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努尔哈赤的人一挥手,后面跟着的一人上前递过一个锦盒,打开后只见是一株通体雪白的人参,努尔哈赤说道,“井帮主,鄙地别无长物,这是盛产人参,还请笑纳”。
郑澄何等识货,见井槐示意,上前说道,“大汗太过客气了,这只雪参恐怕已有千年,且不同于一般人参,鄙帮实不敢受如此厚礼”,郑澄知道,井槐更加知道,所谓拿人钱财、替人削灾,这千年雪参更有起死回生之效,然而礼逾重,所求则越甚。
“也不是什么大礼,只是谢井帮主前年相救小儿一事,不成敬意”,郑澄一愣,没想到师傅曾经对清帮有恩,如此只好看井槐意思。
“原来那位小公子是大汗之子,原来是老朽献丑了,有此等神药在,哪需老朽出力啊”,井槐说道,见努尔哈赤还要相劝,只好先让郑澄先收下了。
众人又闲聊不少,努尔哈赤并不提有何所求,只是谈些辽江风土名情和江湖上的一些奇闻异事,又过了一顿饭时间,竟然起身而回,井槐只好相送。
这一下子众人都是摸不着头脑,按说他此次来访,必为朝鲜兴兵一事,清帮和东林门同气连枝,在朝廷中颇有实力,然而他却绝口不提。
众人只有程勉说道,“师祖,我瞧此人也知出兵朝鲜之事必难成行,因此再不提,然而此次来访,只是和师祖达上关系,以备后用,此人心思过深,好难猜度”。
“我前些年是和女真人有些接触,然而此人只是初见,还是三年前,我去辽东办事,有个女真富商来寻我,说是他家小公子身染怪疾,性命堪忧,我便去瞧了,正是血热之症,没想到竟是努尔哈赤之子”
“如此也就不怪了,血热之症若唤在小童身上,却是难以医治,雪参这种大补之物,吃了反倒症上加症。”郑澄说道。
井槐一思索,说道,“郑澄,你和张公子前去叶府,禀告你申师叔今日之事”,郑澄和张知行起身应了,临出门前张知行拿眼看程勉,只见她眉头微蹙,无法只得先去办事。
张知行和郑澄到了叶府,果然申时行也在此,而戚南塘也已回到叶府,便由郑澄向申时禀告了努尔哈赤之事,张知行自和戚南塘说起程勉被拘一事,南塘听完,心中只觉不知何是对何是错。
如果说凌洁错了,然而他也是为了陕甘百姓,举兵反抗朝廷,然而井槐就错了吗,井槐和程松他们为了民族大业,全力抗倭,南塘出得叶府,众仆人手中牵了马,上了马后,郁郁独自,早忘了在后面喊他的元儿和张知行。
一路上行来,由着马儿自顾自的走,这马似是知道他心情,一路过了几条大街,出了城门,路上行人是越走越少,又过了个村子,那里炊烟缭缭,一派和气景象。
也许是马走累了,也许是没有路了,那马便停在一块草地上食草,南塘心中烦闷,便取出俞虚江送的长剑,练起错脉心经和一苇剑法来。
剑法越练越熟,然而似还不及往日威力,他不知他心中已起心魔,程勉念着他又不愿意见他,元儿念着他又担心着他,心魔一起,这错脉心经根由心生,哪还谈得上什么威力,越练越急,越急越乱,越乱越练,竟真是着了魔一般,剑起所过,掠起无数飞叶青草,满天飞舞,南塘所见,竟是无数繁丝,最后竟然感觉头错脑胀,心神大乱。
正当此时,只见一人大喝,“要去哪儿”,声如洪钟,如雷鸣,南塘猛然一醒,晕倒在这深深草丛之中。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远远似乎听起了元儿呼喊之声,似乎又听了程勉的声音,好像又有张知行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洪普、于落樵、韩同孝的声音,竟然还有蔡四、覃花的声音,心中大惊,猛然醒来,睁眼看时,满天心斗。
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凝气于心归于丹田,才看起一个火堆正烧得旺,火堆边上围了四个人,三个男人一个女人,一看竟是李贽和洪普三友,南塘大喜便奔了过去。
那四人一去他行了,也笑了起来,师字起身拉了他在火堆边上坐下,李贽笑道,“南塘你今日心神如此大乱,要不是雷音这一吼,恐怕真是要走火入魔了”
