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声出来,帝曜微微笑了,赵太后眉头再次皱了,凤倾颜好奇了,赵丞相等人懵了。
来人是一名盔甲老人,盔甲老人头发虽已花白,但脸上却是红光满面,大步流星的模样看起来格外老当益壮。
赵丞相反应过来,是既惊讶又恼怒,没等盔甲老人如何,便上前拽住了盔甲老人胳膊,低喝道:“老八,你到底搞什么鬼,不是让你在宫外静等太后之命么?你跑来这里做什么?竟然还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哈哈,大逆不道?四哥这话倒是稀奇,论大逆不道,我哪能比得过我们的太后娘娘,她做的事,那才叫大逆不道吧!”盔甲老人闻言,大笑了两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甚至还转头问了赵太后一句,“对吧,我们的太后娘娘?”
赵太后皱着眉,没回答,赵丞相更惊更怒,甚至不敢置信,“老八,你放肆,你是不是疯了你?”
“哈哈,疯了?老八我年纪虽说已不轻,但跟疯还真沾不上边,哪怕太后娘娘曾经因为不得以的原因砍了自己的亲二叔,砍了我二哥,我也没疯过,我正常着呢,四哥这话又稀奇了吧。”再度大笑了两声,盔甲老人之后便没再顾赵丞相,走如风、行如雷的到了帝曜案几前,单膝跪了下来,“老臣救驾来迟,皇上可还安好?”
“太后要朕给机会,朕自然还尚且没事,风南的江山也还如旧,八舅爷来得正是时候。”帝曜起身伸手拖起了盔甲老人,两人相视而笑,就如同多年的亲人一般,和谐到令众人感觉自己接受不能,尤其是赵丞相,抖着手指着盔甲老人,惊怒得已经吐不出一句话。
是了。
盔甲老人。
这个盔甲老人,便是赵家老八,赵丞相的亲弟弟,赵太后的亲八叔,唯一一个在赵太后没势力之时凭自身本事成为将军的人,现驻守边城,现今的老将军之一的——赵莫山。
这次逼宫,赵莫山也有参与,也是赵莫山领头带着一干将军一干士兵,把帝曜宫外从各方赶来的兵马,尽数捉拿,可赵莫山此时此刻明显是要反叛,这就太奇怪了点,要说是为了自己已故的二哥报仇雪恨吗?别扯淡了,赵莫山从小到大都跟自己二哥不和,巴不得对方死掉呢,既然如此,赵莫山这般做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众人无法理解。
赵太后看了两人好半会儿,见得赵丞相惊怒交集,在两人的和谐下气得都快翻白眼了,终是起身直视向帝曜,“皇上的依仗就是这个么?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就算他的兵马不尊军令,只听他一人之命,但单论他一人,单论他一人的兵马,可没什么作为,只能是垂死挣扎罢了。”
帝曜转眸迎向赵太后,定看着她,眸光渐深,“垂死挣扎?太后真觉得是这样?”
赵太后淡笑道:“皇上这招空城计可不好使,虚张声势谁不会,你觉得哀家会信?”
一个人背叛她,也就罢了,她不信所有人都会背叛她,而且兵符在她身上,就算那些将军背叛,她兵符一出那些士兵也得听命,除非,她的兵马通通被剿灭了或者被捉拿了,否则,没人能跟她这样硬抗。
当然,他可以动用奇术,不过想来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的。
如赵丞相所言,她,终究是他的‘亲生母后’,若想用奇术杀她,早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哀家还是那句话,哀家既然是你母后,做为母后,自然会给你机会,你如果自行让位于云寒,哀家保你一世康宁。”
“哈哈,赵静仪啊赵静仪,你真是信心十足啊,你以为我前来,会没有半点安排?专门就是来送死的?”赵莫山哈哈大笑,看着赵太后道:“你当你八叔傻呢你?”
赵太后这次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派人出去看看为妙。”
赵莫山此话一出,赵太后的预感更加不好,回头便对陈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陈嬷嬷当下出了殿,待陈嬷嬷回来时,比看见赵莫山反叛,脸色还要来得难看,“娘娘,宫外,宫外不是我们的人。”
说完这句话,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而其余人脸色自然也不会多好,哪怕他们一直没怎么开过口,也没有说什么话逼迫帝曜,至少这次逼宫没说过,但他们怎么都是赵太后的人,赵太后若败北,他们肯定不会安然无恙。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一大臣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也是众多大臣的疑问,先是赵莫山毫无预兆、无缘无故的反叛,后是宫外的兵马突然悄无声息的成了陌生人,他们实在接受不能,明明应该是一边倒的局面不是吗?明明应该是他们胜利的不是吗?明明结果毫无悬念的不是吗?
