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涟小心翼翼地扶着孟孑然,让他趴在李盛强的背上。孟孑然憋了一口气,在离开季涟身上最后一秒说出四个字:“你要小心。”又一阵刺痛,一直隐忍着没叫过一声痛的孟孑然终于晕了过去。
季涟听到了他的话,当下手足无措起来:“他晕了,怎么办?送医务室吗?”
李盛强背着孟孑然分外冷静地说道:“不,送医院比较保险。”说完后就往学校门口冲。
季涟听了他的话,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奔跑,心中早已乱作一团。
李盛强在学校门口拦了辆出租,一直跟在后面的季涟气喘吁吁地坐在孟孑然身边,脸色异常地惨白。
坐在前座的李盛强从后视镜中看到季涟难看的脸色,回头安慰她道:“你不要担心,没事的。”虽然他很好奇这个男生和季涟的关系,但是看到季涟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知道现在不是时间,只能不断地安抚她。
季涟看向李盛强,语气哽咽道:“真的吗?”
“真的,不要担心,不要忘了你是不可以太激动的。”李盛强俊朗的面容上抹上一层担忧的神色,善良的季涟一定又忙着关心他人而忘记自己的情况了。
“嗯!”季涟对李盛强点头,这时候李盛强的安慰对季涟来说就像一棵救命稻草,还好这种紧张时刻她不是一个人面对,其实她本人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看到孟孑然倒下的身影自己会那么紧张,她隐隐觉得胸口有一点痛。
“你……还好吧?”李盛强看到季涟不太好的脸色,开始担忧起来,因为他已经不确定季涟是因为担心还是身体不适而脸色惨白了。
“我还好。”季涟尝试微笑,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她需要镇定。她低头看躺在她腿上的孟孑然,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要消失了般,季涟的心痛得更明显了。
“师傅,麻烦你开快一点。”李盛强看到季涟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只能不停地催促身旁的司机,因为他知道此刻跟季涟说什么都没用。
急诊室外,季涟焦急地来回踱步,刚从外面进来的李盛强递给她一个面包,让她先垫肚子,他知道季涟还没有吃过晚饭。
“我不吃。”季涟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推掉。
“你这样,你男朋友会高兴吗?”李盛强从未对她大过声,但这次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进医院起,季涟就根本没停过,“你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照顾你男朋友啊?到时万一你也倒了,谁来照顾他,你说啊?”
季涟一下被李盛强说闷掉,她怔愣地回答:“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你男朋友?”李盛强也被季涟的回答说愣住,他习惯性地搔搔头,“那……你喜欢他?”他说出另外一种可能性。
季涟对他苦笑:“他只是我的同桌,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不认识他,你认为我会喜欢他吗?”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喜欢把她和孟孑然凑成一对呢?
“你讨厌他?”李盛强更震惊了,以他对季涟的了解,季涟是不会说出宁愿不认识某人的话的,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就表示季涟对这个人已经厌恶到极点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那么紧张?好像心爱的人快要死了一般。”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脱口而出。反正病人已经在急救了,他们在这瞎着急也没用。
季涟无言以对,她的心中也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自己刚刚会那么难受呢?那种感觉很奇怪也很熟悉,好像自己曾经经历过这种痛苦似的。还有为什么孟孑然本来好好的,当他想说什么时头会痛呢?更奇怪的是他昏迷前说要她小心,小心什么呢?季涟越想越摸不着头绪,越想越头痛,她终于决定要向父母问个清楚,他们究竟隐瞒了她些什么?
当季涟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陈静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女儿归来,当她听到有人开门锁的声音时,立即站起来,走到门边,当看到是女儿时,笑了:“回来了?累不累?先坐一下,我帮你去把饭菜热一下。”说着就到厨房去热菜了。
季涟一句话也没说万分疲惫地走向单人沙发,瘫坐在沙发里,季国栋放下手中的报纸,问女儿:“你同学没事了?”
