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平阳公主带着许夫人端着汤药走进内殿之时,梅雪夫人心中已经了然。
“姑姑,将孩子抱给平阳公主看看。”容月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公主递给了平阳公主,平阳公主接过小公主,一把抱在怀里。
“哟,小公主跟陛下小时候长得可真像。这小模样,简直像极了。”平阳公主亲昵地抱着小公主不肯撒手,欢喜地逗小公主笑。
“阿姊说笑,这么点大的孩子哪里看得出什么。”梅雪素来不爱这攻于心计的表面功夫,她也深知平阳公主是不会让自己这么活下去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刚出生的小公主和一直跟随着她的婢女容月。
“姑姑,梅雪今日遭此大劫,自知是躲不过了。梅雪不怨任何人,更不希望有人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告诉阿彻。姑姑可明白。”梅雪已然完全不顾平阳公主是否在场,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嘱咐着容月。
“容月明白。”听到梅雪夫人说出这番话,容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从梅雪夫人尚在襁褓之中便开始照顾她,她也想能将即将发生的一切告知武帝,她不怕死,可她又不能不顾小公主,平阳公主的手段她十分清楚,平阳公主想要悄无声息的杀死小公主就好比探囊取物。
“梅雪想要姑姑以小公主起誓,此生绝不会再提起此事。”梅雪清楚容月的为人,可平阳公主却不一定会相信。
“容月发誓,今日之事,若是容月向任何一人提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容月与小公主即刻堕入五道轮回永世不得重生。”容月哭着发完毒誓,俨然哭成泪人。
“很好。很好。”梅雪夫人十分欣慰,接着望向平阳公主凄婉一笑,又道:“阿姊自然知道只有只除去梅雪方能滴水不漏。”
“这是自然。”平阳公主若无其事地逗弄着小公主,示意许夫人一个眼神,许夫人跟着就将汤药端至梅雪夫人面前。
“妹妹莫怪阿姊心狠。妹妹也知道阿姊为何要这么做的。”
“梅雪明白。梅雪多谢阿姊护阿彻周全。有阿姊一直陪伴在阿彻身旁,梅雪便再无顾虑。”梅雪夫人接过汤药,虚弱无力的手颤颤巍巍地将汤药送到嘴边,期间,还洒出不少。
“夫人。”容月刻意隐着嗓子不让自己太过大声,可其中的悲痛之意又有几人能晓。
“妹妹,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本宫还赶着去演下一场戏呢。”平阳公主见梅雪已经喝了那足以制造梅雪产后血崩假象足以致死的汤药,便再无耐心,将公主和武帝刚刚所赐的令牌全部塞在容月的怀里。
“告诉阿彻,名字梅雪已经想好了。独独,一个锦字即可。”王梅雪的声音越发无力,下腹见逐渐流出的血液十分瘆人。
“好。锦。好名字。”说罢,平阳公主便带着许夫人等人离开了漪澜殿。
“容月带着锦公主恭送夫人。夫人一路走好,望夫人前路花开四海皎月清风好不自在。”容月带着小公主给梅雪夫人跪着磕了一个大响头,声嘶力竭地为往生的梅雪夫人祈祷。
小公主似乎也感受到了容月的悲伤,竟也开始大声啼哭起来。
与此同时,丹景台中,另一个女婴的出生,也让刘彻的心安稳了下来。
阿娇带着太皇太后正要赶往漪澜殿,正巧路过曲台殿时,宫中四处响起了婴孩的啼哭声。
从丹景台处,一个一个太监宫女纷纷朝向那最喜庆之处下跪,口口相传地说道:“恭喜陛下喜得公主。恭喜卫八子喜得公主。”
丹景台离漪澜殿处并不远,一路以来,太监宫女的恭贺之声响彻天际,很快就传到了各宫显贵的耳中。
太皇太后拄着拐杖,幽幽地转过头,毫无神采的双瞳向着那声势最浩大之处,嘴角牵起的笑意空前绝后,卫子夫的这个公主是汉武帝的第一个孩子,太皇太后纵然有应对宫中风谲云诡的雷霆万钧之势,在寻常人家,也不过是一位家中新添麟儿的祖母罢了。
所以当宫中四处洋溢着石鳞呈彩的喜庆气氛,太皇太后那一颗慈爱和善的祖母之心便已按捺不住,整个心思早已被那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公主给勾了去了,全然忘记了阿娇带来的那个惊天消息。
“太后可听见了?”阿娇自进宫以来一直无子一直是阿娇的心病,也是太皇太后最不解也最为操心的问题,此时,在此鼓舞欢欣之时,太皇太后还顾虑着阿娇,独独先问太后,也可见太皇太后对阿娇的宠爱有佳。
“听见了,听见了。母后,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臣妾已等不及去看看那小公主,亲手抱一抱了。”太后自然不会顾虑到阿娇的感受,满心欢喜的想要去见一见那个救了梅雪母女命的小公主,却不曾想,此时的漪澜殿中早已没了梅雪的身影,此天地间也不会再有王梅雪这么一个人物。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世间还余留了一个与这传世美人最为亲密之血脉,来依托传承她的意志。
“祖母,这漪澜殿都到了。”阿娇此时更是烦闷,宫中一连多出两位公主,让一直寻求生子之法而效果未佳的阿娇更是生气,眼看着就进到那漪澜殿,却不曾想,出了一个什么卫八子,一想到那个卑贱的歌女都能有为皇家延绵子嗣的资格,阿娇就直范恶心。
“宫中很久都没有喜事了。今个儿小公主出生,估摸母后待会还得劳累一阵子,倒不如母后先去丹景台。那喜气重,这阴暗潮冷的漪澜殿,母后就让女儿陪着娇儿进去得了。母后放心,女儿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藐视皇家威严不知礼数的贱妇。”窦太主一向能把握清楚太皇太后的心意,都说女儿心细,太皇太后自然喜爱这个事事贴心的女儿。
“母亲,要是就光你我二人前去处置那个贱人,事后皇上怪罪下来,我这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阿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她比谁都要清楚只有太皇太后走进了那漪澜殿,那个女人,那个她嫉妒了数年的女人才叫真的断了活路。
“阿娇。”窦太主知道太皇太后和武帝因政见不同已生嫌隙,阿娇如此说来,倒落了个挑拨离间皇后不贤德的名声。“母后别听小孩胡闹,阿娇一向骄纵惯了,什么话都直来直去,这般不懂得收敛都是做女儿的管教不严,还请母后责罚。”
“行了行了。这进与不进有何区别吗?若是阿娇所奏之事千真万确,无论哀家进或不进,她都已是亡魂一缕。只要哀家今日到了此处,那王氏之死,哀家就逃不开干系。你既要公允,太后。”太皇太后眼瞎心不瞎,小辈心思她岂能不知。如此挑开了明面说话,也可看出太皇太后对那刚刚出生的公主有多重视。
“臣妾在。”太后不是等闲之辈,心里也想好了法子如何解困。
“劳烦你陪皇后进去。这公主的小脸蛋,哀家就先替你这个皇祖母看了。”都说人到了老年,很多时候就会如孩童一般幼稚童趣。
“待会儿臣妾进去看小公主,只怕小公主认生,只认母后,不认臣妾这个皇祖母了。”太后打趣道。
“得了,这宫里还有谁比你的嘴巴甜,谁又有你会哄孩子。成了,你们进去吧。哀家这把老骨头先行一步了。”
“恭送太皇太后。”一众人等跪地行礼目送太皇太后,却人心各异。