可……现在怎么换做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这……究竟是怎么个状况?
“林硕和许尤呢?”赵太后问陈嬷嬷,当时为了以防万一,围殿之前,林硕和许尤被她派去了宫外,只等她的命令,就会带兵冲入皇宫。
至于派林硕这个反叛帝曜暗中投靠她的人去监督大军,其一是为了试探他,其二林硕办事确实牢靠。
不过赵莫山的事,如果是个意外,意外没发现,放赵莫山进来,也是因为看着是自己人才会放行。
那么,这军队通通不见了的事算什么?怎会没有一点风声传出?
陈嬷嬷摇头,不知道,她去后,走了不远,便看到大道上屹立着一群不认识的人,一眼望不到头,就连领头的将军,她都没见过。
“娘娘,老奴想我们的人可能已经……”
已经什么,陈嬷嬷不用说,赵太后也能明白,但她不敢相信这么多人会一下子就不见了,即便是打起来,两军交战,总会有点响动吧?而且这个响动应该不小才对,可为何没一个人来禀告?她的那些现在还守在宫门口的侍卫,都聋了吗?瞎了吗?
“赵静仪,你应该还记得我风南开国先祖的传闻吧。”帝曜突然出声道,这次,如赵莫山一样,没再称呼她为太后,赵太后闻言,眉梢也是一挑,视线转瞬回到了帝曜身上,帝曜走到她身前,凝视着她,眸光冷冽的宁静,“传闻,开国先祖喜花草树木,便让人栽种得风南宫中到处都是,甚至连进宫门大道也跟别国不一样,沿路几乎近百里,也全是常青的树木,后,每代风南皇帝也因顾及开国先祖的喜好,不单没砍伐,反而随之。”
“实则,除去每代帝王没人知道,其实开国先祖种植这些草花树木,并非喜好,而是因为,早年去大漠的一场意外,意外发现了一种花,一种很奇异的花,这种花跟任何树木放到一起,都会产生一种很淡,淡到微不可闻的香味,任何有生命的闻过之后,不出一天便会悄然陷入昏迷,若是研磨成粉,撒在树木上,奇效更佳,时限更短,四个时辰,足以。”
“正好,即便这种只能生长在大漠的奇花,在大漠也十分罕见,但这么多年以来每代帝王的珍藏也不少。”
大漠奇花?
粉末?
凤倾颜听到这里,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一长排的树木,敢情搞半天不是种着玩的?人家开国先祖也没绿化癖?
赵太后也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了,不是他们背叛了她,也不是帝曜动用了自己所会的奇术,而是从一开始风南的开国先祖就为他的子孙留下了绝对的后路,绝对的底牌,只要有人进攻风南皇宫,只要有人通过进入皇宫的必经之地,只要有那种粉末存在,他的子孙就将立于不败之地,能轻而易举的不战而胜。
赵太后能说什么?
只能说,帝家人都是一群混蛋。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散兵留在宫中安享晚年,二是用这些宫中的兵马,还在的兵马,跟朕一拼。”
一拼?
笑话了。
绝对的笑话了。
不谈那种粉末,就单论宫外的那些属于帝曜的兵马,她哪怕在宫中拼赢了,最后还是一只瓮中捉鳖。
计。
全都是计。
全都是诡计。
诡计啊。
陷阱啊。
“好好好。”
赵太后看着帝曜,看着这个眼前如那个人一般生得惊艳天下的男子,蓦然仰头大笑起来,连番就说了三个好字。
这一刻,她完完全全的清楚了,这么久以来的分庭抗礼,甚至是僵持不下,固然有琅邪的原因在,但更多的是一个计,从一开始,从最初,从帝曜隐忍不发暗中夺回大半权利开始,这个计,已经设好,为取她信以为真,其中真真假假参合,虚虚实实交错,为的就是她来逼宫,只要她来逼宫,只要她聚集全部兵马,她就输了。
如此长久的布局。
如此庞大的布局。
染了满地鲜血,堆了一地骸骨,用时这么多年,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也不为过,心机之深,深到骇人。
她认栽。
她赵静仪这次认栽了。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