手,故坚执不予放行,后更令人将我重重看守监视,以防我抗命下山。半月后国姓爷与清军决战,因势孤无援,终遭败绩,只得放弃武夷山,退军南下。而我在混战之中败在一满洲高手掌下,身受重伤,几乎是被人抬着随军移防的,自顾尚且不暇,更无力去寻找昭儿了。”

龙绮君冷笑道:“其后的事情还是我代你说了罢。你妻离子散,难耐寂寞,遂另纳新欢,重新快活度日。总算你还有几分良心,知道自己对不起昭儿,便为新夫人所生之女取名思昭,以表你心中愧疚之意。”

陈永华叹道:“绮君,思昭的年纪较星儿还要大得两岁,如何会是我另娶所生?我这一生一世的心意,已全系于你的身上,又焉能移情别恋,另寻他人?这许多年来,我不但未曾再娶,便是连这等念头也没有动过半点。思昭原是我身边一名裨将之女,在随国姓爷四处转战时,那裨将为救我而死,我感他之德,方将思昭收养为义女。思昭的生父原是化名投军抗清,军中无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因此我便教思昭随我姓陈。唉,我失去了亲生的孩儿,便只有同她相依为命,聊解寂寞,然而在我内心深处,她终究代替不了自己的亲骨肉,故此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能以十分真心好好相待于她。有时她挨不得辛苦,习武进境稍缓,或是办事略有差池,我便觉得她远远不及昭儿,将心底郁积的悲愤尽数发泄在她身上,对她重加呵斥责罚。久而久之,她固是不再怕苦怕痛,遇到何等艰险阻亦能坚忍不屈,奋战到底,再不会在旁人面前露出半点痛苦软弱之态,然性情也已变得冷傲孤高,轻易不肯与人来往结交,全岛惟有世子一人与她合得来,便是我与她之间亦颇为隔膜。说起来也是我误了她,令她性情偏执如此,虽获了全岛第一少年高手的名号,又有何益?”

郑雪竹与龙星儿面面相觑,二人均未曾料到,陈永华与龙绮君之间,竟然隐藏着这等惊心动魄的惨痛往事!郑雪竹对陈思昭的身世来历早有所知,不以为异,只是暗暗计算那“昭儿”的年龄,龙星儿却是心乱如麻,不知这段恩怨应当如何了局,更未料龙绮君多年来刻骨痛恨,令己相见即杀的仇人竟然便是生父,如今自己身世已明,是当与陈永华骨肉相认,还是当继续以之为仇?一时间种种心绪此起彼落,交织在一处,亦不知是何等滋味。

龙绮君听陈永华追述前情,心中亦感沉痛,怔怔地沉默了半晌,终于潸然落下泪来,喃喃道:“武夷山山高路险,虎豹出没,昭儿他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在深夜间独自出走,又是在那等兵荒马乱的年月,哪里能够保护自己?他的尸骨,如今亦不知在何处,只怕早已化成了尘灰……陈近南,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最后一句话却是声嘶力竭地向陈永华疾呼,语音分外凄厉怨毒,便是身为旁观者的郑雪竹与龙星儿听得这句言语,亦觉悚然震怖,禁不住浑身机伶伶打了个寒战,屏住了气息不敢出声。

陈永华轻叹一声,道:“绮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事过多年,你也不必太过伤感……”

龙绮君忽仰天一阵狂笑,道:“不错,我是不该太过伤感!昭儿这等结果,对你,对我,对他自己都是一件好事!试想,倘若他未曾失踪夭折,而在你身边平平安安地活到了今日,岂不是和你一样心甘情愿地为郑氏效力,死心塌地地作郑家的走狗?不错,他确是死得好,死得好!”狂笑声中,长剑已呛然出鞘,斜斜指向陈永华心口,作了个准备拼斗的架势。

其时夕阳已落,皓月初升,凄清的月色半明半晦地洒落在庭院之中,映着龙绮君如痛如狂的面容,浓艳似血的红衣、四散飞扬的长发,当真是说不出的惨厉可怖。

陈永华面容惨淡,向后退出两步,道:“绮君,你当真这般恨我,定要拔剑同我生死相搏么?”语音中蕴含着无尽的黯然萧索,无尽的苍凉。

龙绮君心如铁石,丝毫不为陈永华的言语所动,只自齿缝间冷冷地道:“你我之仇,不死不休,速速拔剑,以免自误!”语音未落,掌中剑势已起,一口长剑化作漫天流星花火,向陈永华当头洒落,正是她星月剑法中的杀手招式“流星漫天”!

陈永华同龙绮君作了十余年夫妻,对她这星月剑法的诸般招式自是了如指掌,因此对这等凌厉的杀手亦不甚畏惧,但见她一出手便向自己施出这等毫不容情的狠辣招式,自是对自己痛恨到了极点,定欲一剑诛之而后快,思及此处,心头的那份伤痛实是任何言语都难以表述!

郑雪竹在旁观看龙绮君运剑出手,见她这一招“流星漫天”就招式自身而言,同龙星儿所使并无甚差别,然剑上所蕴的功力却不知较龙星儿深厚了多少,凌厉狠辣之处更是胜过了龙星儿几倍,端地是惊天动地,鬼神辟易!饶是武功精绝、定力过人如郑雪竹,被她剑上的杀气逼至身前,亦觉心神不稳,呼吸紧迫!