“嗯!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不过医生说还要住院观察两天。”季涟平静地回答爸爸的问题,她整个陷在软软的沙发里,感到骨头都要酥掉了,今天真的累坏她了。
在医院,她拗不过李盛强,只好乖乖地啃面包。过了好一会儿,孟孑然才被推出急诊室,医生的诊断是突发性偏头痛,并无大碍。因为拍片和做CT的结果都很正常,没有发现脑部异常或是有异物,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医生建议再住院多观察几天。
放下心来的她终于记起还没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所以打了个电话回家说是同学病了,她送同学进了医院,会稍微晚一点回家,不用等她吃饭了。然后又打了个电话给班主任,简单地说了下情况,让许擎罡和孟孑然的父亲联系。最后则是跟李盛强两个人一起在病房中等待孟孑然父亲的到来。本来季涟是想劝李盛强先回去的,但李盛强坚决不肯,他说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回去,执意要送她回去。季涟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他们在医院里等了一会儿,孟孑然的父亲孟浩东就赶来了,他很有风度地感谢了季涟跟李盛强,还让他的司机送两个人回家,自己一个人留下来陪儿子。
“涟涟,菜热好了,快来吃吧!”陈静斐打断了季涟的回忆。
“好。”季涟起身,准备移至餐桌,她向仍坐在沙发上的季国栋说道:“爸爸,待会儿我有事想跟你谈。”
季国栋看着女儿没有笑容的脸,点头应许:“好,待会儿我们去书房谈,你先去吃饭吧!”
“嗯!”季涟转身离开,陈静斐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了,陪女儿吃饭是她长年来的习惯,所以虽然季涟已经打电话叫她先吃不要等她了,但她还是坚持等女儿回来陪她一起吃。
“涟涟,多吃点,你今天一定饿坏了。”陈静斐不停地往女儿饭碗里夹菜。“你那个同学怎么样了?家人到了吗?”
“嗯!他已经没事了,我走的时候,他爸已经来了,是他爸让司机送我回来的。”季涟简略地应答着妈妈的问题,“妈妈,你自己也多吃点,不要总是夹菜给我。”说着,也夹了几块小排,送到陈静斐的碗中。
“好,好,我吃。”陈静斐为女儿的孝顺体贴感到骄傲与满足。“你在学校和同学相处得不错吧?有没有人欺负你?”
陈静斐从来不担心季涟的学习情况,她知道女儿向来努力认真,求知欲又强,要考上重点高中或是名牌大学根本不是问题,要不是中考的时候右手骨折,只能用左手答题,凭女儿的能力一定能考上市重点高中,而不是进这个普通高中。她并不是看不起普通高中,只是普通高中里什么人都有,她怕女儿会被欺负。她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有女生欺负女儿时,女儿从不对她说,也不还手,直到她和女儿洗澡的时才发现女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才逼女儿说出事实,女儿还好心地为她们找理由,编借口。她知道女儿的心地善良得有点过分,因此她别的不怕,就怕女儿被人欺负了还闷不吭声。
“妈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人会欺负我的,你放心吧!”季涟猜到妈妈一定又想到小时候有些女生看她不顺眼总是借故打她的事了,那次真的把妈妈气得半死,她从来没见过妈妈那么凶过,不但找到她们班主任,还一个一个地找到对方家长,连家长带小孩一块儿骂。
那些家长也被她的气势压倒,不断地向她道歉,还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季涟就是猜到妈妈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才没告诉她,她不想妈妈总是为她担惊受怕。那次以后,她也学会了保护自己,和同学总是保持一定距离,也不会让自己锋芒毕露,遭人嫉妒。
“没有最好。”陈静斐始终觉得女儿还是停留在那个任人打骂也不还手的少儿时期,不懂得人心险恶,总以为别人是有苦衷的,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
吃完最后一口饭,季涟起身:“妈妈,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嗯,你先回房休息吧。”陈静斐向女儿点头。
季涟看向沙发,季国栋了然地站起身来,走向书房,季涟尾随其后。
季国栋坐到办公椅上,待季涟在他面前坐定后,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爸爸,”季涟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我想知道关于我‘噩梦’的事。”
季国栋轻挑一边眉,神情讶异:“涟涟,爸爸……知道的也有限啊……”最后那个字,季国栋像是在轻轻地叹气。
季涟神情坚定地望着季国栋,既然已经艰难地问出口了,她也不觉得开口很困难了:“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们有事瞒我,我一直装作不知,只是不想让你们心烦罢了。但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让我知道了,也许我反而能更好地去面对、去接受。妈妈的一切言行举止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是感觉不到,那么明显的细节我怎么会看不出问题的端倪呢?我想知道,我十六岁究竟会发生什么事?遇见什么人?”