南塘大窘,想了想,大家师出同门,也许告知他们心中疑惑能有所解,没想到李贽平时疯疯癫癫怪里怪气,这次却是看得最清,果然是洪普首徒。
“南塘,你这心神大乱,是何来由,说来我听听吧”,李贽说道。
“李先生,实在惭愧,晚辈心中实有一事不明”,南塘说道。
“掌门师弟你真是客气了”,李贽说道。
“掌门,李先生怎么开起玩笑了”,南塘笑道,没想到他四人跟着也大笑起来。
师字道,“掌门师弟还不知道呢,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传来消息,命你接洪普派掌门之位,从此,洪普正式立派。”
南塘大惊,“这如何使得,洪普派即使立派,洪普大师健在,李先生为首徒,要预立掌门即使李行生不愿,还有程老夫人,洪普七友,怎会让南塘区区小子来当掌门”,南塘忽想,难道是自己在做梦,听说做梦时人是不觉疼的,于是拿起长剑便往自己手指割来。
师字和李贽正坐在南塘边上,李贽双手一拂已夺了他手中长剑,便把摆这长剑便笑道,“掌门师弟,你不愿意做这掌门就罢了,何苦要自残了,我洪普派绝艺就在这手指之上了,你自伤手指却为何”。
南塘被李贽拂了长剑,然而已偷偷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果然有疼痛,这次想到是真的,谁知摩妙眼尖,早看了出来,说与了其他三人听,三人听完又是一阵大笑。
南塘此时也不似刚刚窘态,等众人乐完才说道,“小弟今日确实逢了一件怅然之事”,便把程勉如何千里相寻,却又不肯相见,又把玉斗门何故四分、阳明与玉斗如何相斗等事说了。
李贽一正衣冠道,“掌门师弟,此事由师傅与你相说最好,但师傅远在浙闽,老哥哥我痴长你几十岁,就与你一道说罢”。
南塘点头答允,洪普三友却不再说话,也是正襟而坐。
“戚师弟,你观我和师傅是何身份”
“晚辈不知”。
师字笑道,“正要与你正经说事,你又逗我等痴笑,你一时自称小弟,一时自称晚辈,这师傅和师兄皆是出家人,难道也看不出”。
南塘说道,“元儿本是山野中的一个莳毒小姑娘,突然之间成了大明公主,元毒先生本是四川唐门弃徒,突然之间又成了蒙古王孙,大师兄一问身份,我便又在猜疑了”
众人才知他是想这一节,摩妙说道,“还有你更想不到的,你眼前还有三位奇人,大师兄是南方名士,多少豪门贵族想倾囊相交,师字是李朝王族,雷音是大明前任宁夏之役的前锋大将。”
南塘对这三位的身份原是知道些的,此时已经习惯了众人说话的风格,于是笑道,“不知摩妙师兄是何身份”。
“时日太久了,我也记不得了”,摩妙说道,南塘便拿眼看李贽,李贽也笑着摇头。
众人说笑归说笑,李贽转身说道,“南塘师弟你所言不假,玉斗、阳明,还有四川唐门都有在朝廷想一争权势之意,玉斗门四分是迟早的事,四门想法不一,连武功都是各练各家,此次东门南门首告凌洁、凌洁用计杀了西门衣老门主之事,皆是引子,而阳明与玉斗相争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了。”
南塘点头称是,他也早已看得明白了。
李贽接着说道,“玉斗南门早生反抗当今朝廷之意,玉斗东门一心为了当今朝廷,前有张居正,后有申时行,如今的叶向高也是如火如荼,想必时日不久,也是出任内阁”
南塘说道,“原来张阁老离开阳明又入了玉斗”
“正是,阳明派如今已不是王守仁在时的阳明了,阳明先生知天命,致良知,一代大德,可后世门徒差得过远,只有张阁老算是能望其项背。而玉斗北门如今有心与辽东女真一气”
“啊,那外族人……”南塘话未说完,李贽笑道,“师弟不要过于狭隘,女真虽为外族,然而心胸不似倭人,倭人只是要占中华,而女真是要居中华,他们全然不同。”
南塘真如雷击于顶,不免心中又生恍惚。
“为人行事正当者,宇宙必有回应,师弟你可懂得?”李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