陈永华的功力较龙绮君略高,自不会被她的杀气所制。他目光敏锐,看清龙绮君的剑势来路,蓦地清啸一声,反手拔剑出鞘,在身周划了一道圆弧,将自己全身上下紧紧防护在内。

陈永华这一剑看似寻常无奇,轻描淡写,然龙绮君那招“流星漫天”甫与之相交,剑上的无数点繁星光影便如坠入大海,为暗潮潜流所噬,不见丝毫踪迹,剑上的逼人杀意亦随之化于无形。这一剑当真是妙到毫巅,间不容发!

龙绮君见陈永华举手间便将自己的杀手绝招轻易破去,亦不禁暗暗心惊,倒抽了一口凉气,自思道:“我这许多年来闭门苦修,精研剑法,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手刃陈近南这奸贼,以雪当日旧恨,岂知他的武功竟自精进如斯,仍在我之上……罢了,罢了,今日之事,若非他死,便是我亡,战他不胜,索性死在他剑下,却也算了结这一生孽缘了!”胸中生死之念既去,出手间便不再患得患失,长剑越发使得流星飞电相似,连走险招,竟是不顾自身安危,直欲将陈永华毙于剑下!

龙绮君的星月剑法本就以凌厉狠辣见长,此刻使出这等不要命的打法,自是愈加锋锐难当。陈永华武功虽较她为高,却也不敢直撄其锋,正面与她对攻,惟有施出绵密招式,先行守住浑身各处要害,待她招式中露出破绽,再伺机反攻。然他心中毕竟对龙绮君余情未了,不愿真个将她伤在剑下,因此出手之时往往留了三分余地,对龙绮君无法构成真正的威胁,而龙绮君亦往往因而有恃无恐,对他的攻击不甚着意抵挡,仍然施展杀手,与陈永华对攻。

陈永华剑势防守得极为严密,毫无半点缝隙漏洞,龙绮君的攻击虽一轮紧似一轮,却再难攻进他剑光的圈子,终是奈他不得。

二人一攻一守,转眼间已过百合。龙绮君的攻势固是不及先时猛烈迅疾,陈永华更因臂上伤处血流不止,长剑运使得亦不似起初的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优势渐渐荡尽,只能与龙绮君战成平手之局。

龙绮君久战陈永华不下,心中早已焦躁不堪,暗思道:“事已至此,今日拼着与这奸贼同归于尽便了,倘能除此大敌,即便丢了自己一条性命,又何足惜?”心念既决,立时牙根紧咬,全力出手,一招“残月如钩”斜斜挥出,将陈永华的长剑引出外门,同时不顾自己全身空门大露,低叱一声,将全部内力凝聚到左手,迎风一挥,疾风惊雷般连发三掌,分左中右三路攻向陈永华胸前,教他无论是闪身躲避,还是原地不动,均避不过这一记杀手铁掌。

陈永华武功高绝,自然识得这招的厉害,知自己各处退路已均被封住,无从走避,惟有正面相抗,出掌抵挡。仓促间不及多想,左掌骤起,亦是三掌劈出,挟着十成功力直迎向龙绮君之掌!

高手相争,胜负往往便在瞬息之间。但听得“拍拍拍”三声巨响,掌影交错,倏忽即分,与此同时,陈永华与龙绮君的身躯便如两只断线的风筝一般,双双被震得直飞了开去,重重跌在地上,一时间挣扎不起。

郑雪竹与龙星儿齐声惊呼,发足奔向二人身边。郑雪竹伸臂搀起陈永华,龙星儿却抱着龙绮君放声大哭。

陈永华倚在郑雪竹肩头喘息不止,仿佛被人抽去了浑身力道一般,蓦地身躯颤抖,一阵呛咳,点点鲜血自口中飞溅而出,洒在郑雪竹的襟袖上,将他半边白衫染满了点点殷红,便似雪地中绽放了朵朵梅花。

龙绮君倒在距陈永华十丈开外的一处空地上,此际正由龙星儿抱持,半坐半卧地运气调息,蓄力待发。此刻骤见陈永华受伤咳血,心头当真是好生快意,禁不住仰天大笑道:“陈近南,你这奸贼……”

方自笑得一半,便觉喉头发甜,心口烦恶,那笑声就此再也发不出来。忽然眼前一黑,五脏翻腾,“哇”地一声,一大口鲜血飞箭般激射而出,染红了面前的一片地面。原来她方才单靠一股仇恨倔强之意拼力支撑,不肯露出伤态,事实上她所受的内伤较陈永华还要重得多!

龙星儿虽知龙绮君定已受伤,却未料她的伤势竟然如此严重。她母女二人多年来相依为命,别无亲人,感情自又较他人母女不同,此时龙绮君重伤呕血,龙星儿骨肉连心,既痛且恐,登时乱了阵脚,不知所措,惟有紧紧抱住龙绮君连声悲呼,深怕她受伤过重,危及性命。

龙绮君见龙星儿如此关心自己,心头亦有几分欢喜,但她性情冷峻,情感从不外露,因此只轻轻伸手推开了龙星儿,微微一笑,道:“傻姑娘,我哪有这般容易便死?你哭得如此伤心作什么?”

龙星儿听得龙绮君这句似冷实热的言语,心中大感宽慰,本欲就此不哭,然眼泪这东西偏不是想收便能收住的,只得伸袖在眼下拭了几拭,哽咽道:“娘,你与爹爹都伤得这般重,须得静养几日。可这荒山野店虽然僻静,却无甚良医灵药……”

龙绮君闻得龙星儿的言语,面色倏然大变,反手一把抓住龙星儿衣襟,喝道:“星儿,你再说一遍,你方才叫陈近南这奸贼作什么?”她重伤之下面色惨白,此时心情激愤,双目通红,状若疯狂,分外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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