季国栋深思地望着女儿,他觉得女儿一下子长大了,变得坚强勇敢了,不再是那个总缠着他要他讲故事的小女孩了。他微闭双眼,然后睁开,表情忽然放松,他感到很安慰,女儿长大了,而且像他预料的一样,勇于面对问题。
他起身将书房的门锁住,他不想让神经敏感的妻子闯进来听到他们的谈话。
当他再次坐下面对季涟的时候,看她的眼光不再是宠溺,而是以看大人的眼光看她:“这件事要从头说起。当年,我与你妈妈相恋,结婚然后生下你,原本生活过得幸福美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满一百天后就不停地哭闹,把你妈和我吓得半死,以为你得了什么病,急忙将你送到医院。”
“医院的医生帮你做了全面的检查后,发现你完全健康,没有任何毛病,但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哭闹不止。喂你奶你也不喝,逗你你也不理,就是闭着眼睛哇哇大哭,正当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同房一位信佛的老太太说:‘这个孩子可能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了,你们还是去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禅师给她看看吧,驱除她身边不干净的东西,说不定就不哭闹了。’”
“刚开始我们还半信半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抱着不如一试的心态照着那位老太太给我们的地址,去找那位老禅师。谁知走到半路上,遇到一位道人,那位道人像是知道我们的目的,他叫我们不用去找那位老禅师了,因为根本没用,你哭并不是有脏东西缠住你。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用红绳绑的小铃铛,套在你的手上,你当下就安静下来,沉沉地睡了。当时我们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这样的事情,可现实摆在眼前,我们不得不接受。”
“他告诉我们你的今生注定要受前世的牵绊,梦境是你对前世的回忆,这个铃铛可以暂时封住你的记忆,但是它只能使用五年,五年后就会失效,然后你会开始每天不停地做同样的噩梦,醒来后又会忘记。直至遇到能改变你命运的人,你的梦境才会发生变化,他估计是在你十六岁那一年。”
“我们虽然感谢他能让你安然入睡,对他玄乎其玄的说词还是不太能接受,所以我们还是去见了那位老禅师。没想到那位老禅师说的竟跟那个道人如出一辙。”
“老禅师看着当时还是婴孩的你,叹息着告诉我们,你的命运是操纵在别人的手上,你这一生劫难颇多,最快乐的时光是你不知情的前十六年。”
“我们谢过他,抱着你离开,犹豫着是否要相信他的话,最后决定到你五岁的时候再说。果然不出那个道士所料,五岁后你开始天天做噩梦,醒来后会直愣愣地坐起失神好一会儿,问你做了什么梦,你总说你也不知道,只说是一个很恐怖的梦,我们带你遍访名医,但都查不出病因。”
“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又回去找那位老禅师,可惜他已经死了,他留给我们一封信,叫他的弟子转交给我们,原来他早就算出我们会再回去找他。”
“信上说,你秉性善良,虽然要经历很多磨难,但是只要你维持你那颗温柔的心,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他让我们不要太担心了,你的命定之人会守护你的。”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内容。”季国栋从往事的回忆中走出。定定地看向女儿:“你遇到了那个人吗?”他知道女儿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关于她噩梦的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儿才会想到向他追问的,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女儿已经遇到那个人了。
“嗯!他好像知道我很多事,今天我问他的时候,他也承认他就是妈妈口中那个奇怪的人。”季涟没料到父母隐瞒自己的实情原来这么地离奇,她整个人仍处在震惊状态中,她觉得像听到了一个灵异类的故事,而不是她自己的事。
“那人怎么样?”季国栋其实很好奇那个能改变女儿命运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季涟想起孟孑然的脸,眉头微皱:“他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只是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会感到心痛。”
“心痛?”季国栋皱眉,“你心脏最近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紧?要不明天上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女儿从小就有心绞痛的毛病,虽然不是很严重可是如果激烈运动或者情绪波动太大就会晕倒,不会是她的病又严重了吧?
季涟看着季国栋担心的神情,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微笑着安抚爸爸:“不用了,没什么的,大概是因为今天我激烈地跑了一会儿的缘故吧!平时不会痛的,你不要担心。”
“哦,原来是这样,你要小心点,知道自己心脏不太好就不要激烈运动了,知道吗?”季国栋叮嘱女儿道,后又想起些什么,问道:“你今天送去医院的同学就是他吗?”
“嗯。”季涟点头,不想在爸爸面前多说些什么,她迅速地扯开话题道:“爸爸,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季国栋看着女儿不愿多谈的脸,也就不勉强她。他知道女儿的个性,当她不想说的时候,谁逼都没用。“好吧,不过今天跟你说的事可千万不能告诉你妈妈,知道吗?包括那个人已经出现的事也不能说,我怕她受不了,她太爱你了,随着你十六岁生日的到来,她的神经就越来越紧绷,不能再让她受任何刺激了,明白吗?这就当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好吗?”季国栋提醒着女儿。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她的,你放心吧!爸。”季涟微笑着答应爸爸。
“好了,你去睡吧!”季国栋站起身,走向书房门口,“你妈问起来就说你是在问我学习上的事。”他相信女儿和他一样,也很爱她的妈妈,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嗯。”季涟点头,从季国栋身边走过的时候,道了声晚安,她就回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